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晝是少年天才,自出生起便天資卓越,楚煙第一次見他,便是在測天資的時候,她是凡人一個,本是打算去湊湊熱鬧,卻意外讓自己遇見此生難忘的人。“我記得清楚,那是個飄著大雪的日子,”楚煙徐徐道,“顧家長子名叫顧明佑,父親與顧家家主有要事商議,便打發我跟他去玩,顧明佑說帶我去冰麵溜冰,可以看到冰下五彩斑斕的鯉魚,結果我們卻在岸邊遇見了顧明晝。”顧明晝幼時相貌俊俏,卻很瘦弱。他大哥顧明佑長得高壯,又盛氣淩人,興許是想在楚煙麵前裝腔作勢,掙些麵子,顧明佑忽然便開始對顧明晝欺辱嘲笑。顧明佑當著楚煙的麵,指著顧明晝辱罵他,說他是克父克母的晦氣克星,讓他滾遠一點。楚煙當時對顧明晝並不了解,可身處別人家中,她礙於規矩禮儀,便沒有上前去為顧明晝爭辯一句。那也成了她後來長久的遺憾。當時顧明晝神色平淡,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羞辱,他毫不在意地離開,隻在路過楚煙之前,淡淡扔下一句,“冰很薄,別下去。”少年清冽穩重的聲音和身上的竹木香氣纏繞在心尖,楚煙心頭一跳,回頭看去,卻隻看到顧明晝靠在覆滿浮雪的柳樹邊靜默地看書。她好奇地看向顧明晝,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顧明佑一把拉到了冰麵上。“煙,快來!”顧明佑很喜歡漂亮的人,對楚煙自然也是有好感的,見到她盯著顧明晝便心煩不已,抓住楚煙的手朝河心去,“河心的鯉魚多,我帶你去看。”楚煙本想拒絕,可她不太擅長拒絕他人,隻得任由顧明佑將自己拉走。熟料還未走到河心,他們腳下的冰麵驟然開裂。楚煙整個人跌落進了冰寒無比的河水中,隻剩下半個身子努力想抓住顧明佑的手。顧明佑見狀,登時慌亂起來,他想把楚煙從河心救出來,可力氣太小,反倒讓楚煙平白嗆了好幾口水。身體愈來愈僵的時候,楚煙漸漸沉了下去,她絕望而無助地看向蒼白的天空,自冰麵徹底墜落下去,沉入了河水。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時,一道陰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抓住了她的手。楚煙隻感覺身上被一陣暖暖的靈氣所籠罩,身子好似也被這道靈氣禁錮住了般動彈不得,很快她便從冰冷的河水裏被拽出來。她倉皇狼狽地在河麵抬起眼,麵前隻看到被雪水微微打濕的墨色足靴,她沿著那足靴向上看去,對上了顧明晝淡漠平靜的眼眸。少年在清冷天光下像是渡上了一層薄霧的氣息,縹緲遙遠,如同永遠無法觸及到的夢境。“掉進河水要冷靜,掙紮隻會越墜越深,旁人也更不好救你上來。”他解開了楚煙身上的護體靈氣,然後緩緩轉眸看向身邊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顧明佑,三兩下把顧明佑身上的外衣剝下來,丟在了楚煙身上。顧明晝淡淡道,“穿著吧。”顧明佑不可置信,“你怎麽不脫你自己的。”沒人理他。楚煙顫抖著將那件溫暖的外衣披在肩上,目光落在顧明晝的臉上,分毫不舍挪開,她想要開口道聲謝,顧明晝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你或許會覺得我很可笑,”楚煙捧住臉,臉頰熱燙,飄起一抹紅霞,“但是如果你是女兒家,遇到這種事,一定也會喜歡上他的。”沈洱:……好熟悉,這不是經典英雄救美的橋段嘛?沈洱心裏一下子變得難受起來,他隻是忽然想到,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興許顧明晝真的會和楚煙在一起。楚煙人很好,善良,溫柔,長得漂亮,文雅有禮。她和顧明晝兩小無猜,門當戶對,有一段英雄救美的美好過去,長大後兩家還定下婚約。他們看起來很般配,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人類。顧明晝不會把劍捅進楚煙的心口,不會欺負她,也不必想方設法讓她戒掉惡念。如果當初他們順利成親的話,婚後一定是最讓人豔羨的夫妻,他們郎才女貌,相敬如賓,再生下一個小顧明晝或者小楚煙,最後白頭偕□□度餘生。顧明晝不用再擔心飛升失敗要怎麽辦,他們可以一起死去,合葬進同一個墳墓裏。沈洱越想下去越憋悶,心尖酸酸的,眼睛也熱熱的。如果沒有他,顧明晝和楚煙是不是會更好呢?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的念頭,把沈洱自己都嚇了一跳。“有時我會很羨慕那個名叫沈洱的女子,和顧明晝在一起,她一定會很幸福,你說對不對?”楚煙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沈洱下意識地猛然站起身來打斷了她,“我要走了。”聞言,楚煙微愣了瞬,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舍地低聲道,“好吧,你還會再來麽?”沈洱不敢回頭看她,囫圇地搪塞,“不知道,我經常迷路,要看運氣。”聽到他的話,楚煙忍不住笑了聲,“好,如果你再來,我想多問一問你的事情,再見,沈公子。”沈洱指尖輕輕蜷起,他沒有道別,心慌意亂地奪門而出,正撞上院落裏正在賞花的謝。“怎麽了?”謝看出他神色有異,眉頭皺了皺,“你失敗了?”沈洱沒有說話,他垂著頭,手指在自己的衣角上揉來揉去,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大邪跟人類真的沒有可能嘛?”謝微微訝然,以為他終於開竅了,淡笑著道,“當然,大邪和人類本就不是同類,你現在想明白還不算晚……”“那本座可不可以變成人類?”沈洱湊到他麵前,認真地問,“你肯定有辦法,快告訴本座,本座不想當大邪了。”