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洲還是盯著他,沒有鬆手,一人一鬼四目相對,無人在意旁邊站著的吳昭昭。吳昭昭:“……”人鬼情未了?好家夥,從業多年,碰到一次真的了。他也不覺得尷尬,大麻煩解決了,要不了多久鬼域就會自動消散,他們不趕他,他站這裏看看熱鬧又沒什麽。宴聆青不懂江酌洲,他要看,他就隨便他看,手臂也沒有一點掙紮的意思。片刻後,江酌洲輕笑著放了人,“好,那就去看看,死在這裏不好那就換個地方,反正……遲早要死的。”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如常,卻生生聽得吳昭昭打了個寒顫。起先看江酌洲和惡鬼打鬥時,癲狂含笑,還以為是被什麽邪祟上了身,現在看來這都是本質。也是,現在社會上混的哪個不戴幾副麵具。初見江酌洲,他是俊美矜貴還彬彬有禮的貴公子,稍微了解過他行事作風後便知道,這隻是他的表層。在殺機和陰謀中長大的江酌洲絕不缺少心狠,對自己狠,對敵人狠,隻要被他盯上,拚著自己命沒了也會將敵人撕碎。那縷他“發瘋”時便會格外活躍的魂魄,說不定就是他壓抑的天性。吳昭昭沒什麽根據地亂猜。目光落到不知是死是活的江應遠身上時,想到這個人害了江家一家,他要是江酌洲,也恨不得當場了結了他。江酌洲垂下手正要帶著宴聆青一起過去,宴聆青反而沒有急著走了。他手搭在男人小臂上,往上移了移覆蓋在他右臂傷口上,“這裏有厲鬼留下的怨晦氣,對人不好,傷口也會更難愈合,我可以清除掉。”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江酌洲右臂和肩膀的傷口都被清理幹淨。吳昭昭看得眼熱,他雖然累得半死,傷口沒那麽嚴重,但不代表沒有。他也想要這種待遇啊。奈何不熟,他就是個拿錢幹事的,隻能回去自己來了。一人一鬼往江應遠躺著的地方過去了,徒留吳昭昭和那柄桃木劍在原地。“罪過啊罪過,”他念叨著捧起劍,珍惜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麵都是厲鬼留下的陰晦氣,需要焚香供奉一段時間了,“天殺的江酌洲,才用你斬殺了厲鬼就將你丟了,勿怪啊勿怪,誰讓人家是金主呢,也是怪我,我怎麽現在才想起來撿呢。”那邊,江酌洲居高臨下看著臉色青白,猶如一具屍體的江應遠,沒有快慰也沒有任何傷感,他看的仿佛隻是地上一塊石頭。但這感覺在看到宴聆青的動作時瞬間煙消雲散。宴聆青蹲在旁邊,一根手指在江應遠鼻尖探了探,又伸手在他心口摸了摸,這還沒完,他還想趴下去用耳朵聽聽胸口到底有沒有心跳。腦袋還沒挨下去,一隻手伸過來將他抵住。“你還需要這樣?”江酌洲垂眸望著,少年臉小,側趴下去的時候,大半張臉都被他捧在手心,此時一雙眼睛正不解地向上望過來。他說:“大家都是這樣做的。”江酌洲眼眸幽暗,不發一言將他帶遠了些,然後自己伸手在江應遠心口探了探,沉聲說道:“沒死,我會把他送到醫院。”當然,送過去也沒幾天好活了,就是不知道他背後那人會不會過去看他。宴聆青很滿意地點頭,“好的,那快去送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的。”夜裏總是格外精神的鬼上了一段時間白班後,也難免改變生活作息。這一晚算是過去,江酌洲受了傷,但江應遠輸了個徹底。……“師傅,江應遠在icu待了兩天,今天被送出來了,檢查不出病因,做什麽都是無用功。”方明用一股難言的語氣將事情說出來,他看了眼首位正拿著三枚銅幣摩挲的男人,見男人沒什麽表示才繼續說道:“江酌洲一直叫人守著,師傅要過去看看嗎?”男人歎了口氣,“如果沒有為你擋災,他還能在床上躺個一月半月才死,現在……活不過明天。”方明凝重幾分,“我知道,我也想過去見他最後一遍,但我明麵上和他沒有交情,過去恐怕不方便,不過我會替他多捐一筆善款。”“嗯,玉帶回來了嗎?”“帶了,在這裏。”方明將一個盒子遞過去,男人接過,盒子打開,裏麵赫然是一塊染血碧玉。玉上刻著江酌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旁邊是一圈符文。男人拿起放在眼前看了看,隨即失望放下,“之前我還寄希望於你師弟死前能最後一次消磨江酌洲的氣運,為此我還幫了他一把,現在看來都是無用功。”“不止江酌洲,就連何虞……”一個個都逃脫了他為他們安排的既定路線。感受到男人話語裏的冷意,方明垂下眼,斟酌說道:“這兩人身邊都查過了,何虞身邊沒出現什麽人,江酌洲身邊倒是有一個,那人叫宴聆青,還有個吳昭昭,學的東西五花八門,但不精。”“宴聆青……陰陽失衡,生氣微弱,不是個長命的。”“師傅,要不要把他……”方明做了個手勢,意思是把人解決了,再不濟也要把人弄得遠遠的,這人突然和江酌洲攪合在一起,說不定就是他影響了計劃。男人卻是搖頭,“不用,容易引起注意,我們還不適合被他盯上,而且……做得越多,變數越多。”方明應了聲,“那何家……”何家現在是一團糟,一家三口,各有各的亂。