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到葉冗,疑心自己是不是看漏了,又翻出其他的視頻也翻來覆去的看,終於確定了,葉冗這家夥居然真的沒有參加他的追悼會。不止是追悼會沒參加,後續他下葬之後,也有親朋好友來墓園看他,給他掃墓,其中也沒有葉冗的影子。他看完了所有的視頻,卻一次也沒有看到葉冗,也就是說,葉冗這家夥一次也沒來看過他。雖說人死如燈滅,親朋好友也該忘記悲痛過上更好的生活,但是這也太快了吧?江薑內心簡直是震驚的,雖然他跟葉冗認識的時間並不長,隻有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但是葉冗對他很好,他已經把葉冗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了。這感情終究是錯付了!!!所以在再次見到葉冗時,江薑很糾結,既想跟葉冗相認,又惱怒於對方對他的輕視,但腦子裏又一直有個弱小的聲音試圖說服他,葉冗不來也許是太難過了,實在無法接受你的離去呢?所以他在麵對葉冗時,才表現得這麽分裂。結果現在告訴他,其實葉冗根本就不知道他死了?不來參加追悼會是以為他轉學了?這種破理由誰會信啊。就算一開始不知道,難道班上的同學不會討論嗎?就算班上的同學不討論,難道老師不會在課堂上給他默哀嗎?就算老師同學都當他不存在,難道葉冗就不會自己去問嗎?江薑沉默了很久,他真的很想相信葉冗的話,但是這真的太反智了,他要是相信的話,他不就成了大傻逼了嗎?偏偏葉冗說這話的時候,還表現得非常的真誠,那雙眼睛看著江薑,內裏是滿滿的信任。江薑太久沒有說話,葉冗有點忐忑,他小聲地叫了一聲“薑薑”,抬起頭去看江薑。他坐在床邊,江薑是站著的,正好站在葉冗和窗戶之間,窗外陽光燦爛,透過窗戶灑在書桌上,雖然房間很小,但是很幹淨,陽光下隻能看到星星點點不可避免的浮塵,像圍繞在江薑身邊的星星。從這個角度,他看不清江薑的臉,隻能看到金色的光芒暈染開來,蓬鬆細軟的黑發好像在陽光裏融化了一樣。看不清對方的表情讓葉冗有些不安,他又叫了一聲“薑薑”,聲音裏帶著些委屈:“別不理我。”江薑低頭看著葉冗,葉冗的皮膚被太陽照得有些透明,眼睛睜得大大的,被太陽光刺得濕潤,但還是固執地抬頭看著他,看起來多無辜啊。葉冗在想什麽呢?江薑覺得奇怪,如果葉冗真的不知道他死了,也不去打聽,那隻能說明葉冗對他一點也不關心,既然不關心,又為什麽一直纏著他?想不通啊,他幹脆不想了,對葉冗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葉冗捂著自己被塗上牙膏的手:“我陪你。”江薑哼了一聲,示意他看看這個房子:“地方太小,招待不了你。”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葉冗發現確實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才依依不舍地站起來,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房間。“那,薑薑再見。”葉冗戀戀不舍的告別。江薑敷衍地揮了揮手,站在樓道裏,目送葉冗離開了城中村,這才回到房間,有些脫力地躺回了床上。已經是白天了,周圍的生活音也大了起來,嘈雜的人聲,開門關門聲,流水聲一刻不停地傳來,江薑覺得有點煩,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被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反而讓那些聲音蒙上了一層失真的濾鏡,沉悶的聲音更煩人了。他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逼仄的房間隻會讓人心情壓抑,葉冗帶來的6個包子還放在桌子上,江薑打開看了一眼,隻有一個被捏壞了,其他五個還是完好無損的。他出了門,將那個碎掉的包子喂了街上的大黃狗,自己吃掉了另外幾個,像往常一樣來到河邊。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灑在河麵上,反射出了大片大片金色的磷光,河麵廣闊,上麵偶爾能看見幾艘小船,晃蕩著打撈水草。有鷺鷥在河麵上掠過,江薑知道,那是它們在捕魚。這樣的景象總會讓他感到平靜,他坐在江邊放空了自己,什麽都不想,發了一個多小時的呆,才曬著太陽回到蝸居裏。樓下的早餐店也關門了,周圍的噪音變得沒那麽難以忍受,江薑回到被窩裏,蓋住腦袋開始補覺,等他醒來,吃個晚飯就可以去上班了。