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天蹲,天天守,等了一年才撈到江酌洲。從那之後,他就對天機深信不疑,認為江酌洲肯定是主角受,現在突然多了一個人打破節奏,怎麽能讓他不困惑?心思各異間,兩人一鬼已經到了江家客廳,見到鍾創還在滴水的褲子,嫌棄地給他指了個方向,讓人給他找身衣服換上。鍾創沒費多少時間就回來了,頭發擦幹了,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就是不太符合他的氣質和風格。“這都什麽?”鍾創嫌棄地扯了扯自己身上款式保守呆板的黑襯衣,擰著眉對江酌洲不爽道,“就不能拿你的新衣服給我換?醜就算了,還不舒服。”宴聆青抽空看了一眼,替江酌洲回答:“在這個別墅裏工作的人好多都穿這個。”“挺好的。”宴聆青補充。鍾創:好什麽啊,這不就是江宅的工作服嗎?他穿個屁啊穿!江酌洲:笑話,他怎麽可能把自己的衣服給別人穿。兩人都沒把這話說出口,鍾創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找了個離江酌洲最遠的位置坐下,“現在總可以說了吧?”“再等個人。”江酌洲沉聲道,他轉了幾道彎聯係上了何虞。何虞現在也在金雙園,既然事關三人,當然要等他過來一起說。哦,還有個吳昭昭。吳昭昭注重養生,十點準時上床睡覺,現在過了十一點,他早睡著了,但還是被江酌洲call醒了。何虞到的時候,吳昭昭也頂著打工人的怨氣過來了。何家三口,一個死了,一個洗錢從事違法經營活動證據確鑿,雖然還沒判刑,但也在看守所了,一個自主投案,正在警局配合調查。何家別墅沒了主人,何虞就成了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他又從外麵搬了回來,何先生何太太的書房臥室這兩天被他翻了個遍,他想得到更多關於自己被收養時的事。進到江家客廳,何虞最先注意到的是繃著小臉走神的宴聆青。他對廳內幾人點了點頭,沉默坐到宴聆青另一側,問:“是有什麽事?”這話是問宴聆青的,宴聆青歪著頭轉過臉去看他,有點茫然恍惚的聲音問:“你說過你是攻?”剛坐下還沒完全醒滿臉怨氣的吳昭昭:“……”是來討論這個的?鍾創瞥了眼何虞:“嘁。”江酌洲眼神沉了兩分,瞥了眼何虞又看向宴聆青,“你剛剛就是在想這個?”他不是沒注意到宴聆青走神想東想西的樣子,隻是沒有像何虞一樣立即問出來。宴聆青的眼神從何虞臉上挪開,看向鍾創,又看向江酌洲,“不止想這個,還有想很多。”“是很困擾的事情?說出來我們可以幫著一起解決。”江酌洲壓下各種翻湧的心思,語氣溫和地問道。既然何虞已經把話問出來了,他不介意先把小水鬼解決他的問題。他不介意,何虞不介意,鍾創也被那句話吸引了注意力,吳昭昭忽略不計,所以他要說的事情完全可以壓後。宴聆青一時沒有說話,客廳裏靜默下來。何虞在被問到那句話時就顯得尤其沉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不為因為工作,更不是因為嘲笑或者作弄,隻因為問題的中心在他。他不是很習慣這種感覺,因為宴聆青的關係又覺得並不討厭,於是他給出和上一次相同的答案,“我是。”宴聆青點點頭,又去問鍾創,“你呢?”“我?”鍾創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那不廢話,我肯定是攻啊。”宴聆青的困惑又多了一點。江酌洲等了一會兒,“怎麽不問我?”宴聆青慢慢扭過頭,總不能撈到的第一個就有錯吧,“那……那你呢?”江酌洲:“嗯,我也是。”宴聆青微微張了嘴。江酌洲微眯了眼,語氣發沉,“你不希望我是,想要誰是?”宴聆青:“……”事情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宴聆青晃晃腦子,有些暈乎乎。江酌洲見他這樣,繃緊的神經鬆了幾分,少年臉上有懵懂有茫然,唯獨沒有情竇初開的狀態。他還什麽都不懂,是自己過於在意了。沒有理會其餘三人的眼神,江酌洲調整了下心態再度開口:“為什麽要確定誰是攻?有什麽事不用憋在心裏,說出來才能解決。”鍾創忍不住附和,“沒錯!說出來我肯定能幫你!”何虞沒說話,但態度也明顯。就連吳昭昭都已經十分清醒,目光灼灼盯著宴聆青,“小鬼……不……”宴聆青的外表太有欺騙性,吳昭昭總是下意識叫他小鬼,但想到那天晚上對方吞噬厲鬼的場景,這絕對不能小啊,於是順暢改口,“大佬,大王,說吧,老夫說不定能幫著支個招兒。”宴聆青是鬼,有問題也是鬼的問題,吳昭昭覺得自己能解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看到大家這麽熱心幫忙的樣子,宴聆青想說又猶豫,“但是……天機不能隨便泄露。”吳昭昭動作一頓,“天機?真是天機?是說不出來還是說了有什麽懲罰?”這話把宴聆青問到了,“應該……應該說得出來,”他跟白裙小姐就提過一點,“懲罰好像也沒有。”他隻是條件反射認為天機不可泄露。江酌洲嚴肅開口:“如果有懲罰就不要說。”