方明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師傅二十多年前就安排好的,後麵的事除了順應局勢推波助瀾,其餘不會輕易插手。如果做得越多變數越多的話,那何家也不用插手。想到這裏,方明看了眼他師傅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年輕清俊。視線很快垂下,心裏有再多想法也不敢表露。“再看看鍾家那個吧。”他沒有再提何家,方明更不會多事。房間安靜了片刻,見方明沒有告辭,男人淡淡問了句:“還有什麽事?”方明:“搭救江酌洲和何虞的人沒有找到,江應遠綁架江酌洲那次遇到的鬼物也再沒有出現過。”那一次江應遠不僅沒把江酌洲弄死,自己還差點喪了命,就連方明自己也感受過那種強烈的恐怖氣息,哪怕僅有短短一瞬。“知道了,多注意就是。”……江應遠病重的消息放出去後,各家有交情的沒交情的顧著明麵上的麵子,都意思意思讓人過來探望,再不濟也要送點禮物。畢竟他們不知道江應遠謀害人命的事,隻知道他和江酌洲不對付,爭財產。現在重病不起,人之將死,誰知道江酌洲是怎麽想的,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弟,現在也是江酌洲在管著他,而江酌洲……嘖嘖,到現在誰還不知他玩的那一手。江盛雖然有所損失,但借此清除了內部頑固毒瘤和弊端,更重要的他還是洲科資本幕後老板。有了這兩層原因,江酌洲身上就是有再多爭議和謠言,他們也要賣個麵子。對於江應遠重病的事,沒有人驚訝。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江應遠就開始暴瘦,臉色總是比紙還白,眼下青黑濃重,說他沒病都沒人信。隻是有了這一出,江酌洲的命格坐得更牢了,“是真的克啊。”因此,絕大部分人都是秉持著不得罪也不親近的態度,親自去探病的幾乎沒有。江酌洲看了下送禮名單和探訪名單,沒有從中找出可疑的人。江應遠躺在病床上,唇上沒有一點血色,他張著嘴,眼神渙散,已經說不出話。江酌洲輕描淡寫瞥了眼,從病房中走了出去。門拉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他正和助理說著話,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江酌洲站定在門前,等那人到近前時主動打了招呼:“周先生。”“江總,江先生。”周培柯聽到聲音才看了過去,見到江酌洲眼裏掠過驚訝,視線往病房內看了看,“聽說小江先生他……抱歉,最近太忙了,沒有顧得上來探望,如果有什麽能幫上忙的,盡管提。”“您客氣了,我會的,周先生怎麽在醫院?”“這家醫院的研究項目有我的投資,過來開個會議,順便看下資助的一個孩子,心髒病,要做手術了,小江先生怎麽樣?”“該做的已經做了,生死有命。”周培柯歎了一聲,“既然碰到了,我想進去探望一下,不知道小江先生方不方便?”“請便。”江酌洲讓開了身。周培柯走到病床前,江應遠許久眼神都沒動一下,直到周培柯拍了拍他的手,說道:“好好養病,保重。”第36章 江應遠死了,死在周培柯探視之後。原本眼神渙散躺在病床上的人,在周培柯說完話後眼神動了動,江酌洲不確定他看的是自己還是周培柯,但在那之後,房間所有的監測儀器開始報警,之後又是走程序一般的搶救,搶救無效,宣布死亡。江酌洲知道,江應遠是情緒波動導致機體無法承受,進而引發的一係列連鎖反應。這種情緒波動甚至不需要太強烈。所以究竟隻是巧合,還是江應遠真的和周培柯有什麽關係,江酌洲一時無法判斷。但這並不妨礙他將周培柯的信息盡可能調出來查看。周家發展至今已經有一百多年,豪門世家這個詞用在周家身上再貼切不過。這麽長時間以來,周家人員構成非常簡單,除了樂於做慈善,其他方麵且都十分低調。周培柯秉持周家一慣的作風,偌大家業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坐擁萬貫家財和權力,為人依舊溫和有禮,從不輕易與人交惡,那些慣常被貼在富家子弟身上的標簽更是和他完全沾不上邊。唯一值得說道的是,周培柯35歲,身邊從未出現過哪個親密的男伴女伴。江酌洲沒有太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他和江應遠的交集。然而除了幾次生意上的來往和同時出席幾場宴會外,並沒有可疑的地方。至少,明麵上是這樣。江酌洲敬重周培柯的為人,對他沒有多少懷疑,他最懷疑的是江應遠的師傅,年齡對不上。這一個多星期江酌洲都在處理江應遠的事,他自己身上有傷,雙腿也恢複不久,就算能忍受疼痛,身體和精力也吃不消。因此,他已經連續好幾日沒有上頂樓看過湖邊風景了,今天更是撐不住早早睡去。睡得並不安穩,夢裏全是破碎雜亂的畫麵,無論如何都拚湊不出一點完整的劇情,唯一被記下的隻有宴聆青的名字。宴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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