謝:?他深吸一口氣,掐住蠢兔子的後頸,把他變回一隻白兔擱在眼前,冷聲威脅道,“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會先讓你變成太監。”兔子哆嗦了瞬,立馬捂住自己身下,“本座就是說說而已,不行就不行嘛。”謝把他擱回懷裏,淡淡道,“就知道你會出差錯,還是得我自己去。”他方要走進正廳,卻被懷裏兔子揚聲喝止,“你也不許去,她已經很可憐,你不可以再騙她了。”謝壓了壓眉,並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朝正廳走去,兔子急忙在他的手上狠咬一口,“謝,本座已經把計劃全都告訴她了!”話音落下,謝眯了眯眼,一把將兔子提起來,“沈洱,你就這麽喜歡把我交代你做的事告訴給別人知道?”兔子心虛地撲騰兩下,沒能掙脫他的手,“本座會想其他辦法的,你聽本座的就好。”謝冷笑了聲,說道:“沒有赤練符篆卷軸,那傀儡遲早會把素商給殺了,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想出好辦法來。”“本座會的。”兔子蔫了下去,他既不想傷害楚煙,也不想讓超凶陷入危險,“你能聽本座的話麽,就這一次也行。”他心裏亂亂的。謝默然地看著他,良久,把兔子擱回地上,淡聲道:“你走吧,我會派人去把卷軸偷出來。”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沈洱張了張口,他想要阻攔謝,可仔細想想,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們拿到赤練符篆卷軸不是做壞事,而是要除掉那個傀儡,隻要偷出卷軸,把傀儡除掉,他們再悄悄把卷軸送回來就好。沈洱沒有再說什麽,隻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正廳緊閉的房門,緩緩收回了目光。*“這藥一月服一次即可,對身體沒有損害。”塗大夫分外不爽地把一瓶藥丸扔給顧明晝,“以後這種微不足道的破事少問我,你出門隨便找個藥鋪就能找到藏紅花,讓那兔子吃了不就可以了?”顧明晝接過那藥瓶,輕輕摩挲兩下,低低道,“他身體不好。”藥寒性涼,多少會對身體有些損害,兔子和其他大邪不同,自愈能力要差很多。況且,若是要兔子吃藥,那他不如一輩子不做。塗大夫搖了搖頭,對他無奈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麽被一隻大邪迷成這樣。”他收拾好藥箱,背在身上,淡聲道,“你身上的傷口用我給你的藥膏調養即可,內傷較重,近日最好不要再動用靈氣。”顧明晝應聲下來,緩緩自床榻上起身,對塗大夫行了一禮,“多謝大夫。”“現在知道謝我了。”塗大夫輕嗤了聲,“得了,看在三百年交情的份上,我也不找你要藥錢,你好好活著吧。”“三百年?”顧明晝眉峰微挑,“你不是人類?”三百年前,恐怕他是與自己的第一世相識之人。“自然,我是妖。你次次轉世都把前世的事情忘了,我可不想總費口舌再跟你講一遍過去,”塗大夫踏出門檻,頭也不回地朝他擺了擺手,“你從前救過我的性命,所以我才守你三百年,你隻需記得我不會害你即可。我走了,不必遠送。”顧明晝靜靜地望著他遠去,難得對自己的前世產生了一絲好奇。他隻有二十多年的記憶,塗大夫也好,沈洱也罷,他們卻早早認得他。若有一日可以把一切都想起來就好了。門口忽然又出現一道身影,顧明晝微微抬眼,輕笑了聲,“回來了?”沈洱立在門邊,垂著腦袋,摳著門框上的木頭,沒有進屋。“站那做什麽,進來。”顧明晝隱隱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有些困惑,“怎麽了?”沈洱不出聲,好像那門框的木頭對他有多大吸引力似的,專心致誌地摳著門框。顧明晝默了默,偏頭看向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兩隻小崽,了然地收回目光,“出去說?”聽到這話,兔子才終於點點頭。顧明晝失笑了聲,將外衣披在身上,跟著沈洱出了門。今日天氣晴朗,陽光大好,柔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渾身都舒適不少。顧明晝垂眸看向沈洱,低聲道,“去過楚家了?”“你怎麽知道的?”沈洱不可思議地抬起眼看他,連忙捂住心口,“你又對本座用讀心術!”“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會讀心術。”顧明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吧,發生什麽事了。”沈洱抿了抿唇,直到把那殷紅的唇瓣抿到微微泛白,他小聲道,“本座見到楚煙了。”顧明晝蹙了下眉,“誰?”沈洱震撼地抬頭,“楚煙,跟你定下婚約的那個楚家嫡女,你怎麽能把她忘了?”顧明晝沉默片刻,“我不知道,顧楚兩家定下婚約時並未通知我,我亦沒有問過。”他自十八歲便離開了顧家,十八歲之前也從未離開過顧家半步。對於楚家,顧明晝隻知楚家有個病弱的女兒,除此之外,沒有人告訴他對方的名字,也沒有人在意他對這樁婚事的看法。“可是,可是你們小時候不是見過麵嘛?”沈洱急切地跟他形容著,想讓顧明晝把她想起來,“一個下雪天,她來你家和顧明佑一起在冰麵上玩,結果不小心掉進了河裏,你把她救出來了!”聞言,顧明晝仍然腦海一片空白,他沉吟片刻,淡聲道,“不記得。”“怎麽可能?”沈洱難以理解,“那可是救命之恩啊,你怎麽能不記得?”顧明晝無辜地看向他,說道:“你很想讓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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