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空與大地不再出現任何邊界,世界以一種重疊的形態出現在郝譽麵前屬於精神力的天地中,記憶和幻想,過去與未來都變成實質性的建構。郝譽隻需要張開手,一切美好的死去的不存在的事物紛紛出現在他麵前。圍繞著他,一聲一聲呼喚著他。“郝譽。”“郝譽。”“郝譽。”紛紛擾擾中,郝譽的臉被藥物感染出一道一道灰黑色的瘢痕。他平靜注視著人群,在美好寧靜與痛苦並存中,手指抽搐,所有藥液在肌膚與肌肉中灼燒起來。“大家好。”郝譽笑著和所有人打招呼。他眼眸湖水波紋般遊離起來,偏振光和極紫光線在瞳孔中心旋轉成螺旋狀的炫色。精神世界中的花與草從電波般的迷幻裏,枯萎成灰白與極紅。郝譽的眼球與視野與精神力正擴充到一種顏色的邊界。一種超越先有基因的光波譜係的極限,正因迷幻在他身上發揮作用。他看到了。已經封鎖的圈養雄蟲居住地上方,盤旋著鳥狀的褐色物體。他們在不同波長下組合成不同的光斑,直至波長疊加,組合成一雙環形圈,仿若兩枚硬幣遵循規律旋轉。而那詭異的環形圈,也察覺到郝譽的注視,微微環繞一側硬幣,狀若生物抬起眼皮般看向郝譽。【又見麵了。】與郝譽心理共同響起一道詛咒般的聲音。【守財奴/郝譽】第六十九章 蟲族通識課程裏,專門有一個類目介紹“如何在生活中區分寄生體與普通蟲族”。作為更迭速度最快的類目課程,蟲族與寄生體像是共生的基因鏈,當其中一方實現小範圍的基因提升,另一者也會借此更迭吞噬與躍遷的手段。但至今,蟲族從沒有改變過對寄生體的生物定義:一種依靠其他生物體存在的維度精神體。它們不存在任何固定形態,真正頂尖的寄生體存活宇宙、黑洞、自然、生命與蟲族大腦。他們自由恰如不受限製和概念定義的存在在殺戮與進食方麵,也具備創新。圈養雄蟲,已經是有上千年曆史的老套路了。“致幻是非常小的副作用……成癮性也不足一提。”被基因庫研究員們七手八腳拽下來後,郝譽漫不經心和他們解釋自己剛剛喝下去的到底是什麽,“你們要相信九一的技術。他可是你們和軍部一起培養出的九一部長。”研究員冷著臉為郝譽抽血。紫紅色的血液在管道裏流淌,攝入的黑色藥液已無法從血管中剝離。研究員隻能用離心機、化學藥劑等手段將兩者分離。一整輛醫療救護堡車停靠在療養別墅門口,郝譽想要起身,被白宣良和亞岱爾七手八腳按住。“你們太緊張了。我能有什麽事情。”郝譽秀出自己的肌肉,因動作太大,牽扯到針孔,疼得倒吸涼氣。他有條不紊地向白宣良示弱,以祈求對方鬆開手讓自己逃離檢測。白宣良讓郝譽失望了。亞岱爾就更不用說了。軍雌牢牢按住郝譽的大腿,用膝蓋壓住對方抽抽啪啪不停的蠍尾。郝譽想要突得襲擊兩個雌蟲,每次都失敗,眼睜睜看著兩個雌蟲近乎並排壓在自己身上。“郝譽閣下。”羅狄蒂也在醫療隊伍裏,他精神力外放出來,一絲一縷檢查郝譽先前殘留的痕跡,“您剛剛在看什麽。”“什麽都沒有。”“請您不要撒謊。”羅狄蒂道:“我們擁有共同的仇敵。”郝譽舉手投降,“好吧。我剛剛看到守財奴額。你應該是知情的,守財奴”他又不愛說了。郝譽翻身躺在草地上,任由研究員再抽出一罐血。他悶聲岔開話題,“沒什麽好說的。他和我是老對手了。這麽多回他都殺不死我,現在看看又怎麽了。