一天的生活就是這麽枯燥乏味,換成以前的他可能一天都忍不下去,果然環境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而人的承受能力也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晚上像平常一樣去酒吧報道,換上了服務員的統一製服,江薑冷著臉跟其他工作人員一同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他最近人氣挺高,除了那群五顏六色喜歡挨罵的奇行種客人以外,還有一部分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他的新客人願意為顏值買單,專程來看他的。現在的客人都挺奇怪的,明明沒有來過,隻是在社交平台上看了隻言片語的介紹以及幾張照片,就很熱衷於裝成熟客的模樣。江薑心情不好,比平常更加冷臉,這些客人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平靜得好像這種服務是天經地義的一樣,然後在江薑轉身之際壓低聲音尖叫:“比我想象得還冷酷,還戴著黑手套,天哪好禁欲好酷啊!”江薑聽在耳朵裏,對這些人的精神狀況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當然了,他也隻是冷著臉而已,服務態度還是很到位的,甚至因為冷臉而有種眾生平等的感覺,反而讓那些隻是偶爾來酒吧消遣一下,不願意花太多錢的客人感覺自己被尊敬了。在工作的間隙,他也偷偷去洗手間看了一眼,手套裏的手指還是在發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江薑的錯覺,他甚至覺得好像比昨晚更亮了,甚至有種要往手掌蔓延的趨勢。他捂緊了手套,心裏有些發愁,怎麽還能擴大範圍的啊,以後不會從金手指變成金手掌,在變成金手臂,最後變成小金人吧。光是幾根手指就這麽亮了,他要是變成了一個小金人,那得多亮啊,夜晚把他往街上一放,路燈都不需要了吧,往天上一掛,說不定能變成第二輪月亮,也挺好,以後樟城就沒有晚上了,讓那些小孩給我24小時上學。江薑洗了個手,有點發愁地走出了洗手間,回到了大廳裏。而他剛才服務的那桌客人旁邊桌也坐了一個客人,他麵前放了兩瓶酒,但完全沒有要喝的意思,隻是端正的坐著。那人視線稍稍移動了一下,看到了江薑,霎時間冰雪消融,笑容綻放:“薑薑!”江薑嘖了一聲,葉冗這家夥怎麽又來了啊。葉冗完全看不出江薑的嫌棄,也沒管自己桌上的酒,開心的蹦了過去,像條碰瓷的流浪貓一樣跟在江薑的身邊。江薑冷著臉瞥了他一眼,不太想跟他說話,但是做一行愛一行,現在葉冗是客人,出於職業道德,江薑禮貌發問:“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天天跑酒吧你是不想上樟城大學了?”葉冗被關心了,更開心了:“薑薑放心吧,我已經保送了。”莫名其妙被凡爾賽了一臉,江薑的表情更冷了,正好旁邊桌需要繼續上酒,他端著托盤直接轉身就走。江薑懶得理葉冗,不代表葉冗就不理江薑了。葉冗就像條人形跟寵一樣,跟在江薑身後轉悠,幫他拿酒,幫他擦桌子,甚至去幫他點單,勤快到了讓江薑感到心痛的程度。有種他們幹了兩人份的活,卻隻拿了一份錢的窒息感。他雖然窒息,但是客人非常高興,特別是幾個新來的客人,仗著自己誰都不認識一邊看著江薑嗷嗷叫著“穿製服的冷酷執事,天哪還戴著黑手套,太會了太會了!”一邊又看著葉冗嗷嗷叫“膚白貌美隻對主人撒嬌的傲嬌貓貓,這人設拿捏得死死的,小小酒吧竟然臥虎藏龍,我tm磕爆!”直男江薑茫然的打出了一個問號,與同樣茫然的葉冗對視了一眼,總覺得這些人明明說出來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偏偏組合在一起卻像加密文字一樣奇怪。但是想到自己那群五顏六色的奇行種客人團,江薑又平靜了,總覺得這些客人奇怪才正常,說話讓人聽不懂的能是什麽正常人啊。所以在客人互相討論之後得出了“他這麽黑,又是個冷酷執事,怎麽就不是黑執事了呢?”的結論之後,招手叫他“塞巴斯蒂安”的時候,他也隻是平靜的走了過去。不就是多一個名字嗎?塞巴斯蒂安和王多魚又有什麽區別呢?領班對葉冗的掛件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是一條純粹的,脫離了高級趣味的純血顏狗,對此縱容的理由與讓江薑無證打工的理由一模一樣因為葉冗長得好看。這還真是無法反駁的借口。等到了淩晨兩點,也就是下班的時候,葉冗就光明正大的跑到員工休息室等江薑換衣服,跟江薑一起下班回家。“昨天是你送我回家,今天換我送你吧。”出了直達電梯,葉冗微笑看著江薑,提出建議,“然後明天你送我回家,後天我再送你,很公平吧。”公平確實是很公平啦,江薑一言難盡地看著葉冗,他想直接拒絕,然後細數葉冗的罪狀,但是張開嘴,說出口的話卻委婉:“你明天別來了,就算保送了,也還是要去上學的吧。”葉冗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影響的。”