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就不能老老實實地活著,為什麽非要去當什麽救世主!嗚嗚,不要死,顧明晝,我不要你死,你活過來,快點把腦袋安回去……“哭什麽呢,沈洱?”一道熟悉的聲音倏然在耳邊響起。兔子正竭盡全力地哭著,聽到這聲音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差點跟顧明晝一塊去了。半晌,沈洱硬生生被這口氣憋醒,他睜開眼,正撞進一雙洞黑如墨的眼睛,對方離他非常近,直勾勾地盯著他,神色中夾雜著幾分好笑和困惑。“做噩夢了,這次又是在夢裏被人用劍捅了?”顧明晝笑著問。他原本在修煉,忽然聽到軟榻上傳來哼哼唧唧的哭聲,就像從前那樣爬到床上把兔子抱進懷裏,拍著後背輕輕的哄。結果沒想到兔子哭聲越來越大,好像遇到什麽傷心到要把自己活活哭死的事情似的,哭得那麽傷心可憐,看起來委屈極了。顧明晝覺得自己再不叫醒兔子,兔子要在夢裏哭得背過氣去,便把他低聲喚醒。“問你呢,做什麽噩夢了?”沈洱怔怔地看著他,吸了吸鼻子,甚至忘記問顧明晝怎麽在自己床上。原來隻是做了一場夢啊。顧明晝沒死,腦袋也沒掉下來,身子也全都好好的,沒少一根手指頭。“沒有做噩夢。”一開口,嗓子啞到沈洱自己都嚇了一跳。顧明晝不大相信,盯著他哭紅的眼眶,循循善誘道:“確定?如果你做噩夢了,我可以在這哄你到睡著為止。”沈洱可恥地猶豫了。半晌,兔子強撐著重複一遍:“本座才沒有做噩夢。”顧明晝見他不承認,故作無奈地歎息一聲,作勢就要起身,“好吧,那尊上繼續睡吧,是我多管閑事了。”他伸手仔細擦掉沈洱臉上的眼淚,剛要離開,衣服卻忽然被人揪住了一角。“別人都嚇哭了,你就非要問出來嘛?”兔子咬牙切齒地開口。沒出息就沒出息吧!他可不想再夢見誰的腦袋滾到他腳邊死不瞑目地盯著他了!顧明晝身形頓在原地,微微愕然,轉過身來看向沈洱。兔子緊抿著唇瓣,伸出手,探向他的手腕一寸寸向下,最後抓住他溫暖的手掌,輕輕擱在自己的肩頭。他吸了吸鼻子,不敢看顧明晝的眼睛,嘴上卻理直氣壯地命令,“快點……哄我。”第53章 肉包(二更)(五十三)“快點……哄我。”兔子羞澀的表情很難見到, 這樣不夾雜羞憤的語氣也更加鮮少。兔子需要他。兔子想被他哄。顧明晝按耐下心尖躁動的癢意,喉結輕滾,盡量用平靜的聲音答他。“遵命。”話音剛落,兔子就一腦袋撞進了他懷裏。人的身體天生溫暖, 大邪和人其實沒什麽區別, 尤其是毛茸茸的腦袋貼在心口的時候,伸手摸去, 細而柔軟的發絲在掌心微微散發著暖意, 像什麽可愛的小動物的毛發一樣。伴隨每一次呼吸, 都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那截然相反的靈魂和自己緊緊相貼。顧明晝呼吸都慢了幾分, 伸手抱緊沈洱,一遍遍撫摸他的後背, 盡職盡責地放鬆他的心緒。兔子做噩夢了, 害怕到居然肯把心裏話說出來,還心甘情願地給他抱著哄,想必定是個十分可怕的噩夢。到底夢到誰了?該不會是夢見他死了吧?思及此處, 顧明晝有些想笑。他看起來那麽容易就會死麽?不過倘若真是這樣的話, 兔子擔心他, 他很開心。“顧明晝, 如果你不去殺阜尤的話,本座和超壞超凶就暫時不走了,你好好考慮清楚。”沈洱在他懷裏悶悶地說。顧明晝沉吟了聲, 困惑地問, “你認識阜尤?”不然怎麽總攔著他去殺阜尤。沈洱:“不認識, 就是不想讓你去, 你看著辦!”顧明晝抿了抿唇,還是拒絕, “不行。”誅邪不是他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事情,是曆代顧明晝留下來的使命,就算他真的會死,也必須去不可。沈洱見他又拒絕自己,當下急了眼,惡狠狠地瞪著他,“好,本座走了之後就吃很多很多惡念,變成世上最壞的大邪,把所有人都幹掉。”顧明晝想起白天兔子也是這麽威脅他的,忍不住笑了笑,說:“你不會,因為你很愛超壞和超凶,你一定不會吃。”兔子是好兔子,其他大邪都不一樣,硬要說的話,顧明晝覺得他隻是兔子中厲害一點的兔子,而不是兔子裏麵的大邪。