吳昭昭卻說:“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意味萬事萬物皆有因果和運行規律,如果提前泄露,自己便也牽涉其中,成為因果中的一環。是好是壞,是利還是弊,端看個人怎麽想了。”說完又道:“這天機能不能說,能說多少,要怎麽說,你可以自己估摸。”宴聆青聽進去了,他覺得自己腦子不是很聰明,現在被這些攻攻攻繞得更是弄不明白,如果有人幫他一起想肯定是最好的。“那我先問一點問題。”“好。”“可以。”“沒問題。”宴聆青先問江酌洲:“你不是一直對一個人好,他卻看不到你的付出還欺負你?”江酌洲點頭,說得不太貼切,但也對得上一個人,“你說江應遠?”江應遠?怎麽會是江應遠?江應遠一直被他當男配,當和主角受搶主角攻的情敵。宴聆青:“不是何虞?”江酌洲冷聲:“何虞?不熟。”宴聆青垂下了腦袋,萎靡了一點,然後又去問何虞,“你不是有個以前對你好、喜歡你,但你沒有珍惜的人?”類似的話何虞聽宴聆青說過,“當時我以為你在說我養父母,而且我沒有不珍惜。”宴聆青:“不是江酌洲?”何虞冷漠:“不熟。”宴聆青又萎靡了一點,最後看向鍾創,“你有什麽?”鍾創:“……”鍾創看到小水鬼這模樣於心不忍,他使勁想了想自己有什麽,然後不太自信說:“我有個背叛我的前男友,有個背叛我、和我前男友搞在一起的朋友,可以嗎?另外,我和他們也不熟!”在場幾人沒有誰腦子不好使的,宴聆青在找什麽他們大致摸明白了。一個攻,一個受,受對攻好,但攻不珍惜,但……這是什麽東西?如果隻是找這樣的人他們能給他找出一堆。所有人心裏都這樣想,但隻有鍾創囂張開了口:“不行的話我給你去找,不就是那樣的攻和受嗎?找不出來我也能給你造出來!”宴聆青:“謝謝。”但是謝完了他又說:“這樣不行的,其實是這樣,我魂魄瀕臨潰散,要靠功德來穩定,所以就等在湖裏撈大氣運者賺取功德,但我應該沒有撈到對的人,所以潰散的碎片雖然拚合了,但還是不穩定。”他沒有說世界是一本小說,也沒有說主角攻和主角受,應該不算泄露天機。宴聆青的話說得很平靜,江酌洲卻從中聽出最不願去想的東西,他開口,語氣艱難,“潰散之後……會怎麽樣?”宴聆青還沒說,吳昭昭幫他給出了回答:“不穩則散,鬼魂一旦四散那鬼便不存在了,沒有來世,也無跡可尋。”這話一出,客廳裏的氣氛瞬間變了。這就是死。鬼是人死後所變,但魂散了就是徹底死了。沒人能接受宴聆青徹底死去,鍾創不願,何虞不能,江酌洲更不能。那些因為宴聆青在身邊而壓製下的洶湧情緒在這刻徹底衝了出來,江酌洲壓抑的瘋狂和危險氣息朝四周蔓延,連宴聆青都感覺到他的不對,吳昭昭更是清楚這人瘋起來是什麽樣子,傷人傷己完全不在乎的,他連忙道:“你冷靜啊,撈錯了可以重新撈,功德不夠可以賺,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觀你們氣運都是渾厚之人,隻是因為運道受損才有所欠缺。”“什麽意思?”鍾創急忙問,“是說沒撈錯人,隻是我們運道受損才不夠,那簡單,我去多跳幾次,你再把我撈上來。”何虞:“或者捐錢捐物做慈善。”宴聆青覺得不行,吳昭昭也給出否定回答:“修魂定魄的功德哪是那麽好賺的,不是真心求死你跳多少次他都得不到功德,至於捐錢做慈善,太慢了,可能在得到足夠功德之前,他就已經……”剩下的話沒說完,但誰都懂。“要怎麽做?”江酌洲抓住了宴聆青手臂,漆黑眼裏仿佛有無數暴風雨在聚集,這一刻他想不起自己的仇和恨,隻想把身邊的少年留下來。宴聆青怔怔望著江酌洲的眼睛,沒有說話。吳昭昭回道:“斬妖除魔,清除邪佞,這類型的人都是禍亂天下,擾亂規則存在的,影響的人絕不是幾個那麽簡單。”江酌洲驀然有一種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感覺,這樣違背規則存在的邪佞不正有一個嗎?“周培柯。”江酌洲和何虞幾乎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相同信息。宴聆青聽了這麽久也明白了,他撈他們得到功德,不是因為他們是主角攻受,而是因為他們氣運都很好,還有周培柯是個大禍害,殺了他就能得到大功德。可以是可以。但真的沒有主角攻受嗎?他不信。“周培柯?他怎麽了?”鍾創問道。江酌洲看向他,“你應該是我們中跟周培柯最熟悉的一個。”這是江酌洲突然想起來的,在那次慈善晚宴上,周培柯叫鍾創為“小創”。“還好,”鍾創情緒低落下去,“他跟我媽有來往,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過幾頓飯,他人挺好的,勸我媽的話她都聽得進去,我平常也得稱他一聲周叔。”江酌洲冷笑一聲,“是嗎?那我告訴你,你這位周叔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靠人命供養而存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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