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顧明晝垂眸看向他, 兔子撒謊技術很差,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秋天哪來蚊子?”沈洱眼神飄忽,幹巴巴笑了聲, “是啊, 本座也想知道,怎會有蚊子呢, 真是怪了。”顧明晝:“。”他瞥一眼沈洱, 捉住那截白皙手腕, 緩緩扒開兔爪, 果真看到一粒殷紅的朱色小痣。果然。沈洱咬了咬下唇,仍然不想承認, “這個仙草一定是假的, 虎妖那麽精明,你不要被他騙了。”“可你之前說是真的。”顧明晝淡淡道。“本座……!”沈洱找不出話反駁他,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反正本座就是沒有懷。”聞言, 顧明晝心頭莫名沉下些許, 他聲音清冽,低低道:“你為何不想要這個孩子?”之前不是還很喜歡麽?沈洱想也不想便推開他的手,小聲道:“本座為什麽要給你生兩個孩子?”話音落下, 顧明晝陡然沉默, 指尖微微蜷起, “也是。”兩人一時無話。沈洱不知道他為什麽對這個孩子突然這般熱衷, 奇怪地抬眼看向他,總覺得今天顧明晝怪怪的, 但硬要說又說不上來。算了,不管他。沈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不熱了。昨夜雖染了風寒,但大邪體質遠比人類更強,這會已經好得差不多,他迫不及待地掀開被子,光著腳丫把搖椅裏的小崽抱回床上。顧明晝見他好全,沒有再攔他。小崽見到爹爹就笑,立刻晃著小手拱著屁屁朝他懷裏鑽去,臉頰粉嘟嘟的,嘴裏咿咿呀呀地說著不成調的音節,可愛極了。沈洱越看越喜歡,忍不住抱著崽崽親了又親。他的超壞又乖又漂亮,真是爹爹的乖寶貝。“是時候給他取一個大名了。”顧明晝望著他和崽崽,試探著低低開口,“總不能一直叫超壞吧?”沈洱:“?為什麽不能?”“若是以後他長大了,會被其他孩子嘲笑欺負。”顧明晝的確是完全站在小崽的角度考慮,“超壞可以做小名。”雖然他理解不了為什麽沈洱要起這個名字,到底有什麽奇怪的寄托在裏麵?沈洱抿了抿唇,似是想到了小時候一些不好的回憶,氣得咬牙,“誰要是敢欺負超壞,本座絕饒不了他!”三百年前,扶風山不似現在,那時山上還有碧磬宮,山下也沒有琉璃城,隻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村莊。沈洱五歲那年,偷偷瞞著左右護法從山上跑下去,想見一見外麵的世界。“你是誰?”村裏的小孩們問他。無知的小沈洱驕傲地挺起胸脯說,“本座是山上的大邪!跪拜吧,本座的子民們!”“大邪?我奶奶說大邪會吃人,是壞蛋,兄弟們打死他!”小沈洱那時還不會邪術。結果自然是被一群小孩逮住,被他們用棍子打得鼻青臉腫。如果超壞遇到這樣的事……沈洱絕對會氣到爆炸的!“不行,本座要給超壞起一個大名。”見他開竅,顧明晝欣慰地道,“好,需要我幫忙麽?”“不需要,本座已經想好了,”沈洱毫不猶豫拒絕他,“就叫沈小洱,怎麽樣?”顧明晝:……兒子跟爹同名同姓,還能怎麽樣,他應該誇好麽?還是他再想想吧。忽然間,一張符紙自山洞外悠悠然飄來,打斷了思緒。顧明晝眉宇微蹙,用指尖將那符紙自半空捏住,神色凝重,“是宗主的急詔符。”急詔符隻在兩種情況下會用。一是宗門有師長病逝。二就是……宗門可能出了大事。在顧明晝看完符紙後,那符紙很快便無火自焚,消散成了一片煙灰。“我要回宗門一趟。”顧明晝沉下聲音,空氣間都多了幾分緊張,“你和孩子跟我一起回去。”沈洱呆了呆,“本座和超壞都是大邪,去幹嘛?”他是大邪,顧明晝是不是真忘記他的身份,把他當成普通人了?兩隻大邪在高手雲集的仙宗裏大搖大擺地走來來去,不等於是送上門讓人一窩端嗎?聞言,顧明晝緩緩抬頭,咬破自己的手指,他沈洱和小崽的耳根處紛紛點上自己的指尖血,暗念靈咒,半晌,淡聲道:“現在沒人會看出了。”