沒等江薑繼續拒絕他,葉冗快速往前走了兩步,直接轉上了去江薑家的方向,然後直接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風中傳來:“這兩年我可沒閑著,讓你看看我的進步,我們來比賽,誰先跑到你家樓下誰贏。”江薑的身體不受控製的追了上去,據說這是一種潛藏在基因裏的狩獵天賦,當你的同行者跑起來時,人就會不由自主的追上去,他幹脆拋開糾結的思緒,一邊追一邊喊:“你小子仗著自己長高了就敢來挑戰爸爸了?看我甩你在後麵吃灰!”沿途的路燈記錄下了漸長漸短的影子,少年的笑聲讓逐漸昏黃的路燈都更明亮三分。二十分鍾後,江薑氣喘籲籲的撐著膝蓋站著,他半抬著頭,汗水流下,流進了左邊眼睛裏,他閉著左眼,隻用右眼看著葉冗,邊喘邊笑:“都說了,你,你還差得遠呢。”葉冗也是江薑同款姿勢,撐著膝蓋喘得不行,但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沒下去過,他喘了很久,好不容易喘勻了呼吸,開口就開始誇誇:“薑薑好厲害。”他真的很喜歡被誇,薑薑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汗,明明非常開心,卻偏偏要做出一副冷靜的樣子:“也就一般般吧,你也不錯,現在跑得挺快啊,也就比我差億點點吧。”“嗯。”葉冗笑容燦爛,“為了跟上薑薑,這兩年我很努力運動了。”江薑愣了一下,心裏感覺一陣別扭,又有點感動。高一的時候,葉冗身材瘦小,現在長得這麽高真的很不科學,像一隻脆弱無助的小倉鼠突然變成了肌肉袋鼠一樣離譜。而江薑熱愛運動,是運動會裏最靚的那個崽,那時候他們的交好讓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總有傳言說葉冗八成是被脅迫了,當發現葉冗會每天給江薑帶早飯之後這種猜測更是到達了極點。也隻有他們班的同學知道,兩個人真的是好朋友,畢竟日常相處是騙不了人的。“嗯。”江薑有點別扭的誇了一句,“你現在很厲害。”葉冗的眼睛更亮了:“那我明天來找你一起晨跑吧。”第6章 葉冗的要求當然被拒絕了,江薑那是白天沒事,可以補覺,葉冗可是要去上學的,先熬夜,再去晨跑,還要去上課,簡直猝死三件套。被拒絕了晨跑請求,葉冗有些沮喪,但也沒堅持,隻是每天下午放學就來江薑住的地方,找他一起去吃晚飯,然後陪他一起去上班。江薑還是每天戴著手套,他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手指都要被捂白了,說不定到時候失去了金手指,他的手指也可以白得發光。他本以為金手指隻是一點小小的複活副作用,總會消失的,就像他跟葉冗的相遇一樣,短暫的緣分就當做意外驚喜,隨著兩人生活方式的南轅北轍,總會漸行漸遠。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江薑的手指還是在發光,葉冗也還是雷打不動的每天來報道。最高興的是江薑的客人們,特別是那群常來的固定客人,五顏六色的奇行種們興奮得不行,仗著自己打扮得媽都不認識,肆意揮灑著報警了警察都不收的xp。“小王好酷啊,戴了黑手套更酷了,嗚嗚嗚小王能不能罵我兩句啊。”江薑冷酷地看了一眼那隻打扮得像開屏火雞一樣的客人,簡短地拒絕了他:“不能。”客人頓時發出痛苦的哀嚎,還好酒吧裏很燥,音樂的聲音蓋過了一切,不然別人還以為這裏殺雞呢。葉冗一直跟在江薑身邊,見狀笑眯眯開口:“雖然客人說什麽都是自由的,但我還是建議您去看看醫生呢。”換成一般的客人可能會生氣,但是這群客人被這麽一懟,立刻像中了大獎一樣轟然叫好,互相碰杯。開屏火雞客人也不生氣,哀怨地看著葉冗:“小葉也很會啊,忠犬人設捏得死死的,但是我才是客人,你服務對象改一下啊。”江薑瞥了他一眼:“葉冗不是酒吧的工作人員,你們不要胡說八道。”五顏六色的客人們一部分垮著臉,一部分更興奮了:“小王第一次說這麽多話誒!他超愛!”“我覺得還是小葉更愛,這可是打白工啊,換成諸位誰能做到啊?”此話一出,本職社畜的客人們一下子代入了,紛紛戴上痛苦麵具,衝葉冗比起了大拇指:“你贏了,是你贏了。你超愛!”雖然不知道這群人到底在說什麽,但超愛還是聽得懂的,葉冗悄悄瞥了江薑一眼,壓下了嘴角的弧度,跑過去幫忙換杯子。葉冗每天都來,手腳勤快忙東忙西,把真正的打工人江薑襯托得像是來度假的,領班看見了,本來想直接把葉冗也收了,讓他跟江薑一起幹臨時工,給他發工資,甚至他比江薑更適合,因為他成年了且有身份證。沒看現在酒吧的生意越來越好了嗎?如今網絡發達,這家酒吧出現了這麽兩個好看得極有辨識度的頂級帥哥,一兩天的時間就在社交平台上傳開了,客人紛紛慕名而來。但葉冗拒絕了,他隻想跟在江薑身邊而已,如果打臨時工的話就要離開江薑去接待別的客人了,那不是本末倒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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