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嗎?”亞岱爾微笑著詢問,“去洗澡吧。”他短短兩句話掐住伊瑟爾的脖頸。伊瑟爾混亂的語言,高昂的頭顱,哽住的脖頸都一點一點的垂落下來。他直視著自己的胸口,直視著自己的肚子,直視著自己身體上不多的衣物,接著是鞋子與地麵。“忙了一晚上,你也辛苦了。”亞岱爾繼續說道:“去洗澡吧。不要讓郝譽等你。”伊瑟爾嘴唇蠕動著,自己都無法控製地擠出答應。等他撿起洗漱用品,帶著最後一點換洗衣物來到澡堂時,混亂早覆蓋他的思緒。伊瑟爾將自己整個浸泡在水中,他打滿全身的泡沫,費力地揉搓身體,好像隻靠蠻力就能把自己變白一個度,變成亞岱爾的膚色。“什麽玩意兒。”“不過是一個亞岱爾……不過是一個亞岱爾。”伊瑟爾顫抖著,試圖重新尋找自己的高地,“郝譽。郝譽是我的。郝譽隻和我做。他,他還是喜歡我的。”郝譽,郝懌,這兩兄弟終究隻選擇他。他不可能輸!伊瑟爾深呼吸好幾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回憶對雄蟲的手段。他自小擅長這些,也一直靠這些勝利。他用柔化劑梳理自己美麗的銀色長發,披散著帶著一身香味再次進入郝譽的懷抱。“郝譽閣下。”郝譽望著牆,在月光中回憶亞岱爾投射在上麵的剪影。他一時間搞不清楚亞岱爾為什麽要為軍部的任務做到這種程度,一個貴族雌蟲不至於搞成這樣,還是要做雌君的貴族雌蟲……“郝譽閣下。”伊瑟爾淒哀地喊著,輕微搖晃郝譽的手臂,終於將郝譽喚回來了。“嗯?”“我想……”不管他想說什麽,都不該在這個時候。郝譽冷酷道:“不。你不想,給我睡覺。”*二天,郝譽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那件睡袍摘下來,揉叭揉叭丟到亞岱爾臉上,“拿回去。”“啊。”亞岱爾借助,手中的鍋鏟還沒有放下。他略微有些慌張,引得一起烹飪的白宣良看過來,後者對那件帶刺繡的半透明睡袍張大嘴,很快紅了臉,低頭心猿意馬地烹飪,目光不住投向郝譽。郝譽瞬間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啊啊啊啊。該死。亞岱爾!你。”這個該死的貴族雌蟲,昨天一定是故意留下衣服!今天也一定是故意早起幫白哥烹飪!處處都是心機,可惡的貴族政客蟲!“郝譽閣下。”亞岱爾可什麽都沒有表示,他隻是有些驚訝,抖開這件透明睡袍,“這種衣服,穿一次就行了。你不如送給伊瑟爾吧。”郝譽拒絕聽詭計多端的雌蟲狡辯。他揮揮手,“不要。”“不如買一些雄蟲衣服送給伊瑟爾吧。”亞岱爾似乎在征求白宣良的意見,又似乎不是,他點提道:“伊瑟爾和我哥在一起時,很喜歡穿雄蟲校服呢。”郝譽:“關我屁事。”樓上傳來白歲安的腳步聲,亞岱爾迅速收起衣物,折疊成巴掌大小收納在口袋裏。他對郝譽致歉,“也許是我記錯了。抱歉因這種事情打擾您。我去幫忙了。”不需要郝譽點頭,亞岱爾迅速回到廚房。郝譽咬牙切齒,又察覺到那種無所事事和“外來感”。如果不是情況不合適,他甚至想裝模作樣看谘詢,裝出自己很忙的樣子。“小叔?”白歲安準備好備考包走下來,“您怎麽不在廚房?”“擠不進去。”郝譽終於在親侄子這裏找到點存在感。