他殺不死我。你們還是關注下亞薩吧。”亞薩近日和徒弟雅格一並活動。兩個軍雄無論是戰鬥力,還是警惕心上都更安全。“郝譽閣下。這麽看,您是否要轉移陣地?”郝譽閉上眼,幾個研究員蹲下身,仔細觀察,才發覺郝譽就這樣半赤條條睡在草地荒野中。“唉。”研究員和軍雌們發愁,“郝譽閣下,這該怎麽好呢?”一期斬首行動結束時,郝譽也是這樣,忽然說話,忽然又不愛說話。他那時候還年輕,一群軍雌陪他進去,卻一個也每走出來。研究員們推測這給郝譽造成嚴重的心理影響。他們旁敲側擊,和軍部聯合分析守財奴,以及對方藏寶庫裏的危機,最後給郝譽匹配最合適的新隊友。他們參考郝譽的初戀,在隊伍裏塞了好幾個性格、樣貌相似,能力也非常好的軍雌,力求讓雄蟲打開心結。從結果看,效果很糟糕。因為第二期,除了郝譽,沒有一個軍雌能夠活下來。郝譽甚至提出“不需要隊友”“獨自挑戰藏寶庫”的荒誕說法。基因庫和軍部因此聯手,研究前兩期任務,派遣羅狄蒂研究員旁敲側擊郝譽的心思,最後篩選出他們認知裏最匹配郝譽的軍雌:“亞岱爾。”研究員苦惱道:“郝譽對你沒有任何感覺嗎?”亞岱爾不會為這問話感覺到冒犯,正如他進入療養別墅時所說,他是為成為郝譽的搭檔而來如果能夠產生情愛,繼而發生關係,他不會排斥不會抗拒;可如果沒有,他也會完美完成自己的任務,賺夠足夠的軍功戰績。可真的到這一刻,他那不被冒犯的心浮現出郝譽的背脊。寄生體擁有寄生的能力,預防同伴背刺,早就是軍雄軍雌們的必修課。除去訓練時的背部打擊傷,大部分軍雄軍雌的背傷痕並不多。郝譽卻不同。他有一身凶悍的傷疤,從背部、腰側、胸口、脖頸到尾勾股。“我不知道。”亞岱爾對研究員們提出自己的看法,“基因庫對軍雄的側寫還不夠準確。僅談郝譽,我想他並不是資料中‘隨便的軍雄’。”研究員又得說起伊瑟爾了。“見麵沒多久,他就和伊瑟爾做了。亞岱爾,郝譽並沒有什麽身體潔癖、精神潔癖。”“他是個極重視親緣和血緣的雄蟲。可結合他的職業,這是什麽好事情嗎?”“如果他的侄子、其他雌蟲再死亡……那種心理狀況,根本遭不住藏寶庫的蠱惑。我們無法拿郝譽去賭,他是‘斬首守財奴’中最珍貴的財寶。”亞岱爾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郝譽身上,充當被褥。白宣良反而因踏入一個鬼魅的新世界,惶恐不安看著諸位。研究員繼續勸說道:“您知道,我們派您來,希望您和郝譽締結親密關係,就是想要淡化他的親……”“好了。”亞岱爾打斷研究員們,開始趕客,“郝譽閣下已經休息。各位也去醫療堡車上坐坐吧。”“亞岱爾。”“選擇權在郝譽閣下手中。”亞岱爾回想自己與郝譽的相處,言之鑿鑿,“我尊重他的判斷。”不過,要等到藥物的迷幻效果完全褪去。郝譽一直覺得“以毒攻毒”療法,就是這點不太方便:當幻覺與真實重疊在一起,他總誤以為自己重新進入守財奴的藏寶庫,站在暗紅濕軟土地上,珠寶與黃金堆砌起的城市遙遙散發出光芒。他麵前跑過沒有穿衣服的雄蟲孩子與雌蟲孩子們,成片的野花,星星點點掩蓋在草叢中,恰如藏匿在密蒂樹叢中一聲一聲呼喊著彼此愛名的雄蟲雌蟲們。他們躺在粉色的望子樹下,用織物鋪設床褥,霞光照耀在雙腿與雙頰時,剛成年的郝譽還會害羞地側過臉。