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再冷一點,帕帕恰山穀下雪的時候,這裏的水麵也會結冰。”“我雖然很喜歡在冰麵上跳來跳去,但是我一次都沒有把冰踩碎過!”他一項一項與洛春盤算,“我也從來沒有摔過跤。”“我在這裏睡午覺的時候也是,雖然會有葉子落在我身上,但是我不會不小心從石頭上掉下去,也不會像果果一樣一翻身就落到地上。”他越說聲音越小,莫名地有點委屈的意味。阮綿停了一會兒,到最後幾乎是用氣音在說:“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我不是粗心小羊。”他把貝果捏出了兩個淺淺的窩,“你也不要笑話我嘛。”74冬天真冷啊。所以能敏銳地感覺到溫暖,手臂相貼的地方,小羊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來。洛春睫毛長且翹,垂下眼睫時像鳥類收起翅膀。他看向阮綿,感受阮綿,深知這個時候應該擺正態度像他解釋,卻還是忍不住輕笑。“啊、不是,你別誤會。”他注意到小羊有些控訴的視線,急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在笑話你。”“我隻是......怎麽說呢。”他撐住下巴,有些困擾地找形容詞。“雖然這樣說可能會有些冒犯,但是我覺得你很可愛。”洛春彎彎眉眼,“我再精心製作出來的晴天娃娃,也不及你一半的那種可愛。”他有些苦惱,但更多是無奈,眼睛成了兩道月牙,聲音溫柔得像擾亂湖水的風:“抱歉,我隻是看到你,就忍不住想笑。”75阮綿有點迷糊,微張著唇,愣愣地看他。洛春意識到自己完全沒辦法抵擋對方黑白分明的視線,且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害臊,於是揉揉耳朵,欲蓋彌彰地移開眼。“也不是......”他急急地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於是難得笨拙地卡住。月亮湖周圍很靜,四周灌木映在水裏,成為破碎的剪影。他望向頭頂的銀杏,看見燦黃色樹葉被風吹得搖晃,肩膀緩慢放鬆,沒頭沒尾地講:“要是我能秋天來就好了。”“銀杏落滿地的時候,應該會更好看吧。”他笑著說,“好期待的。”話音剛落,他的袖口便被拉了拉。阮綿從剛才開始便一直沒有移開視線,現在也是,翹翹的額發從帽簷飛出,眼神卻純淨專注得不像話。“但是先生,今年秋天的時候,我有把葉子撿起來曬幹了給你的。”他說,“這樣的話,四舍五入你也是有看到月亮湖的秋天的啦。”他眨了眨眼睛,笑容還是不自覺的咧出來:“還有就是,我也是一樣的。”阮綿靠近洛春,用手擋在他耳側,害怕風聽去了他們說話。他悄悄告訴洛春:“一想到洛春先生你,就總是忍不住地笑起來誒。”第11章 跑著來見你76阮綿這天比平常更開心,他想可能是草莓奶油醬的原因,讓身體都輕飄飄的,好像快融到雲裏去。他和洛春講了很多話,從銀杏開始落葉的季節,到月亮湖裏會產的銀色小魚,到睡醒會看見的圓肚子麻雀,再到難得一見出太陽、碎金落在湖上的場麵。“先生我和你講吼,那個時候月亮湖會超級超級好看的。”阮綿長大手臂和他形容,“真的很漂亮!雲朵像黃油味的一樣,觸手可及的樣子。”“在那時候,感覺水呀葉子呀石頭縫隙呀腳下泥土呀,所有所有都是亮晶晶的。”他抬起頭,一笑便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好像世界的一切都在閃閃發光。”他聲音不大,但是一如既往的活力與堅定:“如果能有幸見到的話,我一定會去告訴你。”“我一定、一定跑著來找你。”洛春的呼吸沒由來地止住。起了一陣風,阮綿被迫眯起眼睛,任由自己的額發被吹得翹起來,看起來很是柔軟。洛春指尖動了動,奇怪地湧上一股想摸摸他的衝動。太奇怪了,春天明明還沒有來,卻有粉紅色的花開。矮矮的一朵,停在腳踝,葉子搖過皮膚,總覺帶動心尖都在癢。洛春最後還是忍住了,側側頭,微笑說好。花神的視線總是溫和,像要在風裏融化的雨,細密地落在阮綿身上。他學著小羊說:“如果能有幸遇到的話,我一定從清晨就開始等你。”77對於阮綿來說,這是一個愉快的早晨。他與洛春玩了一會兒,對方便要到其他地方去掛小桔燈。阮綿也想跟著去幫忙,但洛春婉拒掉了,把剩下的貝果都給他,讓他和自己的朋友們分掉。阮綿點點頭答應,一直把洛春送到老桃樹的入口處,臉上的傻笑止也止不住,肩膀卻突然被敲了一下。他嚇一大跳,回過頭去。一位身材窈窕、長相可愛的女性抱著臂,視線不斷在他和洛春背影徘徊,語氣稱不上好:“你和花神關係不錯嘛。”“露露!”阮綿一見到她便激動起來,衝過去一把子將她抱住,“好久不見!你回來啦!