他上前幫忙提東西,檢查白歲安考試要用的東西,查閱他這次要考的專業科目,提出送白歲安去考場,“前段時間都在忙巡邏,都沒有送你去考場。”白歲安又不是小孩子,不過有郝譽送,總歸是好。白宣良和亞岱爾已經十分熟絡,他們從廚房到餐廳一邊布置早餐一邊聊天,說起什麽有趣的事情彼此還都笑起來。白宣良看向白歲安,話到嘴邊又有些猶豫,等到吃完,才隱晦道:“芋芋。今天雌父和亞岱爾先生出去一趟,你有什麽想買的嗎?”“沒有。”郝譽幫腔道:“我幫他買。你們自己去吧。”白宣良閃爍目光,點點頭。他沒說明白,他今天和亞岱爾出去,想去看一下修克。第六十五章 白宣良本來沒想要去看修克。他性格本就怯弱,要他自己和郝譽提看望修克根本不可能。其次,他要考慮正在考學的白歲安,為了孩子白宣良實在做不出看望之舉。可真要他當個眼盲心瞎的殘忍雌蟲,白宣良又沒那麽狠。他就是這類要斷不忍心,要留也不果斷的雌蟲。亞岱爾正是看中這一點,短短幾日便主導兩人之間的關係,等到時機成熟順其自然引出自己的身份:修克的親叔叔。“我們家知道這件事情時,郝懌閣下已病逝了。”亞岱爾談起那位死去的雄蟲,口吻裏也有些感慨,“他是個好雄蟲。我哥哥過去還來看望他,那時候他的病似乎好一些了。怎麽忽然又惡化了?”他們兩人並沒有直接去看望修克,而是去附近商城給郝譽購買常服和內褲。白宣良將這當做一種隱晦的暗示,口齒越發不清楚起來,“確實是好一些。後來……忽然吃不下東西。”亞岱爾靜靜的聽著,他們談論一個雄蟲的死亡,為另外一個雄蟲挑選貼身衣物。“是絕食嗎?”亞岱爾最熟悉這種套路。他哥哥和他鬧的時候,動不動鎖在屋裏吵吵嚷嚷“不吃了”“死都不吃”。亞岱爾通常靜候兩天,再砸開門闖進去,強硬捏開哥哥的嘴巴,將打碎成糜狀的食物全部倒進哥哥胃裏。吐?他不會給哥哥嘔吐的機會。因此,吃不下去東西在亞岱爾看來,還是白宣良太心軟了。他的知情權讓他足以看到郝懌病曆的複印件。從病曆上看,郝懌正在好轉,自伊瑟爾到家後的某一天身體狀態急轉直下。“郝懌不是糟蹋身體的雄蟲。”白宣良為亡夫辯解道:“醫生說他總是鬱鬱寡歡,不知道是疾病影響,還是心理原因……”他聲音細不可聞。亞岱爾明白了,白宣良也是個糊塗雌君。他問道:“郝譽知道嗎?”“知道。”白宣良吞吞吐吐,麵對同性別的好雌蟲還是將內心那點顧慮說出來,“郝譽似乎放下了。”軍雄見多了死亡,也極容易接受親屬的死亡。他們對死亡的默然,衍生出的各類情緒,都被表麵上的釋然淹沒。白宣良清楚郝譽這種作態才是對的,以他的職業、他的性格來說,一切都是正常的。可他心中卻總有些隱隱的不安,像是麵對狂風,更用力抓住風箏線。亞岱爾的到來,讓白宣良抓得更緊。“可他總說,自己隨時會死掉。他還想把我送到……其他雄蟲屋裏。”白宣良越說越輕,目光隱晦落在亞岱爾的脖頸和胸口一小片雪白上,勢必要透過衣物窺看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半蕾絲透明睡袍。實在是讓人不安寧。亞岱爾裝作聽不到,拿起貨架上的雄蟲睡袍比劃,反將一軍,“你是怎麽想的?”“什麽?”“你自己,又是怎麽想的?”亞岱爾輕描淡寫,收攏自己看中的雄蟲睡袍,又去隔壁給修克和白歲安都購入鍛煉器材、同款式的運動護具。他邊走,邊往貨籃裏塞自己看上的家居用具,邊解析道:“郝譽這麽問,是給你做選擇的機會。關鍵不在他怎麽想,而是你怎麽想所以,你想去其他雄蟲身邊嗎?”