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冗還是專注的盯著他看,他現在不流淚了,但是眼睛還是紅紅的,明明是個一米九的大個子,偏偏看起來這麽可憐。他可憐兮兮的回答:“薑薑會發光。”江薑反駁他:“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江薑。”葉冗馬上回答:“嗯。”江薑:……他覺得這個人有點說不通,幹脆不理他,聽老同學們吹牛逼去了。高三的大家正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不是每個人都成年了,但來的人肯定都是成年了的。都是大人了,而且是來酒吧玩,那當然要喝點小酒,不過大家都有分寸,明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大家可以好好在家休息,所以今晚才敢出來放鬆一下。學生們的朝氣是很容易打動人的,他們燦爛,無畏,前途遠大。花裏胡哨的顏料團經常來,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但這回他們也陪著這群少年,喝度數最低的雞尾酒,上台像一群羊癲瘋患者一樣跳沒有章法的舞,笑聲幾乎將屋頂掀翻。真好啊,他們馬上就要高考了,然後迎接各自的命運,奔赴未知的未來。這樣平靜而壯闊的生活讓江薑羨慕得質壁分離,簡直比讓他去參加米國總統大選還要震動他的心靈。畢竟他當不了米國總統,但他本來是可以參加高考的。他忍不住偏過頭問道:“那個……同學……”葉冗又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江薑冷著臉改口:“葉冗,你馬上要高考了吧,準備去哪裏上大學?”葉冗想也沒想:“就在樟城。”江薑內心羨慕:“真好啊,我也想在樟城讀大學。”葉冗一直看著他:“我知道。”江薑張了張嘴,有些不自在的嘟囔了一句:“你知道什麽啊你知道……”這句話卻像打開了什麽機關,葉冗表情認真:“我什麽都知道。”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男人跟班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從舞池回來,看著江薑和葉冗坐在一起,明明嘴裏說著不熟卻靠的挺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他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突然爆笑出聲:“你們兩個看起來好像兩顆蘑菇啊。”他指了指江薑:“你像顆香菇。”他又指向了葉冗:“你像顆口蘑。”江薑側頭看了看葉冗白得發光的皮膚,又看了看自己深色的手背,他磨了磨牙,感覺拳頭硬了。第3章 與昔日同學的相遇是一個美好的夢,雖然江薑總是臭著張臉,但還是感謝奇妙的緣分,讓他在糟糕的現狀中汲取到了一些快樂。他淩晨兩點才能下班,同學們卻不可能淩晨兩點才回去,事實上十一點半的時候,大家就紛紛準備回家了。五顏六色的客人們可不願意這麽早回去,他們這些人,平常打扮得人模人樣的當社畜,生活方式一潭死水。能夠在夜裏打扮成類人模樣去high,就算是他們對生活的全部的反抗了。恰巧明天是周末,他們可以在酒吧打烊後,換個地方繼續high,比如去唱k,或者去吃宵夜,直到天亮,再拖著醉醺醺的身體回去,在柔軟的床上一覺睡到下午,恢複一下自己被工作吸幹了的精氣神。江薑發現,當時間走過了十二點之後,好像就突然按下了快進鍵。他在酒吧裏轉了幾圈,這邊收拾收拾殘局,那邊幫忙點個單,一轉眼就到了下班的時間。他脫下酒吧的統一製服,換上了自己的白t,少了精致衣物的襯托,倒讓他的眉眼顯得沒那麽淩厲了,此時的他看起來,跟剛才那些高中生也沒什麽兩樣。江薑找領班拿了今天的工資,他也不數,塞進口袋裏就轉身離開。他工作的酒吧位於百達廣場,從直達電梯下來,迎麵撲來的冷空氣讓江薑胳膊上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夜裏,街上的行人並不多,隻有路燈冷冷的照亮著寂靜的路,江薑抬頭看了一眼,下弦月掛在天上,是一彎極細極細的月亮,還沒有路燈亮。