接下來,說話次序開始混亂,郝譽根本沒辦法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他兩歲的小腦袋也有點無法理解哥哥的悲傷。他跑到小屏幕前,用自己的手用力拍打屏幕,試圖把裏麵的哥哥叫喚出來。“哥哥。哥哥。哥哥哥。”帶教軍雌將郝譽抱起來,挨了幼崽一嘴口水。還是帶教軍雄,他未來的老師阻止軍雌繼續抱著郝譽。他道:“讓他們兄弟好好哭一下吧。”以後,兄弟兩相處的時間會越來越少。郝譽最開始還能站在屏幕前,後來直接抱著屏幕,試圖和屏幕裏的哥哥貼貼。他在軍雄養育中心很少見高科技電子產品,斷斷續續說了許多想念哥哥的話,講兩句總穿插“哥哥什麽時候來看我”“哥哥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慢慢地,郝譽發現這些話除了讓哥哥哭得更厲害外,沒有什麽作用。他閉上嘴,和過去一樣,瞪大雙眼委屈地看著哥哥,“哥哥。”屏幕裏的哥哥沒有動,反而是下巴積蓄一灘亮晶晶的水。郝譽踮起腳,用手反複擦拭屏幕,他已經理解屏幕裏的哥哥和過去擁抱自己的哥哥不一樣。他道:“哥哥不要哭。”他好像,不能再和過去一年一樣,偶爾見到哥哥,被哥哥抱著哄了。“哥哥,不要哭。我會好好讀書。”郝譽輕聲道:“我會,認識很多字。”這樣,他就不會被同宿舍的溫九一笑話不認識哥哥的信了。“我還會,變得很厲害。”郝譽張開雙手試圖哄哥哥,他道:“我會打架。磅磅,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郝譽確實在基地學會如何自保、運用自己特殊的精神力。他炫耀一樣的和哥哥展示自己長大的蠍尾,“我還會紮人。”哥哥邊哭邊笑,在結束這場對話前,哥哥對郝譽說了一段僵硬的照本宣科的話,“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郝譽扒拉屏幕,乖乖點頭。“你要聽,帶教軍雌的話。他們會比哥哥對你還要親……不準再和今天一樣想哥哥了,知道嗎?”郝譽不太理解,還是乖乖點頭。他任由帶教軍雌抱起自己,趴在對方硬邦邦的肌肉上,回看裝著哥哥的小屏幕黑下去,眼淚鼻涕完全繃不住了,“哇嗚嗚嗚哥哥。哥哥。”他還是可以看一看哥哥。不過從兩歲前的數月一次,到一年一次、兩年一次、數十年一次,到最後再也見不到。當年抱著郝譽見哥哥的帶教軍雌,成了郝譽的初戀,死在郝譽麵前。促成那次兄弟對談的軍雄老師,死在對敵戰爭裏。最後,哥哥也死了。郝譽做不到把他們都忘了。他自己無法做到將生者看得比死者更重,對他而言,正是這些死去的人才鍛造他的生命、人格、信念和思念。他睜開眼,不知道過了幾天。亞薩家亂七八糟的軍雌來來往往,麵前除去各類食物與酒水與藥外,還放著一張輪椅。軍雄優卡幸災樂禍等著郝譽醒來呢。“醒啦。”軍雄優卡攤開手,“郝譽,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郝譽真是服了這個大早上,不,大中午。他伸懶腰,道:“好消息。”“你的親侄子成績比私生子好。”軍雄優卡快語連珠,“壞消息就是,他們兩個自相殘殺,在落地15分鍾後被人包抄踢出局啦哈哈哈哈。”