不。我當然不想。白宣良內心幾乎在尖叫,可他羞於自己在這個家裏的身份,麵對可以和郝譽發生肢體接觸的亞岱爾,支支吾吾到付款、上車都沒有給出答案。“我……自然是不想。”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可白宣良就不願意在亞岱爾麵前說出來。他麵對郝譽燃燒起來的□□,麵對亞岱爾好像怎麽都發不出來。這可怕的事實,令白宣良戰栗起來,忍不住想起年少時大哥將自己拽去相親時說出的惡語:“白宣良,你沒有做雌君的資質。”“你唯一的歸宿就是全職雌侍。”在這個雌蟲占據大多數崗位的社會裏,全職雌侍永遠是家庭的底層。他們照顧家庭和雄主一起享受整個家庭其他雌蟲的供養,但全職雌侍能留給自己孩子的資源、人脈、實權永遠是最少的。蟲族家庭裏最弱的雌蟲擔任全職雌侍,也是社會婚戀觀裏的通識。白宣良不甘心走上這樣的道路。他在相親中隨波逐流,在大哥的威壓下試圖尋找到婚姻的另外一條出路。他努力學習,努力在微不足道的專業上做出極小的建設,以證明他不是完全沒用的存在他也有一些社會上的價值。但,他的基因、他生來便確定的卑劣的基因實實在在讓雄蟲們對他說“抱歉”。為組建一個美好的不受拖累的家庭,從整個家庭的實際利益考慮,雄蟲和他們的雌君都無法接受一個會生出劣質孩子的雌侍。隻有郝懌。郝懌接受了白宣良的愛。他們登記結婚時,沒有盛大的婚禮,郝懌的親屬們對他的選擇表示不解與憤怒。白宣良家更是沒提供任何經濟上的扶持。他們一路走到登記處,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拍照,然後一路再走回來。“我想買點喜糖。”郝懌身上披著夕陽,他和白宣良牽著手,許願一樣說道:“可以買譽譽最喜歡吃的那種嗎?我想得到譽譽的祝福。”白宣良沒好意思回憶當時小崽譽看他的凶悍目光。他甚至覺得郝懌小小的弟弟在軍部養出趾高氣昂的架勢,除了他哥和家裏蟲,平等看不等一切比他弱的雌蟲雄蟲。不過他還是答應了郝懌。兩個貧窮的新人來到糖果店,隻買一小袋漂亮甜膩的糖果,用蠍族傳統結婚布置做了糖袋,裏麵塞郝懌與白宣良親手寫的新婚寄語。他偷偷藏了兩塊,在回去的路上,一顆留給自己,一顆塞給郝懌。“新婚快樂。”白宣良對郝懌道:“我會努力賺錢。婚禮……以後都補的……”郝懌拆開糖果,開心地笑起來。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笑著,對著白宣良點頭。那雙真誠的雙眼比夕陽更美麗,久久留在白宣良心裏【郝懌愛著我】白宣良再也沒有懷疑過,愛情是否存在。“我不可能去別的雄蟲那。”白宣良低聲坦白道:“我。我忘不掉郝懌。”“郝懌。”亞岱爾重複道:“是因為郝懌嗎?”白宣良站在懸崖上,他察覺這是一個陷阱。可麵對即將到來的摧毀一切的暴風雨,他想起的是那天結婚登記的夕陽,是郝懌吃糖後笑起來的雙眼,以及那袋要送給郝譽的小小糖袋。年輕的他從沒有幻想過郝譽吃糖的表情。記憶裏隻有郝懌斷斷續續表達過郝譽小時候可愛的貪吃模樣,隻有郝懌坐在窗前憂鬱斟酌詞句的樣子,隻有郝懌期盼打開信箱又失望的表情。過去有限的時間裏,白宣良短暫地討厭郝譽占據郝懌的心。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