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薑和葉冗是麵對麵坐著的,學委幹脆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雙手托腮看向葉冗:“葉冗同學,你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江薑隻覺得奇怪,總覺得學委好像不是這個人設吧,而且現在離高考已經不剩多少天了,明天又要上學,學委怎麽會半夜跑出來吃宵夜呢?葉冗沒有理她,繼續專心致誌地投喂江薑,江薑忙著吃東西,根本沒空理會別的。被無視的學委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回應,但她並不氣餒,露出了一個有些可憐的表情,問道:“葉冗同學,難道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嗎?你為什麽都不理我呢?”這下引得江薑和葉冗都看向了他,兩人齊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平心而論,學委一米五八的個子,大眼睛白皮膚頭發卷卷的,看起來總是怯生生的,確實很可愛。但是這都隻是表象而已,高一的軍訓的時候,她就憑借超強的嘴炮戰鬥力,舌戰群雄,把其他班衝她吹口哨的男生罵哭了三個,是遠近聞名的一班最強戰力,連學校的小混混見到她都要繞路走。這種人形兵器突然露出這種表情,說出這種話,實在是讓人膽戰心驚。江薑保護葉冗習慣了,下意識就伸手安撫地拍了拍葉冗的手背,然後警惕地看向學委:“學委,你作業做完了嗎?有把握考上心儀的大學嗎?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嗎?明天不要上學嗎?”江薑一串輸出直接讓學委愣在原地,她的眼裏閃過了一絲迷茫,幾種情緒在眼裏交替出現,好像有兩個人在搶奪身體的控製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大夢初醒一般瞪大了眼睛:“等等,我怎麽在這裏?”她左右看了看,更驚訝了:“葉冗同學和……江薑?”密碼正確,葉冗衝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江薑則是有點擔心:“你好像有點不對勁?”學委揉了揉腦袋,眉頭皺得緊緊的:“我不記得了,我剛才做了什麽嗎?”江薑點點頭:“你剛才跑來問葉冗同學為什麽不理你,看起來老可憐了。”學委立刻露出了驚悚的表情,她快速瞥了葉冗一眼,挪動板凳往江薑的方向靠了靠,壓低了聲音跟江薑交流:“真的假的?我這麽惡心呢?”江薑點點頭:“保真。”學委張大嘴愣住了,好一會兒,她悲從中來,拿出手機就給她媽媽打電話,聲音裏帶著哭腔:“媽你們醫院有精神科嗎?……明天帶我去吧,我好像變態了……嘖,不是那種變態,你說話能不能正經點啊。”不知道學委她媽媽說了些什麽,學委的情緒穩定了,掛斷了電話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衝江薑和葉冗笑了笑:“哎,那我先走了哈,你們吃好玩好,那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對葉冗說道:“我覺得人吧,不能諱疾忌醫,是吧,如果有問題的話還是盡早看醫生比較好,而且我覺得,這種事,對他們倆都很不尊重,一個人不可能是別人的替代品,如果是他知道了,肯定也不會讚同的,你說對吧?”葉冗茫然地聽完了這番話,目送學委的背影離開,又茫然地看向了江薑:“薑薑,她在說什麽?”江薑也很茫然,但麵對葉冗的提問,他還是麵不改色的回答:“你沒聽學委打電話嗎?她壓力太大,胡言亂語呢,等她去看了醫生就會好了。”第14章 “拂柳區昨日又發生了惡性傷人事件,下午15時許,樟城20歲男子持刀在鬧市無差別砍人,群眾四散奔逃,被砍者血流滿地,十餘人受傷,另有一名中年男子不幸死亡,該男子被捕後堅稱自己被惡靈附體,沒有作案時的記憶,經醫生診斷,已經被確診突發精神疾病。這已經是本市本月發生的第五起精神病無差別傷人案件,樟城市民人心惶惶,本台會繼續就本案追蹤報道……”江薑窩在沙發上,一邊看新聞,一邊擺弄著手裏的小野花。