藏寶庫並不是外界構想的無間地獄。相反,那裏其實非常美好。那裏永遠不會缺少食物,不會缺少水源,守財奴以兩圓環的形式代替日月光輝,他永恒不變地關懷自己的財產,賜予他們一切想要的、需要的、渴望的存在。任何闖入其中的外來者,通常是質疑、認可、沉淪,一件一件脫掉自己的衣服,加入到歡愉的混亂世界中。他們生下的蟲蛋源源不斷輸送到藏寶庫世界中的高塔中,像累積的貨幣,圍繞一位或數位雄蟲堆砌成巢穴。少數渴望工作與勞動苦役的雌蟲們生活在高塔附近,以做牛做馬為無上榮光,當郝譽將食物與水遞給他們時,他們迫切需要郝譽朝清水上吐一口濃痰,在麵包上狠狠踩數腳,才能心安理得吃下恩賜。雄蟲們以欺辱這少部分雌蟲為樂趣。他們對郝譽更感興趣,無論是第一期還是第二期,他們都會好奇地看向郝譽,試圖帶著郝譽體驗沒有痛苦的生活,帶著郝譽麵對天上永恒的圓環唱自己創作的讚歌。優卡做過的蠢事,郝譽其實也做過。他曾經比優卡更渴望帶雄蟲逃出藏寶庫。在第一期初期,失蹤雄蟲名單遞交到每一個軍雄手中,郝譽就對照上麵每一張臉,試圖將他們拽出來。“為什麽要離開。”雄蟲露出不解的表情,“這裏這麽美好。雄蟲擁有最崇高的地位,我想要任何東西都可以得到為什麽要離開。我不要離開這裏。”郝譽揪住雄蟲的頭發,毆打雄蟲的臉,試圖讓對方認清楚他到底生活在哪裏。最終。郝譽卻隻能看對方逐漸露出滿足的笑容,在諸位雌蟲與雄蟲的關懷下,手牽手,以無垢的姿態,唱誦著讚美,享受著天穹圓環的輻照。隻要不麵對寄生體,雄蟲便是藏寶庫的珍寶。他們活在美味、美景、美色與無處不在的關懷中,他們是財產,是寶貝,唯獨不是獨立的個體。“郝譽。我們……要不要留下來。”郝譽停下腳步,看向自己說話的隊友。“這裏,就像是美好的未來世界。就算最後要死,可生活本來就是這樣”郝譽的初戀,他最倚重的副隊,拔出槍械毫不猶豫射殺曾經的隊友。“走吧。”郝譽的初戀,他的臉在郝譽記憶裏被迫模糊,隻有那雙握槍,握刀的粗糲雙手清晰到掌紋。“■■■。我們會回去嗎?”他們牽著手,一起走到安全處點火做飯。“肯定可以。”他對郝譽道:“譽譽。我懷孕了。”他們坐在一起,依偎著說黏糊的話。如果沒有藥物激起迷幻與記憶,郝譽都快忘記自己也曾有這麽稠密的時候,他像塊融化的糖黏在身上,哄初戀拿出哥哥信件的複印件,撒嬌說蟲蛋送去給哥哥孵化,鬧初戀在他孩提時期不讓他回家的瑣事。“我想哥哥了。我還想回去見雄父雌父。”郝譽趴在初戀肚子上,試圖聽到裏麵蟲蛋的動靜,“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當然沒有了。以後都不會有。郝譽大步邁開步伐。他的動作加速幻境的時間,一切如沙如風快速後退,精神世界在他的動作中調控自如,藥物形成的黑線仿若沼澤下的蛇群,爬行,吐著信子,散播毒液。守財奴沒有出現。郝譽找了許久,都沒有發現對方再出現的痕跡。他想,守財奴一定去了別的地方。*考場。修克收拾卷子,忽得發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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