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叔思索的時候,沈淵明忽然感歎道,“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秉燭之明。秉燭之明,孰與昧行乎?”


    大叔聽罷,忽然一笑,“你倒是會引用,可這影射的……實在是太直了。”


    “是啊,什麽時候學都不晚,什麽時候下定決心學也不晚,連學這種最重要的事都是如此,那其他的呢...”


    說著,他又搖搖頭,“可惜嘍~”


    沈淵明聽罷,想拍拍大叔的肩,大叔的身體卻忽然偏移了幾分,沈淵明左眼微睜,但手掌還是落在了他的肩上,輕拍幾下,“髒而不亂,無礙。”


    大叔眼睛兀然睜大,良久又感歎道,“果真像啊……這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沈淵明笑了笑,沒有多說話,大叔又繼續說道,“天涯若比鄰,以表敬意,我回家洗漱一番,君……不如跟我一同回家?”


    沈淵明又笑一聲,調侃道,“帶我回家?也不怕引狼入室把你家搶了?”


    “現在的唐劍可不是七八年前的唐劍,民心也算是稍顯淳樸。”,他也笑了笑,繼而道,“而且,即便被搶了,我也甘心,至少我也曾隨心所欲。”


    沈淵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實你也是很有決心的。”


    邋遢大叔苦澀一笑,領頭走在前方,給沈淵明帶路,一路上倒也是坦然交代了他跟她的愛情故事。


    曾經的大叔也是有重度潔癖的人,隻是可惜丟了她之後,再也沒人見過幹淨清爽的他了。


    沈淵明雖然感覺可惜,但並沒有出言勸誡,生活是屬於自己的,怎麽過也是自己的。


    他們雖是偶然相逢的陌路人,但他知道,這大叔這樣邋遢就一定有其自己的原因,其若是不願改,他說再多都沒有用。


    還是那句話,吃一塹,長一智,凡事不如自己吃個虧,才能長長記性。


    他想,這大叔也該吃到虧了...


    一個小時後,大叔煥然一新,幹淨清爽英俊的他擦了擦自己的手,伸在沈淵明身前,“鄙人鍾山行。”


    “在下沈淵明。”


    沈淵明的握手讓大叔笑容不斷,“早知道便不那麽邋遢了,給你留下了一個那麽不好的印象。”


    沈淵明笑了笑,“若不是邋遢外表和幹淨手鐲成了個對比,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向你。”


    大叔笑了笑,“也算是吃一塹得一福吧。”,他摸著手鐲,眼神迷離,“這手鐲也算是老古董了,是她送給我的定情信物,所以自然要照顧好。”


    沈淵明微微一笑,“聽說念舊的人一生可不好過。”


    大叔卻是搖頭,“懷舊,才是我是人的證明啊!”


    “我還在混亂的人世,隻要懷著曾經的美好便能繼續向陰暗的前方前進。”


    “當然,懷著曾經的失望,也能在滿是征途的未來劃上繽紛多彩的一筆,讓他看起來不那麽單調。”


    “至於未來的我怎麽想,我不必在乎他是幼稚還是高瞻遠矚,我隻在乎現在……我真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沈淵明讚歎道,“通透!”,繼而又笑道,“所以,不管是遺憾還是失望,或是快樂以及喜歡,你都接受,那敢去追回她了嗎?”


    鍾山行一頓,他盯著沈淵明看了好久,良久,才歎了口氣,“怪不得覺得有點奇怪,原來在這裏等著我。”


    接著,他沉默一時,良久又無奈的歎口氣,便讓沈淵明自個逛逛,自顧自,行雲流水地寫起了毛筆字。


    沈淵明倒是沒去看他寫的什麽,目光反而被牆上的幾幅字吸引住了,還不由自主地呢喃出聲,“相思訣別勝友意,古從今來忘三山”。


    鍾山行自顧自地解釋道,“(致使我們)相思和訣別的,都是勝友的話語,(而你啊)不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早已將我們一起跨過的幾座大山忘記了。”


    沈淵明補充一聲,“是貧窮,思想和階級的大山罷?”


    “是啊...”,鍾山行手一頓,眼眸深邃,顯然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又情不自禁地念出了一句話——


    “君從勝友意,不念舊時情”,這句話正是沈淵明現在看的。


    “這勝友幫了我太多回,之前每次他給我的指導都是正確的,於是讓我下意識地聽從了他的話,讓我與她……接受……別離相思之苦...”


    沈淵明沒有安慰,隻是默不作聲地看向下一幅字,“天若有情天亦老,地若無惱地常鬆”。


    沈淵明忽然有感,“這句詩,應該有很多故事罷?”


    鍾山行看過去,嘴角露出了一絲癡癡地笑,怎麽也壓不住,“這個呢……嘿嘿...”


    “我們曾因為結尾,到底押不押韻而爭吵。”


    “我們兩人都不是大才,但好歹也有點東西,二人又是半斤八兩。”


    “我說押韻一點也好。”


    “她說,本就應該舍棄押韻,就應該順著天亦老的通俗而寫下去,說我這寫的不錯,不必再強押了。”


    “我是有點強的,還是想要換個字。”


    “於此,便開始整夜整夜的辯論。”


    “但是辯論的時候,我忽然不想辯論了,直接親了她的嘴。”


    “我還記得她羞澀的一笑和立即板正臉色繼續說著她的理解的樣子。”


    “但我當時沒有答話,隻是怔怔地盯著她絕美的容顏。”


    “她一看我這樣子,便知道我的心已經不在辯論上了,於是又問道,到底還押不押韻。”


    “我心都在想要辯論成功的她那裏,於是說道,之前教員的下聯也沒有押韻,那我這也便算了,有時候,不去強求反而會造就佳話。”


    沈淵明笑了聲,“你的心果然不在這裏,挺會一語雙關的。”


    鍾山行大笑一聲,“雖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但至少我也算找了個好借口。”


    “回憶起來還會笑,為何不去找她?”,沈淵明沒有接話,又問了一遍。


    鍾山行臉色一僵,默不作聲地繼續寫起毛筆字,並呢喃道,“你繼續看,我寫字要專心...”


    但他那亂瞥的目光,沈淵明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沒有拆穿大叔的心思,反而繼續看下去——“人間幸事心常在,空虛一天是一天”。


    鍾山行得意笑道,但語氣還是異常平淡,“人間最大的幸事就是心還在了,所以我心空虛一天就是堅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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