他搬來葉冗家裏已經一個星期了,那天他以為自己被酒吧辭退,葉冗邀請他搬來家裏同住,他同意了。雖然後來工作保住了,但葉冗還是堅持讓江薑搬過來一起住。租的單間環境著實惡劣,能夠住得更好為什麽不呢?酒吧的新經理厲煉隻在當天露了一次麵,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領班說厲經理並不止是他們酒吧的經理,還兼任著別的工作,是個純純的高級人才,並不會時常在酒吧出現。說這話時,領班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江薑也可以理解他,眾所周知,領班是一條純血顏狗,隻要有養眼的美人在附近,他就渾身充滿力量。而這次不止江薑被留下了,還因為酒吧人手的空缺,所以厲經理額外招了一批人進來,新來的這些人不說業務能力怎麽樣吧,大部分都是長得不錯的。領班開心得仿佛連升三級,但是看到江薑還是格外激動,就算多了這麽多俊男美女,江薑還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葉冗不算,他沒入職,最多隻能算0.25個。跟江薑一起當服務員的搭檔也被換掉了不少,江薑跟原來的那些也不熟,所以也不在意,隻是新來的這些人好像有點太自來熟了,而且一個個的仿佛都被領班附體,對他表現出了特別的興趣。比如調酒師,來的第一天,就在工作的間隙,偷偷把江薑叫過去,然後遞給他一杯酒,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情緒高昂的宣布:“這是我看到你之後做出來的原創雞尾酒三日耶穌,你嚐嚐看?”江薑其實一直對酒吧裏的所有人都保持有警惕之心,因為江薑媽說過,酒吧魚龍混雜,是危險場所,男孩子如果要去的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所以他在酒吧工作的時候,一直保持著那張半永久冷臉,如今也隻是冷著臉拒絕:“謝謝,我不喝酒。”調酒師有點失望,順手把酒杯遞給了正好走過來的新人服務員,然後繼續向江薑搭訕:“是我的錯,我應該提前了解同事的喜好的……你喜歡吃什麽?”江薑看著對方亮閃閃的眼睛,總覺得有種追星的既視感,他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側頭正好看到接過那杯“三日耶穌”的服務員將酒一飲而盡。“你們以前認識?”江薑自詡自己是做不到,接過第一天認識的同事遞過來的東西問都不問就直接喝掉的。他其實隻是隨口一問,但卻奇怪的發現兩個人的身體立刻就僵硬了,他們瞳孔地震,身體繃緊,不敢互相對視,好像在絞盡腦汁地想理由。不能被人知道互相認識?第二天調酒師和那個服務員就辭職走了,領班唉聲歎氣了一秒,因為調酒師長得還挺可愛的,但也隻是一秒而已,因為新來的調酒師長得也很不錯,約莫30多歲,棱角分明的成熟大叔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新來的調酒師大叔在江薑路過時硬要拉著他表演魔術,點燃雞尾酒變出了一朵紅玫瑰送給江薑,並油膩發言奇跡玫瑰贈給奇跡般的美少年。第三天調酒大叔也不見人了,據說是有人舉報他性騷擾同事被開了。那朵玫瑰江薑沒收,他不喜歡玫瑰,相比較起來他更喜歡每天出現在門把手上的漂亮小野花。從他搬到葉冗家的第四天開始,同時也是葉冗請假時間到期的時間,每一天,他獨自出門晨跑,葉冗也出門上課,然後他晨跑回來,就會在門把手上發現幾支漂亮的小野花。他看著這些小野花,覺得葉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喜歡花就自己插花瓶裏唄,是想讓他有點參與感嗎?第二個調酒師被舉報之後,江薑還在葉冗麵前納悶過到底是誰舉報的,葉冗眨了眨眼睛,莫名顯得很在意:“薑薑,你是覺得他不應該被舉報嗎?”江薑搖搖頭,惡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手臂:“舉報得好啊,給未成年人送花的大叔都該給我進監獄!”葉冗就笑彎了眼睛:“可是,薑薑你已經成年了呀,是生日過去還沒多久,所以忘了嗎?”