郝譽睡意全無,一個激靈爬起來,“多少?15分鍾?”這兩孩子,原來菜得這麽離譜嗎?第三十七章 郝譽是他哥郝懌孵出來的第一枚蟲蛋。修克和白歲安也是他哥郝懌孵出來的蟲蛋。四舍五入,他們三人是薛定諤的手足兄弟,鐵板釘釘的叔侄關係。當然再抽象點,也可以是實驗組和對照組、強者組和弱者組的關係。郝譽無法接受哥哥最關心的兩個孩子菜成這幅模樣。考試一結束,他衝進去把這兩小廢物揪到麵前,扛著同僚們沒心沒肺的噗嗤大笑,冷臉看著兩孩子。白宣良別開臉,沒有心情說話。修克夾緊腿,蠍尾戰戰兢兢貼著大腿根,尾尖垂向地麵。郝譽氣笑了,“現在知道怕了?”他走過去,按住兩孩子腦袋,拖他們看成績,“摸底考摸底考。你們就是這樣給我考試的?嗯?私仇都帶到考場上。芋芋你先說,淩空開槍,還用上自己的異化能力?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吸引多少目光。”半空中突突突點射別人,不知道多少考生被白歲安吸引目光,落地快速鎖定白歲安的位置,上前呈包抄之勢。郝譽看著考試錄像,一時間都不知道感歎侄子這個槍法,還是感歎未成年還是太嫩了點按照他們老家那個教育質量,肯定沒機會提供大範圍的生存模擬考。嗯,一定是這樣。芋芋肯定是考試經驗不足。自己日後要多看著點孩子,找機會多教教芋芋。郝譽目光掃過白歲安幾乎滿分的文化課成績,心中總算有塊地是踏實的。他翻開下一頁,視線落在煎熬的修克身上,反複校對三四次確認不是打印錯誤後,郝譽發出一聲倒吸涼氣聲。軍雄亞薩和軍雄優卡試圖過來看樂子,被郝譽兩手推出去老遠。“考得很差嗎?”“能有多差。”軍雄亞薩滿不在乎說道:“雅格當年考59分,我都沒揍他。雌蟲還能比這個分數低嗎?”當然能。郝譽看著卷麵白紙黑字的“23分”,努力回憶自己人生最差勁的幾次考試。哦,作為一個厚積薄發的軍雄,郝譽最恥辱的文化課成績都在他3歲以前。那會兒他還不太認識字,非要跟卷王室友做四位數的實驗算術題,被按在地上摩擦到懷疑人生。至此,郝譽確信自己不是什麽搞科研的料子。那他也沒拿過23分!23分啊!滿分250分的卷子,怎麽能考出23分這種稀爛的成績呢?“修克。你讀到幾年級?”修克不說話,他抓著衣角羞於啟齒。有他這稀爛的文化課在前,敗給白歲安也顯得不那麽打眼。“十五歲後,就沒讀了。”十五歲時,伊瑟爾.南因為經濟犯罪入獄。修克從私立學校轉入其他免費院校,半年都沒讀完,保存學籍草草進入社會。他確實帶了電子教材,試圖在打黑工時自學……結果一目了然。學得一塌糊塗。郝譽大致了解下這孩子糟糕的求學生涯,感覺自己接受了兩個大簍子。他轉身按住兩個笑得嘎嘎亂顫的同僚,一人一腳把他們踹出門,才溫柔對兩孩子道:“沒關係。不就是突擊性訓練嘛。這種事情我們軍雄最擅長了。”軍雄,什麽都要學。每一個軍雄都在童年接受過慘無人道的填鴨式教育。更別提郝譽幼崽時期,日日夜夜與一位卷王同吃同住,他可太明白怎麽有效率卷死其他人了。“芋芋。小叔給你安排一些戰術課程。嗯。小叔還會給你找個陪練。”郝譽欣慰道:“你不需要打贏他。你隻需要在兩棟別墅中躲過對方一次攻擊就可以了。”當天晚上。年輕軍雄雅格被郝譽拉來做壯丁。