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二十七歲”出來的時候才全然鬆懈下來。“我28了,不是我。”他說道。宴聆青有些失望,但本來就是試試運氣,就沒有再多想。何虞也不再去想,但安安的照片、宴聆青說的那些信息卻都格外清晰印在了腦海。宴聆青下去後,他在車裏靜坐了許久,然後才將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那個叫陳漕的人身上。……警局,何令文正在接受詢問。“你是說這些你都不清楚,是你的養子何虞在負責?”“沒錯,是這樣,我那段時間身體不好,在家休養。”“那家與何氏有資金往來的海外電信詐騙公司也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沒有,兩位警官我真的完全不知情。”“據我們調查所知,那家公司是在何虞名下,但何虞在何氏的職位並不高,為什麽公司很多項目都交給他?我們隻是例行詢問,你想說什麽就說。”“好,當然,何虞畢竟是我的養子,他能力不錯,我也有意給他鍛煉的機會,但又不想他因此太過驕傲,所以職位一直壓著。他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性子孤僻,人也陰沉,做了什麽都不會跟我們說。”警察在筆記本上記了什麽,正在這時有人敲門送了一份文件進來。翻看過後,他們臉色看不出明顯變化,語氣卻嚴厲起來:“何令文,你認識陳漕嗎?”何令文麵色微變,“不認識。”“我們有他和你來往的證據,不僅如此,還有你們用何虞的證件和簽名實施違法犯罪的證據。”何令文攥緊手指,終於忍不住出聲:“怎麽可能?你們怎麽可能那麽快找到這個人!”“還要多謝何虞先生的幫助。”“什麽?!!”“不可能,就算是何虞也不可能找到這個人,是範容芳!她是共犯,你們去找她!”“放心,我們會調查清楚。”何令文被帶著轉換房間的時候,何虞正站在走廊看著他。冰冷平靜的眼神落在身上的時候,何令文脊背一涼,油然升起一股被鬣狗盯住的感覺。何虞!何虞不一直是個活死人麽,他什麽時候學會反過來咬人了?何虞隻是看著何令文,看著那個養了他二十多年,他也叫了二十多年“爸”的人被帶走消失在拐角,隨後轉身走出警局。快結束了,接下來是何太太。一億現金,想要短時間拿出來並沒有那麽簡單,何虞去找何太太已經是半個月的事。半個月以來,警察該調查的已經查了,何太太沒有受到牽連,已經準備好出國的手續和行李。何虞將一張卡遞了過去,“裏麵有5000萬。”何太太麵色不虞。何虞繼續說:“另外5000萬我之後會給你,現在公司什麽情況你清楚。”何太太將卡拿了過來,對何虞依舊充滿厭惡和刻薄,“真是什麽事都幹不好,看在你叫我這麽多年媽的份上,我就好心把真相告訴你。”她靠近了一步,“周先生,周培柯,是他讓我領養你,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我才會冷待你。”“何虞,你真正的仇人是周培柯,你猜他現在多少歲?”何太太沒有等何虞回答,自己說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這位周先生,我20歲見到他的時候他就長這樣。”說到這裏她聲音壓得更低,“小心了,他的目標一直是你。”何太太提著手包出了門,何虞跟著她走出去,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前,她又看向了何虞,“真是諷刺,站在門口送我的竟然隻剩你。”“嘭。”車門輕輕關上,何虞視線一直盯著那輛離去的車。車後座,何太太的旁邊,她沒有看到那裏坐著一個鬼氣森森、沒有影子的男人。第45章 夜色中,汽車慢慢駛離何家的豪華別墅,望著窗外倒退得越來越快的風景,何太太麵上沒什麽表情,直到金雙湖出現在視野。她蹙眉,叱問道:“怎麽走了這條路?”開車的司機愣了一下,臉上納悶卻也解釋道:“太太不是說去機場?從這個方向過去是最近的。”見女人臉色還是不虞,他放慢了速度,猶豫道:“太太,要調頭換條路嗎?”何太太這才注意到前麵的不是他常用的司機,車速放慢,她臉色更加難看,“算了,快點開過去。”司機應了聲,踩下油門,直到看不到金雙湖,何太太才臉色緩和不少。然而不知是不是心裏因素,她總覺得車廂裏的溫度冷了不少,尤其是她的身側。“把溫度調高點。”“好的太太。”溫度逐漸升了上去,何太太靠在座椅上,緊繃的神經卻沒有放鬆下來。範容芳,你怕什麽,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馬上就能離開了,不要自己嚇自己。路過金雙湖又怎麽樣,靳榮升死在金雙湖又怎麽樣,他就是成了鬼現在也是周培柯手中的傀儡。她特意打聽過,周培柯不在a市。而且以周培柯不把所有人看在眼裏的傲慢,他不會時刻盯著她,她告訴何虞的秘密也好,她要出國也好,他不會發現的。何太太一再這樣告訴自己,身側的陰冷卻始終揮之不去。