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頓時急道:“你……”楚霽抬起頭,緩聲打斷了他的話:“向我道歉。”明明他才是被壓在身下的那個,說這話時,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冷淡。冰原上的烈風被隆起的山石擋在身後,天狼垂著眼,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明白了什麽。他俯下身,輕輕咬住了楚霽左手手套處的鎖扣,犬齒頗有技巧地一錯,隨後叼著卡環,拉開了楚霽手心處的拉鏈。寒意順著縫隙鑽進來的同時,楚霽手指不受控製地一蜷,感覺到某樣燙乎乎、濕漉漉的東西,舔上了自己掌心的傷口。舌苔略微粗糙。一下、又一下。頭頂的探照燈亮了一路,終於在此刻不堪重負地熄滅,進入了臨時儲能模式。四下裏驟然陷入黑暗,濃鬱的黑色潮水般蔓延過每個角落。黑暗裏,天狼低沉的聲音從極近處傳來:“我道歉。我不該懷疑你,也不該凶你……對不起。”哪怕視野被黑暗盡數覆蓋,楚霽依舊能感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如有實質的目光。這應該是身為狼王的天狼這輩子第一次跟人道歉,哪怕因為過強的自尊心和缺失的經驗,而略顯生澀。但楚霽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光影形色都消無堙滅後,一切細小的動靜,都於此刻無所遁形。手心被舔舐過的溫濕觸感依舊存在,天狼的鼻息撲打在防護服的麵罩上,存在感無比鮮明。漫長的沉默。就在天狼有些不安地想再次開口時,終於聽到楚霽似乎極輕地笑了一聲。淹沒萬物的濃稠黑暗裏,他抬起手,捧住了天狼的後腦。小狗道歉的語氣實在太乖,楚霽的手緩緩前移,最後落在他的耳朵上,胡亂揉了揉。天狼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嗚,下一秒,一個很輕的吻,隔著防護服,落到了他的額頭上。楚霽的聲音在耳根響起,帶著輕狎的旖旎,和落在額頭上、難以分辨的觸感糾纏在一處,逐漸與天狼加快的心跳同頻:“嗯,原諒你了。”第十三章 隔著一層冰冷的防護服,天狼其實並不確定,落在自己額頭上的,究竟是什麽。那也有可能是一個錯位的擁抱,一次無意的觸碰……或是什麽別的、足以讓人誤會的觸感。但楚霽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趁著他愣神的功夫,就已經推開他,自己坐了起來。他重新按開防護服上的探照燈,走進山洞,攏起火堆。徐徐火光照亮一方狹小的空間,楚霽轉過身,對著還留在山洞外的天狼道:“愣在那幹什麽,外麵不冷麽?”天狼這才回過神來,跟著他走進了山洞。火光搖曳,洞外的一切都隱沒在無邊的黑暗裏。楚霽脫下防護服,淺黑色的碎發落到額前,下方就是那雙琥珀色的、似乎總是讓人看不到底的眼睛。他的目光沒有落在天狼身上,伸出手放到火上烤著,形狀優美的嘴唇因為寒冷和幹燥,而沒有太多血色。天狼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兩片薄唇看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楚霽開口問:“一直看著我幹什麽?”天狼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隨便找了個話題:“剛才你的防護服怎麽了,怎麽光突然滅了?”楚霽答道:“亮了太長時間,觸發了能源保護模式。重新按一下就又開了。”“……哦。”天狼又問,“那你怎麽沒按開?”楚霽側過頭,打斷了他似是而非的話題:“你到底想問什麽?”他問得十分直接,天狼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你剛才……是不是親了我一下?”聽到這個問題,楚霽勾唇笑了起來。他眼角處反射著一星火光,眼尾微微下彎,語氣輕懶:“你猜啊。”山洞外長風呼嘯著卷過大地,淡淡的血腥氣從他手上的傷口處飄散出來,落在天狼鼻端,他突然覺得有點渴。他起身上前,一步步靠近楚霽,最終停在他咫尺之外,垂下眼,篤定道:“你就是親我了。”楚霽抬起眼和他對視,眼裏那點輕慢的笑意在橙紅火光中被不斷放大:"就算親了,又怎麽樣?"這句話裏帶著點肆無忌憚的放縱,天狼眼色一暗,徑直將楚霽逼到了山洞的岩壁上,低下頭,狼吻在他脖頸處一下下蹭著:“為什麽親我?”他說著就想張開嘴,叼住楚霽頸側白皙的皮膚磨蹭。就在犬齒即將和脖頸相觸時,卻感覺到楚霽屈膝抵住了自己的腹部,悠悠警告道:“餓了就去吃肉,你要是再敢在我身上磨牙,我就把你那玩意兒切了。”片刻的安靜後,頸側傳來天狼一聲沉沉的笑:“那你再親我一下。剛才隔著防護服,什麽也沒感覺到,你現在再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楚霽一哂:“你倒挺會想。”“為什麽不可以?”天狼微濕的鼻端蹭過楚霽的下頜,“你不是已經原諒我了嗎?”楚霽被他弄得有點癢,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上泛起了一小片細細的粟栗。他一把推開天狼,看不清是怎樣動作的,很輕巧地就從對方身下鑽了出來,順手還在他後頸處捏了一下:“那是我心情好的時候的獎勵,你乖一點,就還會有。”楚霽說著,走到角落,用腳尖挑了一下那匹已經被凍硬了的雅庫特馬,對天狼道:“我有點餓了,匕首劃不動這匹馬的肉,你過來把它處理一下。”