“那可不一定!”沈洱咬牙切齒地說,“本座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別一副你很了解本座的樣子。”他一把推開顧明晝,現在別說傷心了,他現在看見顧明晝就來氣,氣都氣飽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顧明晝果然是生下來專門克他的吧!顧明晝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隨口敷衍兩句,“好,我知道了,那你多吃點。”沈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兔子眼前一黑,絕望地閉上眼,“滾出去,趕緊滾。”顧明晝被他這副模樣逗笑幾分,又忍不住問,“在你心裏,我打不過阜尤和那些魔族?”“那不是廢話嘛?”兔子毫不猶豫地對他指指點點起來,“他們可是有跟你一樣的傀儡,一個阜尤就夠難殺掉的,你還覺得自己能把那傀儡一起殺掉?”謝就算了,兔子覺得謝還可以改過自新。“為什麽要一起?”顧明晝反倒困惑起來,“我就不能一個一個殺?”沈洱登時噎住,從未設想過這個角度,“可是,可是他們……嗯?”頓了頓,他陡然想到,謝說的是三天後在紫門關引顧明晝去殺阜尤。為什麽是三天後?難道是因為現在他們還沒能成功把那個第一世顧明晝複活過來?而且顧明晝原本就打算明天去殺阜尤,他們根本就撞不到一起呀!“對哦!”沈洱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一腳把顧明晝踹下床,“快快,你現在就去殺阜尤。”顧明晝被他從床上踢下去,整個人還沒從溫柔鄉裏反應過來,分外惋惜地道:“你不困麽,再睡一會吧?”天還沒亮,急什麽。“夜長夢多,容易橫生變故,你懂不懂戰術啊?”沈洱抓著他的衣袖,把他使勁往外拉,“把你的劍拿上,本座去叫表侄過來看孩子。”顧明晝手心被他擱進來冰涼的劍柄,又眼睜睜看著沈洱從他的桌案上胡亂抓了一大把符紙,塞進他的衣襟裏。“這個也帶上,多帶點,還有這個和這個。”兔子一邊碎碎念,一邊給他塞符紙。顧明晝望向自己已經被裝得鼓鼓囊囊的衣襟,忍不住扶額。太多了,沈洱。他是去誅邪,不是搬家。“你放心,到時候本座跟你一起去,區區一個阜尤,本座彈彈手指就給他滅掉了。”沈洱把剩下塞不進的符紙都裝進自己的兜裏,剛要再拿幾張,手腕卻被顧明晝輕輕握住。“你不許去。”顧明晝淡淡道,“你實力很弱,去了但凡受傷我顧不上你,會拖我後腿。”沈洱:“……你有必要說得這麽傷人嘛?”顧明晝低笑一聲,把那些符紙取出來,擱回桌上,“不這麽說你定會纏著我要去。”兔子咬牙瞪著他,“那你確定自己一個人能打贏?”“尊上是不是對我的實力有什麽誤解?”顧明晝緩緩從腰間拔出長劍,劍身流淌著凜冽的寒光,令人油然而生畏懼想逃的衝動,他指尖擦過劍身,笑了笑,道,“應該是阜尤怕我才對。”沈洱眼睫顫了顫,清晰聽到自己的心口又重重跳了一下。不想承認,他居然在這一刻覺得顧明晝很強這件事挺好的。“走了。”顧明晝推開門,又回頭望了兔子一眼,頓了頓,輕聲說,“明天天亮,早飯我帶肉包回來?”沈洱指尖蜷緊,沒有抬頭,小聲說:“本座要吃燒雞。”“大早上吃那麽膩不好消化,就肉包吧。”“那你問本座幹嘛!”顧明晝低低笑著,沒再多說,在沈洱氣衝衝的怒視下,輕輕將門合上。沈洱立在門前,哼了一聲,回過頭,卻看到桌案上顧明晝擱下的符紙,連忙攏成一堆抱在懷裏,踹開門想要追上顧明晝把符紙給他。門開了。門外早已沒有顧明晝的身影,一片秋葉從樹上剝離下來,在半空打了個旋,最後緩慢地飄落在沈洱的腳邊。沈洱忽然感覺心底空落落,好像哪裏缺了一塊。他歎息一聲,轉過身,想把那摞符紙擱回桌子上,卻對上了一雙冷戾的眼睛。“你都告訴他了?”謝一把掐住了沈洱的喉嚨,將他摜在牆上,眼底噴薄著懾人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