掐進手心的指甲越來越深,何太太看了眼窗外,離繁華的城市中心越來越遠了,不用多久,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甩脫這一切。何太太咬著牙閉上了眼。然而這並不是正確的做法。黑暗中,其他所有感官都被像放大了數倍。恐懼如毛毛蟲般黏在皮膚上,滲人的冷意層層疊疊將她包裹。“容芳。”“容芳。”“容芳。”“別叫了!”何太太驀地睜開眼,同時嗓音尖利出聲。默默開車的司機被嚇了一跳,“太太,怎麽了?”何太太大口喘著氣,良久才回道:“沒事,做了個夢,開你的車。”司機又繼續安靜開車,何太太卻止不住疑神疑鬼。她身側沒有人,沒有人。何太太死死盯著身側空無一人的位置,顫抖著伸出手摸了過去。冰涼似水……水……把手縮回來一看,上麵竟然不知怎麽已經是一片濕淋淋的水。“喀、喀、喀。”何太太牙齒打顫,已經叫不出聲,極致的恐懼中,她恍惚看到身側正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男人轉過了臉,青白如死人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隻有一雙漆黑陰冷的眼一動不動盯著她。靳、靳榮升。他……他怎麽會在這裏?何太太不住往後縮,發顫的身體已經緊緊貼在夾角,然而座位上漫過來的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如一條蜿蜒爬過來的毒蛇,在那條毒蛇即將咬上自己之前,何太太終於驚叫出聲:“停車!停車!給我停車!”司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這位何太太今晚也不知道怎麽了,接二連三出幺蛾子,幸好這路邊也沒有不允許停車的規則。車剛停穩,何太太已經在使勁拉門,車門一開,她幾乎摔著爬了下去,車門被狠狠甩上,她對司機吼道:“走,你往回走!不用管我!”“太太你……”“我叫你開車走啊!”何太太也不管司機怎麽想了,她抓著手中的包不住後退,生怕車裏的人追上來。不過沒有,靳榮升隻是麵無表情盯著她,車開走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移動位置。她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長舒口氣時才發現這裏道路廣闊人卻稀少,看不到幾輛車,路邊亮著的燈火也顯得有些灰暗。夜風一吹,何太太又是一個寒顫,她不知道靳榮升會不會追上來,但是那輛車她絕不可能再碰,也不能站在這裏幹等。往四周看了看,隻在前麵看到一家亮著燈的旅館,她可以先過去,然後再叫一輛車。確定了目標,何太太什麽也不敢想什麽也不敢看,咬著牙一個勁往前走。5分鍾過去,10分鍾過去,旅館和她的距離始終沒有變。何太太繼續往前走,10分鍾,20分鍾,看到那家永遠到不了的旅館,何太太終於摔掉手中的包蹲了下去。“靳榮升!”“靳榮升你出來!”何太太崩潰大叫,被這無聲的絕望壓迫到極致時,她反而希望更直接一點。然而當那陰森可怖的氣息籠罩下來,一個龐大駭人、渾身滴水的身影在眼前出現時,她還是不可抑製地害怕逃走。“別過來別過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裏!為什麽你就是不能放過我!”“我隻是想過得更好一點啊!是你非要來找我!為什麽非要纏著我!”發絲淩亂的女人在馬路上瘋狂奔跑,歇斯底裏的喊叫響徹在夜空,然後不管附近亮燈的人家還是過路的車輛,都沒有一人出來查看。她的身後,那個像浸泡過的屍體一樣的男人始終不遠不近跟著她,不發一言。不知過去多久,何太太終於跑不動了,腳下一絆摔倒在地,手卻摸到了一潭黏膩的水。她抬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跑上了一條小路,側前方一步就是一個髒兮兮的水塘。那一刻,何太太仿佛明白了什麽。“哈哈哈哈哈哈!”何太太大笑著轉過身來,臉上表情卻比哭還難看,“所以這就是你給我選的路?要我溺死在這個水塘裏?”當年她和靳榮升在金雙湖邊爭執,激動之下將他推下了湖。靳榮升不會遊泳,而她像魔怔了一樣,從一開始驚慌失措到眼睜睜看他掙紮沉入湖底。她是從山村裏逃出來的人,原生家庭窮到買不起兩件衣裳,或者就算買得起那也是屬於她的哥哥弟弟,她頂多能算家裏的一件貨物,貨物隻有在賣出去的時候才值得裝點一二。反正都是賣,她不如自己賣,起碼還能為自己挑選一個滿意的買家,而不是從窮到賣女兒的家到另一個窮到叮當響的家。範容芳不想這麽窮下去,那種窮就和被鬼盯上一樣恐怖,窮到指甲縫裏都永遠是洗不幹淨的髒汙。所以她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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