之前幾次食物都是楚霽在處理,因此對於他的話,天狼也沒有任何怨言。他上前叼住馬的喉嚨,將它拖到火堆附近,等到馬肉上的冰稍微化開一些後,爪子按住馬的腹部,鋒利獠牙咬住肉質最結實的後腿,用力向後一撕馬腿被撕開的同時,暗紅的血液也淌了出來,浸透天狼的牙齒。接著卻見他皺起眉,轉頭看向楚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楚霽:“怎麽了?”天狼頓了頓,解釋道:“這匹馬懷孕了。”懷孕的時間應該還不長,從外表看上去並不明顯,他也是因為剛才腳下的觸感不對才發現的。楚霽先是一怔,隨即了然道:“難怪。”難怪之前這匹馬那麽不顧一切地拚死反抗。但冰原之上的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冷血殘酷,並不會因為那匹馬腹中孕育著一個新生命,而對它有所仁慈。換作任何一個獵食者,都一樣。楚霽默了默,道:“那肚子上的肉就先不吃了。馬腿放在火邊多烤一下吧。”天狼“嗯”了一聲,又撕扯兩下後,終於把整條馬腿撕了下來。他拖著馬腿放到火堆旁,又將剩下的部分叼回角落存放,最後舔幹淨臉上和爪子上的血跡,挨著楚霽趴回了火堆邊。縱使燃起了火堆,山洞裏氣溫依舊很低。楚霽被凍得手腳冰冷,下意識蜷起身子,讓自己陷進了天狼腹部溫暖的絨毛裏。這幾天的相處下來,這個動作幾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天狼十分自然地將尾巴搭在他身上,前方傳來火焰跳動的劈啪聲響,隨著身下天狼呼吸的起伏,楚霽周身終於緩緩泛起了一點暖意。天狼打了個嗬欠,想起什麽,忽然問:“你之前說,已經聯係上了你的隊友,是真的嗎?”這次楚霽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告訴了他真話:“嗯,真的。”天狼沉默片刻,低聲問:“那你要去找他們嗎?”其實在這句話問出口前,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果不其然,楚霽默了默後,淺提了一下唇角:“我遲早要跟他們匯合的。”他說的是事實,人類的體質不可能在冰原上長期生存,而且之前在路上,他已經收到了隊伍發來的信息,隻是一直沒來得及看。天狼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讓他留下,沉默於是再次在兩人間蔓延。洞口外傳來積雪掉落在地的動靜,簌簌一聲。外麵的世界廣袤無垠,荒蕪土地之上,人類與變異種兩相拉鋸;但此時此刻,在這個火光微弱的狹小洞口裏,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倆。一個處心積慮的人類,和一頭失憶的變異種。經久不衰的長風吹拂過平原與冰川,良久,天狼垂眼看著楚霽,開口問:“你們氣泡壘大嗎?”楚霽想了想,答道:“不算小,怎麽了?”天狼:“如果我以後想見你,該去哪找你?”聞言,楚霽看向他,數秒後,笑了起來:“你想去找我?”“嗯,不可以嗎?”“那你可得把自己的身份藏好了。”楚霽漫不經心地彎了彎眼睛,“否則的話,要是遇到危險,我可救不了你。”天狼:“所以我該怎麽才能找到你?”“看緣分吧。”楚霽笑著說,“要是我們有緣,你努力一點,就一定還會再見的。”天狼皺起眉,從這番話裏察覺到了楚霽某種隱秘的態度。他還想再說什麽,楚霽卻已經調整了一下姿勢,將側臉埋進了他腹部的絨毛裏:“我有點困,想先睡一會兒,肉烤好了你叫我。”先前的長途跋涉的確極大地消耗了楚霽的體力,他現在是真的有些疲憊,想睡覺也並不全是托詞。天狼見狀也安靜了下去,沒再打擾他。山洞裏火焰靜靜燃燒著,意識模糊間,楚霽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天狼懷裏確實很舒服,沒等他細想,意識就已經被洶湧而來的困意淹沒。楚霽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隻覺得身下的溫度高得有些不正常。耳畔傳來小狗似的哼唧聲,伴隨著粗重喘息和不安的扭動,楚霽意識到不對勁,瞬間清醒了過來。被撕下來的馬腿依舊放在火堆旁,表麵一層已經烤熟了。山洞裏一切正常,沒有外敵來犯,也沒有突如其來的坍塌,唯一反常的,隻有天狼此刻的狀態。他身上的體溫至少要比平時高出了一兩度,哪怕隔著一層厚實的皮毛,依舊能夠感受到那種不正常的熾熱。除此之外,他喉嚨裏還在一直發出一種近似痛苦、卻又有著微妙不同的哼喘聲。楚霽皺起眉,伸手在他臉側拍了拍:“天狼?”感受到他的觸碰,天狼半睜開眼,下意識在他手心裏蹭了兩下。他深綠色的眼睛裏帶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意識似乎介於一種清醒與昏沉之間的狀態。楚霽第一反應以為他是傷口發炎引起了發燒,正想去查看情況,下一秒,卻猝不及防被撲倒在地。“咚”,一聲悶響。楚霽後背被撞得生疼,正要開口,天狼已經急迫地俯下頭,滾燙舌麵舔舐過他的耳側。水聲在耳邊被無限放大,一股過於鮮明的電流感頓時蔓延開來,楚霽整個人倏地一顫,下意識掙紮了兩下。然而和之前那次不同,這一次,天狼按著楚霽的爪子用了十足的勁,楚霽一掙之下,竟然沒能掙開。“你突然發的什麽瘋,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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