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晝披著一件單薄的素衣,坐在房簷下,身旁一邊一個窩著兩個小崽崽。“哎”超壞拄著臉,長長歎息一聲。“哎”超凶學著他的樣子跟著歎氣。“哎。”顧明晝也忍不住歎了一聲。“爹爹說你騙人,你為什麽要騙爹爹?”超凶率先譴責起他,“你要是不騙爹爹,爹爹剛剛也不會生那麽大氣。”沈洱把顧明晝從頭到尾罵了一頓,而後衝了出去,臨走前還不許任何人去追他,否則就再也不回來。超壞抿了抿小嘴,同樣不太高興,“爹爹要是再也不回來了怎麽辦,父親,你要跟爹爹道歉。”顧明晝在兩個小崽的頭頂揉了一把,無奈地低聲道:“我知道錯了,我一會就去把爹爹找回來道歉。”他隻是想借此機會和沈洱互通心意,隻是,一不小心演過火了些。兔子實心眼,把他的話全當真了。顧明晝自台階上起身,拍拍兩隻小兔子的腦袋,低聲道,“回屋去吧,我現在去找他,不許亂跑,聽到沒有?”“聽到了,你快點去吧!”超凶著急地推了推他,“不許再惹爹爹生氣了,不然我會討厭你的。”“好。”顧明晝答應下來,起身朝兔子逃走的方向找去。待顧明晝一走,兩隻小兔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父親真是讓人操心。”超壞嘟噥著牽起弟弟回屋裏,“咱們先吃點東西等他們回來吧。”肚子餓了,屋裏的桌子上好像有幾塊糕糕可以吃。超壞拉著超凶進門,卻看到了一道散發著冷冽氣息的身影。小崽愣了愣,有些生氣地說,“不是說去找爹爹嗎,怎麽又回來了,父親你這樣可不行!”話音落下,房間內那道身影緩緩回過頭,眸光冷冷地落在了他身上。超凶心頭猛地一跳,幾乎瞬間便反應過來,一把將超壞拉到了身後,“哥哥快跑,他不是父親!”他是……那個要殺他們的假顧明晝!男人狹眸微眯,目光落在了慌亂的小崽臉上,緩緩解下腰間長劍。見狀兩個小崽驚慌失措地轉頭就跑,可還沒來得及跑遠,一柄長劍便裹挾著淩厲的劍氣捅在了他們的麵前。隻差分毫,就會把他們殺掉。小崽們的腿一下子軟下去,絕望地回過頭,男人已近在咫尺。他垂下眼眸,漠然地望著他們。“壞人,你要殺就殺我吧!”超壞眼淚一下子掉下來,被嚇得渾身顫抖,仍然擋在了超凶麵前,“弟弟,你快走!”“哥哥!我不要!”“聽話,快走!”兩個小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半晌,男人眉宇微蹙,伸出手,掐住了兩個小崽軟乎乎的臉蛋。“閉嘴。”聲音僵硬而冷然,沒有半分人類的情緒。小崽們驚惶地望著他,又聽他淡淡開了口,“你們……”男人在兩個小崽的麵上梭巡過,竟奇跡般流露出了一絲困惑的眼神,“哪個是我的轉世?”他方才剛恢複了記憶,發現自己居然在抱著一隻符咒做的假兔子。他查探了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活人的呼吸,而且渾身遍布著魔氣,他猜測自己應當是死後被魔族複活,變成了一具可以操控的行屍走肉。他的記憶並不穩定,恐怕遲早有一日會徹底被魔氣侵蝕成為殺人的魔頭,必須要盡快讓人除掉自己。世上能殺他的人,隻有他自己的轉世。可麵前這兩個崽子。一個長得像他,另一個卻有兩枚內丹。到底哪個才是?第64章 辣辣的東西(六十四)兔子氣衝衝地跑出顧家, 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是因為羞恥。混蛋顧明晝,竟然演得那麽逼真,把他的火眼金睛都給騙過了!他不要再管顧明晝了, 這個人心眼就是黑的, 讓他重傷死掉算了,反正他也根本不把自己的傷當一回事!兔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心裏把顧明晝從頭到腳罵了一個遍。一抬頭, 卻看到了一間醫館。“這位公子, 補氣血的鹿血酒要不要, 名醫親手所製,一壺隻要三十錢!”醫館門前的小藥童攔住兔子的腳步, 殷勤地遞上一壺熱酒, “您嚐一口,好喝得緊咧!”原來是賣藥的。兔子冷哼了聲,裝作沒看見, 直直地走過他身旁。藥童習以為常地從他身上收回目光, 繼續攔住下一個路人, 熱情吆喝著自家的藥酒。