“這、這是禁術吧?”顧明晝為什麽會這種掩藏大邪邪氣的咒法?顧明晝不甚在意地答:“藏書閣隨便看的,怎算禁術,如果不準學,何必放在書架上。”沈洱:……原來如此。雖然感覺哪裏不對,但是聽起來又很有道理的樣子。那他就勉強跟顧明晝回去一趟吧,沈洱可沒忘記,他在顧明晝的宗門還埋伏著兩個內鬼他的左右護法!正好借此機會,他要讓左右護法想辦法把他和顧明晝身上婚契解除掉,然後……沈洱撫摸上自己的小腹,皺起臉。最好能再找到辦法可以讓他不要再生小小超壞就好了。*時值涼月中旬,碎葉如被,覆蓋在蒼茫大地。頤清宗山門,青階之上。“等我。”顧明晝自儲物戒取出宗門令牌,上前去讓守門弟子開門。沈洱乖乖原地等他。輕輕垂眸,鴉羽般濃密纖長的眼睫,在白皙皮膚上落下一片淺淡陰翳,墨發如綢,用一根銀色小簪佐以發帶輕輕挽起,淺青色的錦緞,用金線勾繡著幾朵白色山茶花,更襯得他矜貴清雅,氣質斐然。他唇如點朱,稍有些弧度,似是抱著懷中的孩子在低聲逗弄,麵上那稍顯驕矜的神色便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軟溫暖的神色。守門小弟子一時看呆,怔愣愣地盯著他,身前倏然多出道人影,他忍不住嘖了聲,“去去,別擋著……”身前人一動不動,他一抬頭,就聽對方似笑非笑道:“這位師弟,你耳聾麽?”守門弟子眼睛微微睜大,連忙起身,險些從山門台階跌下去:“顧、顧師兄!”喊了半天才回神,盯著別人的兔子一個勁看,玩忽職守。顧明晝盯他半晌,緩緩遞出令牌,涼嗖嗖道,“去開門。”對方聞聲便動,猶豫片刻,又轉過頭來,附在顧明晝耳邊,忍不住問:“顧師兄,這位帶孩子的俊俏公子是……”“是我妻兒。”顧明晝脫口而出。話音落下的刹那,他微微愕然,像是沒料到自己竟會如此自然而然的說出這種話。守門弟子也愣在原地,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良久,才回過神,木訥訥地推開了山門,“師、師兄,請。”老天爺,那個心眼比墨還要黑的顧師兄,早聽說過顧家要他回去成親,可所有人都以為他定會拒絕婚事,沒成想他回家一趟,居然真的成親了,還生了孩子帶回來!天下奇聞,竟真有能拿捏顧師兄的人?但是這俊俏的小公子不是男兒身麽,怎麽生出的孩子?顧師兄也太強了。顧明晝在守門弟子震撼的眼神中,輕咳一聲,莫名不想跟他解釋了,他轉眸看向身後還在逗超壞玩的沈洱,低喚了聲,“走了。”沈洱正親著崽崽,聽到這命令的語氣,微微抬起下巴,哼哼兩聲,“某些本座的姓顧的奴隸,注意你的態度。”兔子向來愛麵子。顧明晝嘴角微抽,良久,在心底歎一口氣,俯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進。”兔子這下舒坦了,抱著小崽哼著小曲走進山門。徒剩守門弟子和顧明晝麵麵相覷。顧明晝動作頓住原地,立刻收回手,試圖挽救,“其實我平時對他不這樣。”守門弟子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多言,顧師兄,我理解。”顧明晝:?你最好是真的理解。“姓顧的,你快點。”他頭疼半晌,知道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隻得快步跟上沈洱。見顧明晝如此乖巧聽話的離開,守門弟子更加篤定幾分,立刻興奮地飛書一封,用靈雀加急送去親朋好友手中,廣告天下這個驚天大秘聞內門某位平日最不好惹的三字師兄回家一趟,不僅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最好笑的是,他竟然懼、內,哈哈哈哈!!*蘇卿言坐在桌邊,呷了口茶,從窗台上的靈雀口中取下飛書,展平看了看,險些把茶都笑噴出來,“誰啊,內門誰娶了老婆生孩子,還懼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