他雙手插兜,準備回去洗個澡,然後休息一下。然後,他就看到前方那個高大的背影,那人穿著黑色的衣服,也不知道在風裏站了多久,幾乎與夜融為了一體,如果沒注意到他就會很容易忽略過去,但是一旦注意到了,就很難再去無視他了。他就這麽站在那裏,高大的身影缺少參照物而顯得蕭索,冷白的皮膚在路燈下甚至有些透明的色彩,像是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的罐裝汽水,隱約能看到寒氣漸漸彌散。好白,他白天都不出門的嗎?江薑腦海裏迅速劃過一個念頭,明明高一的時候他看起來還挺不起眼的,到底是吃了什麽,才能在短短兩年時間長成現在這個模樣啊。江薑覺得葉冗八成是在等他,但他並不想跟葉冗碰麵,於是下意識屏住呼吸,準備偷偷溜走,卻不想那人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恰巧回過頭,與他四目相對。葉冗的眼睛立刻亮了:“薑薑!”江薑沒吭聲,轉頭就走,他是真的想不通,他是知道自己複活了,但是葉冗不知道啊,兩年前他是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除了極個別的同學外,其他同學都來參加了他的追悼會,嗷嗷哭著跟他的遺體告別。在這種情況下,怎麽會有人這麽固執的認定他就是江薑呢?雖然他的確是。其實這不是他複活之後被第一次認出來,那時候他剛剛從墓地裏爬出來,嚇暈了一個保安之後奪路狂奔,硬是跑了十公裏回了家,小區裏住的人都是十幾年的老街坊了,自然也有人認出他來,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江薑已經死了,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呢?所以,他隻是單純和江薑長得有點像而已。這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堅定的認出來,說心裏沒感覺那是騙人的,更何況葉冗還在冷風裏等了他兩個小時。但是,出於一些自身的原因,江薑還是不想承認。葉冗沒生氣,也沒沮喪,江薑覺得他好像根本就沒往心裏去。他小跑到江薑身邊,認認真真地詢問:“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江薑再次拒絕:“我不跟客人私下聯係。”這根本難不倒葉冗,他認真反駁:“我又沒消費,所以我不是客人。”江薑被這邏輯繞暈,左手從褲兜裏抽出來,焦躁地抓了抓頭發。但手從褲兜裏抽出來的一瞬間,江薑的餘光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奇怪的微光,他愣了一下,將左手平舉在麵前。然後,他的左手,從指尖到手指根部,開始一根一根的發光,起初隻是黯淡的微光,他差點以為那是路燈借的光,或者是月亮。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手指上的光越來越亮,到了最後,幾乎跟手電筒一樣亮了。江薑:!!!臥槽,這啥玩意啊?金手指???江薑下意識用右手把發光的左手捂住,然後驚悚的發現發光手指好像有傳染的趨勢,他的右手竟然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嚇得江薑連忙鬆開了右手,於是右手還未徹底亮起的光芒熄滅了,但是少了右手的遮掩,他的左手亮得像哥譚市的蝙蝠燈一樣。此時正是酒吧打烊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人從直達電梯裏走出來,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奇怪光芒,或許以為是開了手電筒,所以也沒人大驚小怪,但是視線頻頻投過來。江薑心裏一慌,下意識拉起葉冗就跑。城市裏小巷眾多,江薑拖著葉冗一路狂奔幾百米,衝進了一條黢黑的小巷子裏,在這樣的黑暗環境裏,他的手顯得更亮了。他將手塞回褲兜裏,試圖讓褲子擋住光芒,然後絕望的發現他在地攤上買的50塊兩條的牛仔褲根本不遮光,甚至光芒透過牛仔褲暈開成一大片,看起來像襠部發光一樣,更顯眼了。