江薑總是忘記自己已經十八歲了,因為他並沒有真真切切活過十八年,他的生日正好是清明節當天,也就是他揭棺而起的日子,也因為生日時間,江薑以前被同學調侃過“別人出殯你出生,你比別人多條命”,沒想到這種玩笑話居然是真的。再之後的幾天,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酒吧裏的工作人員被清了一輪又一輪,江薑時常覺得那些人都不像在酒吧打工的人,甚至很多都不像是會去打工的人,他曾經親眼見過新來的水果師傅開著蘭博基尼,戴著勞力士來上班,雖然第二天就換成了小電驢,但這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更濃烈了。總之,自從厲煉成為了酒吧新經理之後,酒吧就整個變了樣,雖然領班說厲煉是個純純的高級人才,請他來當經理就是為了讓酒吧更上一層樓的,但是江薑總覺得大家都是純純來混日子的。結果每周周報一出來,營業額竟然差點翻番,聽說老板很高興,給所有人發了獎金,包括沒有簽勞動合同的江薑,他拿著新到手的一千塊,深覺這個世界他有點看不懂了。等葉冗放學回來,就請他去外麵下館子好了,江薑決定了這筆獎金的去處。想到這裏,江薑的耳朵動了動,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手裏的小野花插進了茶幾上的小花瓶裏,悄無聲息地走到入戶門前,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江薑的五感挺強,他清晰的聽到從門外傳來了刮擦的聲音,很輕,一不注意就會被忽視掉,像是什麽東西輕輕觸碰門鎖的聲音。江薑微微眯起眼睛,打開手機攝像頭對準貓眼往外看了看,什麽也沒看見,於是順手拿起鞋櫃上的羽毛球拍,垂下眼,悄無聲息地等待著門被打開如果真是有人在外麵開門的話。在等待的時間裏,他突然想起了剛才看的新聞,最近樟城好像流行精神病無差別砍人,門外不會是個精神病吧?門外的刮擦聲持續了一會兒,突然響起刺啦一聲,像是指甲劃過黑板的刺耳聲音,刺得江薑皺緊了眉頭,捏緊了手裏的羽毛球拍,但門外卻突然安靜了。江薑又等了一會兒,門外還是沒聲音。他猶豫了一下,一手拿著球拍,另一隻手緩緩捏住了門把手,他抿著唇,突然把門打開。門外空無一人。江薑皺著眉頭,左右看了看,門外確實空無一人,他眯起眼睛,有些懷疑地想著:難道是他聽錯了?或許聲音不是來自門外,而是來自樓上也未可知,因為樓房的結構,所以時常會出現那種不知道聲音從哪裏傳來的情況,有時候你聽到樓上一直有走路的聲音,但其實你樓上的人根本沒腿(對不起),走路的聲音其實來自樓上的樓上,甚至可能來自樓下,或是隔壁,都有可能。這聲音通過牆體共振傳播出來,所以導致他認為來自門外。江薑對自己這個解釋還算滿意,提著羽毛球拍走了回去,在進門的一瞬間,他發現門口的地墊上有一片小小的苜蓿草葉子。可能是他晨跑回來的時候粘在鞋底的吧,江薑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關上了門,他想了想,將羽毛球放回了鞋櫃上,然後去工具箱裏找了把榔頭隨身帶著,這才滿意地躺回沙發上繼續看電視。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樓下,他摸了摸懷裏的菜刀,嘴裏勾起了一個滿足而扭曲的微笑,緩步踏入了這棟樓。他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僵硬,像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並沒有浪費多少心思在操縱身體行走上,他同手同腳的進了電梯,閉上眼睛隨便按了個數字,哼著歌等待著。叮,電梯門開了,同手同腳的男人哼著歌,搖晃著走出電梯,來到了第一戶人家門前,看了看門牌號,402,然後微笑著按響了門鈴。“誰呀?”聲音從門內傳來。男人嘴角幾乎上揚到了天靈蓋,但也隻是嘴角上揚,好像隻知道嘴角上揚代表笑,但其他的器官無法打配合,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布滿了血絲,他應聲:“我是502的住戶,最近可能要裝修,會有點噪音,給你們送點小禮物,鄰裏鄰居的希望你們多擔待。”門內的人嘀咕著逐漸靠近:“沒聽說樓上要裝修啊,這麽突然?你等等啊,我就來開門。”