好想你喔!”78馴鹿露露,是森林裏第一隻能變成人形的動物。她與阮綿打小相識,雖然有些嚴厲,但內心柔軟,阮綿一直將她當姐姐看待。露露剛出去旅行回來,算時間也確實與他有半年沒見,此刻被抱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由著小羊去,麵上卻還要做威嚴的姐姐樣子,點了點他的腦袋:“你小子。”“之前不是提醒過你嗎,不要和花神走太近。”等阮綿抱夠之後,她在老桃樹前的木樁坐下,聊了兩句旅途上的事情,又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上。“都說花神其實超級怕生,每次他來森林小動物都刻意躲開,避免他尷尬呢。”阮綿拖長聲音嗯了一聲,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拎著那枚掉到自己肩上的銀杏葉子,用洛春給他的紗布小心的包裹起來,再選了一塊方方平平的石頭壓住。露露見他這幅樣子,歎了口氣,又問:“我和棕熊都走了,有沒有其他小山羊欺負你?”阮綿這才有了反應,耳朵像彈了水珠子的樹葉一般抖動一下。他眼神迅速躲閃開,咕咕噥噥地講:“沒、沒有啊。”“比起那個,你餓沒餓呀,要不咱吃點東西吧。”他訕笑道,把洛春方才給的貝果遞過去,一時間忘了這叫什麽,於是胡亂想了個名字,“甜甜草莓圈。”露露在心中長歎一口氣,心想:這家夥確實一點長進都沒有啊,撒謊和轉移話題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地爛。79帕帕恰山穀除了阮綿一隻綿羊以外,還居住有五隻小山羊。他們占據了比較好的坡地,居住在向南的林木下,家門口就是綠瑩瑩的草地,往下還能遇到純淨的小溪,不愁吃喝也不缺玩樂。明明十幾年來小山羊們一直與阮綿井水不犯河水,但從今年年初開始,在邀請阮綿與他們一起住在舒適的環境裏卻慘遭拒絕之後,他們便單方麵與阮綿敵對起來。這對阮綿而言簡直是無妄之災,他向來生性溫和,不願意搬家隻是因為住慣了老桃樹,加上很喜歡背後那片月亮湖。但山羊們卻生了氣,隻認為是阮綿高高在上不給他們麵子。於是還處於中二時期的山羊轟轟烈烈地朝他開戰,表示既然好言好語地邀請你不聽,那我就隻好欺負你排擠你了哦,誰讓你不合群的!這種愚蠢又任性的觀念在發現阮綿是帕帕恰山穀裏唯一一隻能變成人形的羊後變本加厲,又在看到最近他和花神關係那麽好之後轉變為嫉妒。於是這段時間裏對阮綿的霸淩行為便愈發過分,搶了他的罐子,吃了他的糖,還天天往他家桃樹上扔小石子。說起來還有些生氣,那罐糖阮綿隻吃了一顆呢,還是在換藥的時候怕痛才胡亂塞進嘴裏的。阮綿多喜歡那小桔燈,最後也忍著沒要第二個,不過是擔心又被搶走或者砸壞罷了。他今天見到洛春時慌慌張張想變成人形,一方麵是想擋住自己肚子上缺缺的毛,另一方麵是借衣服擋一下自己腿上的傷罷了。他不太想讓洛春知道自己又受了傷。80同樣,自己受傷的事情也並不是很想讓露露知道。他遞給露露一塊貝果,對方也沒客氣,大口地往嘴裏塞:“你要小心哦,和花神關係太好,說不定山羊眼紅起來,會把你孤立得更厲害呢。”阮綿把剩下的貝果用白花綠布包起來,一點一點塞進鬆鼠果果借住的鳥窩裏。露露:“而且冬天又到了,大家都不愛出門,一點小閑話能講穿整個森林,鬼知道他們又聚眾怎麽說你呢。”阮綿這才有了反應,嘟嘟囔囔地回複:“我又不在乎。”“你是不在乎。”露露用力揉了揉他的頭,“你隻在乎花神是吧。”阮綿抿抿唇,不答話了。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但露露光掃一眼便看見了他遏製不住上翹的嘴角,不由得又歎了口氣。“真就這麽喜歡他啊。”她豪放地翹了個二郎腿,心裏總放心不下,“喜歡誰不好呢,幹嘛放不下一個花神啊。”阮綿有些不明白,眨了眨眼,真誠問道:“花神不好嗎?”露露皺著眉,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出於自身原因,從本質上並不看好所有花神,但麵對阮綿如此懵懂的眼神,又不知從何說去,最後也隻是嘖了一聲,含糊解釋:“我是覺得世界上生靈這麽多,沒必要隻盯著一個不放啊。”“你嘛......”她拖長聲音,慢悠悠地講,“你找一個懂你浪漫的人會更好吧。”81阮綿吸吸鼻子,沒聽懂她的意思。露露也不解釋了,見他茫然的神情,起了壞心思:“哦對了,你可得注意一點哦。”“你天天去找花神,沒想過對方反不反感吧。”她托住下巴,故意這麽說,“萬一人家根本不想見你,也不想收你的禮物,隻是礙於情麵不好提呢。”阮綿猛地警覺,眼睛瞪得渾圓,想也不想地駁回:“不、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