他才從前輩優卡的奴役中逃脫,被迫加入郝譽組織的“衝刺班”裏當老師。亞薩和郝譽才打開果汁,氣泡都沒冒幹淨,戰鬥就結束了。“啊?”郝譽錯愕道:“你沒放水嗎?”年輕軍雄雅格更錯愕,“啊?我已經放水了。”郝譽和亞薩坐下喝著沒有氣泡的果汁汽水,對普通雌蟲的格鬥水準有了全新認識。“都是孩子。不能和我們這種從小培養起來的武器相比。”郝譽若有所指,“服役後的雌蟲稍微能打些。芋芋和修克最起碼得經過二十年磨礪,才能成長起來。”軍雄亞薩微笑,“這可不好說。優卡這次監考就是去挖掘好苗子。”“他們兩都太小了。”郝譽說的是兩個,實際上隻有一個,“你們別打他們主意。”小年輕雅格坐下喝點水,吃點東西,開始抓著修克進行同樣的訓練。兩個軍雄不約而同放出精神力,居高臨下俯瞰全局。他們依舊坐在原地喝果汁,無形之物卻紛紛籠罩天穹。修克驟然感覺胸口發悶,挨了雅格刀柄一擊,手臂泛起青紫。“專心。”軍雄雅格停下步伐,目視修克逃竄入灌木叢,才緩慢走上前完成長輩們的任務。得虧是他來給這兩位當陪練,換做郝譽或亞薩,這場陪練會相當無趣。修克甩動蠍尾,快速倒掛在樹幹上,四肢並用附著在密葉中。他屏住呼吸,手指不慎捏碎樹皮,而就在斷裂聲傳出的瞬間,光芒逼近!一把雙開刃的蝴蝶刀擦著修克的指縫釘在樹幹裏,刀柄沒入其中。修克頓時放鬆蠍尾,整個後仰摔下樹去。刀的主人卻比修克更快,鞭腿抽上前,幾乎是從中劈開修克腰。“不是讓他放水嗎?”郝譽苦惱站起來,正要出手,“打上頭了嗎?”亞薩笑笑,正要跟著起來。戰局驟變!修克淩空的肢體自胯部爆發出強大的扭力。雅格呆滯零點幾秒,很快尋找到這力道的源頭:蠍尾。對方的蠍尾不知道何時勾住草根,完全發揮出種族的優勢,輕巧將自己從滯空的劣勢中擺脫出來,四肢靈巧抓住更高處的樹木,爬行著快速重新影藏身影。他像是種擔心受怕慣的小動物,越是強大的對手越能激發他的求生欲。郝譽和亞薩用精神力將一切感知得清清楚楚。“哈哈哈,看來他在體術上也有很大的開發潛力。”亞薩再次對郝譽勾肩搭背,“你看兩孩子是不是很有默契。讓他加入雅格的小隊,又不是……唔。”“不行。”“行吧。那之前的助學名額,你給小蠍子吧。”秉持投資潛力股的想法,亞薩慫恿郝譽,“你看,比起給平庸者,最好的資源肯定要給天才。每一個名額都不便宜。”郝譽一巴掌蓋住這老登西。“閉嘴。”沒看見這裏還有一個孩子嗎?不同於可以使用精神力的軍雄們,白歲安看不到修克的近況,他從兩個軍雄歡喜的神色中足以得知一個壞消息:修克的天賦比他想得還要好。雄父孵化他,果然沒有孵化修克那般用心。再次認清這一現實,白歲安內心的火焰卻出奇地平靜。憤怒到達一定極致,大腦反而冷靜下來,漠視無法改變的事實。【雄父也許沒有那麽愛我。】白歲安如此想著,目光落在小叔郝譽身上。他掃過郝譽坦陳的身/體,沿著肌肉紋理,落在對方有些過分可怕的蠍尾上。【因為我不是帝王蠍種嗎?】雄父在遺書裏親昵稱呼的“譽譽”明顯是麵前的小叔。這和“芋芋”相近的稱呼,讓白歲安捕捉到一種超越兄弟關係的感情,他情願將其稱為“父子”,甚至比“父子”一係列血脈更龐大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