我等你,男人用嘴型說出了這三個字,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正常,笑眯眯地看著貓眼,像一個真正親切友好的鄰居一樣。聽著門把手轉動的聲音,他的手也緩慢移動,最後緊緊捏住了懷裏的刀把。第15章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棟大樓,即使一時間判斷不出這是什麽聲音,也不妨礙聽到的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因為人類瀕死的狂呼聲可以撥動隱藏在人類群體dna中的恐懼開關。江薑在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他來不及想太多,拿著榔頭就衝出家門。冷漠或許是現代社會的通病,鄰居之間互不相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江薑出門的時候,看到好幾扇門都打開了一條縫,裏麵的人探頭探腦往外看,互相詢問著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報一下警。”江薑說道,從這些人中間穿過,走進電梯按了一樓,聲音是從下麵傳來的,他需要判斷一下到底在哪個樓層。“報了嘞,伢子你小心點啊。”電梯緩慢下降,江薑雙手握緊了手裏的榔頭,他現在已經不需要戴手套了,那天跟葉冗吃完宵夜,他回家洗澡的時候,突然就發現金手指可以關掉了,想開就開想關就關,特別方便。於是江薑對金手指的態度瞬間從“滾出我的身體”變成了“好棒啊我要當一輩子手電筒”,有沒有用先不說,看起來真的很酷。電梯運行得很快,隔得很遠的時候還聽不清晰,但隨著電梯的下降,哭聲,叫罵聲,還有沉悶落地聲都變得清晰,江薑緊張地等待電梯停下。然後,電梯在三樓停下了。而那些糟糕的聲音也清晰得前所未有,江薑緊了緊手裏的榔頭,站在電梯按鈕前,緊張地盯著電梯門,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地,做好了隨時給人一榔頭的準備。隨著電梯門的緩緩打開,江薑腦子裏閃過了一連串的想象,比如什麽電鋸殺人狂提著電鋸站在門口之類的,他馬後炮的發現,自己幹嘛一定要乘電梯呢,爬樓梯不是更好?江薑屏住了呼吸,結果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後,門外卻沒有人,不止是沒人,剛才還一直響起的聲音也消失了,隻剩下了滴滴答答的水聲,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像泛著潮氣的魚腥味。江薑等待了兩秒,確定電梯外沒人後,才放輕腳步走了出去,他準備走出電梯間去三樓人家的走廊裏看看,卻突然感覺小腿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江薑汗毛都一根一根立起來了,他嚇得一個後跳又跳回了電梯裏,恰在這時電梯門也合上了,電梯運行往下,但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江薑也看清了剛才蹭他的是什麽東西。三七?從電梯門縫裏短短的一瞥,江薑也能看清三七那張貓臉上寫著的茫然,它一臉懵逼地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然後張開嘴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貓叫。不要叫啊!!!江薑心裏著急,度秒如年,等了好幾秒,電梯在一樓停下了,他趕緊衝出電梯衝進了旁邊的樓梯間,準備爬樓梯去三樓救貓貓。但是剛剛走進樓梯間,他就一步也走不動了。血水從樓梯的縫隙間流淌而下,因為量大,在江薑麵前形成了一道血色瀑布,滴落在一樓已經積起的血泊裏,江薑低下頭,血泊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腳下,他抬起腳,粘稠的血在鞋底和血泊間拉了條絲,然後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