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的光腦提示音打破了平靜。兩蟲的通訊同時響起。不知是誰先打開了光腦,幾乎如出一轍的簡訊展露了眼前。【莫利尼亞軍醫審訊中突發狀況,已病危。】隻是薩繆爾通訊的結尾處,多了句:【對方在交代口供前,要求單獨見薩繆爾上將您一麵。】第76章 “薩繆爾上將, 請您進去吧。”軍區醫院,重症監護室。軍雌早已等候在此。薩繆爾點了頭,回頭瞧見了抱著崽子的修鬱。修鬱眼似寒潭, 目送著薩繆爾走進亞雌的病房。門被關合上, 隔絕了目光。薩繆爾望見了病床上的莫利。這隻亞雌軍醫眼窩深陷、臉色蒼白, 短短幾日便像是受盡了折磨, 形如枯槁。薩繆爾看著他的狀態有些詫異,即便是強度最大的精神審訊,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使蟲子變成這副模樣。“……你在憐憫我嗎?”兩蟲對視,虛弱的亞雌唇角露出點嘲弄。他不再偽裝。即便此刻苟延殘喘、狼狽至極, 也不忘嘲諷地盯著薩繆爾道,“薩繆爾上將, 還是多憐憫憐憫您自己吧。”薩繆爾蹙了眉,不想與一隻快死的蟲子計較。他走到莫利的麵前,“莫利軍醫, 你為什麽要見我?”甚至不惜用垂死前交代口供相逼。除了因為修鬱,薩繆爾想不到他與莫利還有過什麽特別的交集。他冷然道, “如果你是因為修鬱才想要見我,那無論你接下來要說什麽都隻會是徒勞。倒不如直接交代真相,珍惜最後的時間。”聽到這番話,垂死的亞雌卻笑出聲。他像隻幹枯的蟬,氣流在枯癟無力的胸腔裏來回顫動。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成為了一顆棄子。多芬沒有履行諾言,那隻假慈悲、可怕的老蟲子隻想置他於死地。而修鬱,對他的生死無動於衷。他所迷戀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部變成泡影。莫利的信仰破滅了, 所以他也要讓眼前蟲如此。“薩繆爾上將,您就這麽相信修鬱大人嗎?”嘲弄的嗓音從莫利的胸腔震出。他看著薩繆爾, 眼神幽冷而不甘。他隻不過是站錯了隊伍,但他對修鬱的迷戀絲毫不少。如果不是他的大人太過無情,他捂不熱修鬱那顆心,他也不會選擇叛變……薩繆爾上將呢?作為最不解風情的軍雌,甚至還比自己陪在修鬱身旁的時間要短。他究竟有什麽優勢,攻破了修鬱那顆固若金湯的心?莫利無法接受。如果薩繆爾上將也不行,倒還叫他有些安慰。可薩繆爾成功了,他不僅有了與修鬱的蟲崽,還和修鬱進行了婚姻登記。盡管連大人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底線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這隻軍雌打破。甚至看對方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這種種改變莫利都看在眼底。正因為他待在修鬱身旁最久,所以他更加清楚,也更加無法忍受。“真是可憐,薩繆爾上將您還被蒙在鼓中吧?”他要讓薩繆爾成為下一個他,讓他的大人也嚐到失去的味道。莫利殘忍笑道,“從洽奇偽裝成塔米亞出現在軍校起,所有的事情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n671星的考核事件、蜂鳥的全部失靈、您的出現以及大人進入軍部……您不會以為大人當真是為了您才進入軍部吧?”“他根本不在乎那枚蛋吧?”莫利直戳薩繆爾死穴,“大人的無情,想必您在軍校時也多有體會吧?”看著薩繆爾越發冰冷的神情,報複的快感湧上了莫利的大腦,“再告訴您一件事。當初您被審訊時大人是可以直接阻止的,但他卻袖手旁觀直到最後一秒才出現。”“您猜,是為什麽呢?”薩繆爾掐緊了手指,冷冷道,“你不用說了,我並不在乎之前的事。”他選擇相信修鬱。薩繆爾知道這隻變得瘋狂的亞雌,隻是想報複他和修鬱。可莫利卻自顧自道,“因為他根本就是在玩弄的蟲心。”“他隻是在利用您。”“您真的不在乎嗎?連那次遇襲差點讓蛋胎死腹中也不在乎嗎?”莫利根本不信,“您自己也在懷疑了吧。”“您猜,大人從始至終知不知道遇襲這件事?”窺探薩繆爾有瞬失控的臉,莫利愉悅極了。他就知道,唯獨這件事薩繆爾不可能不在乎。莫利並不知道,修鬱在那次事件中究竟充當了什麽角色。但這完全不妨礙,他將這件事變成薩繆爾心中的刺。好似拖蟲下地獄的惡鬼,陰暗出聲:“他是知道的。”“要不然為什麽他明知您與我一起還同意?又在事後第一時間將我調到身邊,引誘我露出馬腳?”惡鬼的低喃不斷,“他對您變好了吧?”“會不會是因為愧疚呢?”“而愧疚的根源是什麽呢?因為蛋還在存活下來了,他不能讓多芬奪走。”“您看事到如今,他還在利用你。”