“哎, 公子,鹿血酒要不要,喝上一碗精神倍增, 龍精虎猛, 力能扛鼎, 您嚐嚐……”他正賣力介紹著,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小小的聲音,“這個酒可以讓人類身體變好嘛?”藥童愣了愣, 回過頭來,望見了去而複返的沈洱,“能!當然能!哪怕是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喝了咱家的鹿血酒,立刻就能活蹦亂跳,大展雄風,您需要?”兔子想到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顧明晝,不由得被藥童說動幾分。顧明晝喝了這個酒應該就會好起來吧。思及此處,兔子有些扭捏地從兜裏掏出一枚玉佩,“本座沒帶錢,拿這個換行不行?”藥童有些為難地接過那玉佩,擱在天光下仔細瞅了瞅,“這……公子不如先去當鋪當掉,再回來買藥不遲。”沈洱抿了抿唇,從他手心拿過自己的玉佩,低聲道:“本座不知道哪裏有當鋪,你帶本座去。”藥童:“嘶……我這有點脫不開身呐。”沈洱猶豫片刻,輕輕歎了口氣,道,“那好吧,還是算了。”他不給顧明晝買藥了,反正超壞超凶說有大夫已經給顧明晝吃了好多藥,也用不著他。想起這茬來,沈洱還有些生氣,他白擔心那麽久了,這樣顯得他很多餘,可惡的顧明晝。見他作勢要走,藥童又連忙叫住他,“公子留步,我去請示一下大夫,若是大夫同意,您就把玉佩留下換酒吧。”聞言,沈洱糾結片刻,還是鬼使神差般跟著那藥童走進了醫館裏。他先看看,看看又不要錢。不一會,便有一個大夫來迎接他,還端上了一整壺鹿血酒,給沈洱倒上一杯。“您先嚐著,這酒是洛虞城名醫劉大夫所製,公子若信得過我,且把玉佩先給藥童帶去當鋪一趟驗驗貨。”兔子毫不在意地把玉佩交了出去,這種玉佩他多得是呢。那藥童恭敬接過便離開了。待他走後,兔子盯著桌上那鹿血酒,輕輕端起來,抿了一小口。酒很烈很辣,嗆得喉嚨痛,兔子忍不住咳嗽起來。他從沒有喝過酒,以前扶風山上也沒人喝酒,大家都喜歡喝茶。可不一會兒,兔子很快感覺渾身上下都熱起來,身上也好像比平常更有勁了,甚至想對著空氣來幾拳。這個酒果然是名醫親手做的,他隻喝了一口就感覺變得更精神了!兔子激動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那杯子裏的酒倒回酒壺。不能浪費,剩下的都給顧明晝喝,他買這一壺就夠。等顧明晝喝了他買的酒,肯定比那個破大夫開的藥好得更快,兔子想象著顧明晝被自己治好的場景,心頭隱隱得意起來。人類的東西可真奇怪,做出這麽辣辣的東西,居然能治病。兔子新奇地擺弄著那酒壺,一會聞聞味道,一會舔舔杯子。奇怪,他怎麽喝一口老想再喝呢。兔子的耳尖漸漸飄上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薄紅。他竭力忍耐住再喝一口的衝動,把酒壺的塞子用紅布蓋紮紮實實裹緊,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等那個大夫當完玉佩回來。可他沒等到驗完玉佩的藥童,卻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沈洱?”一道溫柔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兔子回過頭,懵懵地睜大眼睛,看到了略顯驚喜的楚煙。“怎麽會這麽巧,你也來這裏買藥?生了什麽病?”沈洱走後,楚煙在家得煩悶,便將午後的事情全推了去,以買藥為借口偷偷跑了出來。隻是沒想到一進醫館便見到了沈洱,她本以為還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再見麵呢。聽到她擔心的語氣,兔子下意識道:“本座沒有生病。”“可是……”楚煙憂心地望著他,低聲道,“你臉很紅,是不是染了風寒?”兔子坐在小板凳上,搖了搖頭。楚煙從小多病,見到沈洱這樣,忍不住一陣猜測,“一定是了,這家醫館我常來,我去找劉大夫來看看你。”兔子迷迷糊糊地拒絕她,從小板凳上站起身,“本座沒事,本座現在要回去了。”他把那酒壺寶貝一樣揣在懷裏,卻被大夫有些為難地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