江薑麻了,他側頭看向葉冗,發現對方也在專注的看著他的手指,因為他的手指太亮了,擋在他跟葉冗中間,晃得他看不清葉冗的表情。江薑嘴唇動了兩下,本想解釋一二,但是張開嘴才發現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之前在酒吧裏跟葉冗的對話,他問葉冗為什麽一直看著他,難道他會發光嗎?那一刻葉冗的表情很認真,他認真點頭,回答說“嗯,薑薑會發光。”這下子一語成讖了啊,江薑發愁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既然不知道怎麽解釋幹脆就不解釋了,破罐破摔直接問道:“你身上有沒有帶可以遮光的東西?手套什麽的……”江薑的眼睛也逐漸適應了亮光,終於能看清葉冗的表情,葉冗一直在看著他,聽到他的話後,葉冗二話不說,拉開隨身攜帶的書包。江薑隨意瞥了一眼,發現書包裏東西還真不少,什麽充電寶耳機筆記本紙巾濕巾一應俱全,江薑甚至在裏麵發現了一個ps5遊戲手柄。唔,江薑也眨了眨眼睛,眨掉了眼睛裏驟然湧上的澀意,這個遊戲手柄他認識,是他高一的時候提前送給葉冗的生日禮物,因為他去葉冗家玩的時候,發現他的主機隻有一個手柄,這很影響他去蹭玩的樂趣。葉冗稍微翻了一下,很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遞給江薑:“薑薑,我這裏有手套。”如果他背後長了尾巴,現在肯定在瘋狂搖晃吧。江薑拋掉那些發散的思緒,接過手套,手套是皮的,摸起來很柔軟,他將左手套進去,那些光芒被黑色的手套完全吞噬,一點也沒有泄露出來。他狠狠地鬆了口氣,幾乎喜極而泣,太好了,他終於不像個傻帽一樣發光了。皮手套的遮光性很好,他戴在手上,終於不再是夜裏最亮的那個崽了。“謝了。”江薑柔和了表情,隻是他的五官很濃,組合成了一張極具攻擊性的臉,就算稍稍柔和了表情,一般人也看不出來。但葉冗顯然看出來了,他開心得像一條180斤的狗子:“不用謝。”話語間絲毫沒有對他的手會發光這件事表示疑問,江薑捫心自問,如果今天是葉冗的手在發光,他絕對做不到像葉冗這麽平靜,平靜得好像他不是手在發光,而是他的手有點冷,所以葉冗才將自己的手套借出來的一樣。“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江薑忍不住問道。對自己手發光這件事情,江薑其實隻有一開始恐慌了一會,主要更離譜的事情他都見過了,他現在活生生站在這裏已經是個奇跡了,區區手發光而已,小場麵啦。他覺得手發光這事可能跟他的複活有關,不然呢?難道是有人把核汙水倒在他的骨灰上,他直接變異了嗎?聽了江薑的問題,葉冗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茫然:“問什麽?”江薑將手套掀開一條縫,往裏瞅了一眼,然後被狠狠的閃了一下,趕緊又將手套捂緊:“問我的手為什麽會發光?”葉冗從善如流,立刻乖乖提問:“你的手為什麽會發光?”江薑:……雖然他是問了,但怎麽就這麽不得勁呢?“因為我有金手指。”江薑隨口說出冷笑話。葉冗的眼睛瞪大了些:“好厲害。”江薑:……?不是,這也太好忽悠了吧。江薑和葉冗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一會,他終於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你要去我家睡嗎?我給你準備了房間。”葉冗有些期待地問道。江薑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去。”葉冗也不失望,甚至他表現得更加期待了:“那我可以去你家睡嗎?我可以跟你擠一張床。”江薑回想了一下自己現在住的地方,還有自己唯一那張寬一米五,長兩米的床,再看看葉冗一米九幾的大個子,他像一個無情的拒絕機器:“不行。”葉冗又露出了,被雨淋濕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表情。可惜江薑鐵石心腸,說不行就是不行。最後,葉冗隻能全盤答應江薑的條件,讓江薑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