莫利苟延殘喘甚至已經口吐鮮血了,也要繼續嘲笑道,“……他如果真的在意你,又怎會不惜讓懷著蛋的你冒險。被注射進精神類藥劑,還差點讓蛋死亡呢。”直到這句話的出現,終於讓薩繆爾有了瞬動搖。修鬱為什麽突然對他好了起來?因為喜歡他嗎?不,莫利給出了答案。因為愧疚,以及蟲崽的存在。因為修鬱還需要他,就像希特恩需要他來維係修鬱與軍部之間平衡般。這是種變相的利用,而如莫利所說,如果修鬱知道一切,那便是直接利用了他。甚至不顧蛋的死活,也絲毫不在乎他受傷與否。薩繆爾的指尖冰涼,他不想相信但一切又變得合理起來。莫利看著他的神色,幽幽道,“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呢……”這句話如同利刃,直直紮入薩繆爾的心髒。讓他原本就不安的心,破碎得血肉模糊。他後退了兩步,忍著空前的恐懼與慌亂,強行鎮定道,“……你的話,我一句也不會相信。”“莫利,你不會得逞的。”他腳步紊亂,噠噠噠地離開病房。就在門打開的刹那,身後傳來莫利惡鬼般的笑聲,“薩繆爾上將,您既然不信又為何如此慌張呢?”“啪”的下,薩繆爾顫著手猛地將門打開。雄蟲那張俊美矜貴的臉,瞬間出現在眼前。毫無防備地,他撞進了修鬱的眼底。修鬱的眼底漆黑一片,叫他窺探不出任何情緒。“……”即便修鬱是對他笑著,也如此深不可測。“教官。”修鬱意識到薩繆爾的狀態不對,輕喚了聲。可薩繆爾卻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般,瑟縮了手指。修鬱當即微眯了眼,捏住薩繆爾的手腕冷冷道,“莫利對你說了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問……?”薩繆爾遲疑,望著修鬱的姿態有些抗拒。他並不想懷疑修鬱。但他需要點時間來消化與整理。“修鬱,我隻是有些混亂。”看著修鬱,薩繆爾又忍不住心軟。如果此刻因為這些毫無證據的話而傷害到修鬱,無疑是讓莫利得逞了。“無論如何,我想我都應該去相信你。”當薩繆爾說出這句話時,修鬱便已經猜到莫利大概對他說了些什麽。修鬱沉了眸子,躁意在胸腔翻滾。果然,他不該走那一步。又或者,他該早一步先將莫利這個後患處理。“修鬱你在想什麽?”薩繆爾望著修鬱深暗的眸色,那些冰冷感再次襲來。他顫了嗓音,“我總是看不透你,也猜不透你的想法……”“修鬱,我不想再惶恐不安下去了。”軍雌的眼中湧現出悲傷與決然,一如在n671星時的訣別般。修鬱皺眉,像是感覺到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流逝般,抓住薩繆爾手腕的五指緊了緊。他問他,“薩繆爾,那你想怎麽做?”薩繆爾已經決定調查所有的事情,他不想再讓任何不安的因子存活在他與修鬱之間。他直視著修鬱的眼睛,“我隻想問你,你是否從一開始就知道莫利心懷不軌?”如同那一次,勞倫斯在醫院的走廊質問修鬱般。這一次發問的對象變成了薩繆爾,薩繆爾喉腔生澀,“我隻想聽真話,請你不要再糊弄我。”修鬱捏了指節看著軍雌決絕的神情,沉沉出聲。“是。”僅僅是一個字,就幾乎令薩繆爾的防線徹底潰敗。所以為什麽,修鬱還會同意他與莫利一起前往?他的聲線徹底不穩起來,“你一直都知道莫利是科學院那邊的蟲,你也知道他想要對蛋下手?”簡單的問題突然變得難以回答。修鬱從未覺得言語有將一隻蟲傷得遍體鱗傷的效果,可看著薩繆爾他卻無法開口了。“教官……”重要的東西抓不住的感覺越發強烈,修鬱擰了眉頭,第一次感受到陌生的慌亂感。“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薩繆爾狠狠掐了掌心,如墜冰窖。修鬱是知道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連他也是。“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薩繆爾快要控製不住,他整顆心髒都在疼痛的蜷縮。他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糖果的幼崽,在最幸福的時刻,被告知那些甜蜜的糖果,其實都是別有用心且早已經過期的。“你是知道會有蟲襲擊我,並為我注射藥劑的嗎?”這是個無法挽回的問題。薩繆爾的哭腔分明,無法控製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咬緊不斷顫抖的唇,想要將狼狽吞咽入腹。“不,我並不知道。”修鬱果斷的否認,讓薩繆爾稍微好受一點。“這是我唯一沒有預料到的事。”修鬱的確放任了薩繆爾遇到危險的可能,但他絕非一開始便知道莫利會以這種方式對薩繆爾下手,並注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