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找不出理由反駁,莫名其妙被說服了。其實他還挺喜歡這個新名字的,聽起來和弟弟的一樣厲害,像話本子裏的人似的。“你爹爹什麽時候回來?”顧明晝不知自己還能保留多久記憶,他想至少在徹底失去理性之前,見一見那個為他生下兩個孩子的人。雖然他不太相信自己會和大邪成親生子,可超壞的確是半邪之身,鐵證如山,他不信也沒有辦法。興許,那位大邪與他先前誅殺的大邪都不同,是個溫厚善良的好邪。他的轉世一定不會眼瞎到和真正的禍世大邪生孩子的。顧明晝也隻有這樣猜測了。*醫館內。沈洱迷迷糊糊中把所有事情全說了出來,顧明晝額頭沁汗,知道楚煙就在外麵聽著,不得不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再說出什麽要命的事情。“你讓謝去偷卷軸?”顧明晝幹咳了聲,“應該是謝自己說要去偷吧。”沈洱揉了揉眼睛,心裏並沒好受多少,“雖然是他說的,但是本座沒有攔住他,本座隻是想偷偷借來用一下,用完就給她還回去。”聞言,顧明晝神色微鬆,伸出手在兔子紅撲撲的側臉上捏了一把,“原來如此,那魔族傀儡一日不除,天下蒼生便一日無法安寧,你沒有做錯。”“真的?”沈洱吸了吸鼻子,撇著嘴說,“可是楚煙知道了肯定會恨死本座的。”“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小心眼。”話音落下,門外緩緩走進一道身影,楚煙深吸了一口氣,不敢抬頭看顧明晝,一把將手心的荷包塞進了沈洱懷裏,“喏,還你,那大夫去完當鋪,說你這玉佩夠買他家醫館了。”沈洱嚇了一跳,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你……”“我什麽我?”楚煙抿了抿唇,嗔怪道,“我還當你家裏窮得連病都看不起了呢,誰想到你這麽有錢,記得改天把藥錢送還去我家。”沈洱驚慌地看向她,“你剛剛都聽見了?”老天爺,你還不如把我現在給埋起來!楚煙瞪他一眼,“聽見什麽,我可沒有時間跟你浪費了,我還要回去喝藥呢。”說罷,她轉身就走,分明一眼都沒有看過顧明晝,卻在臨出門之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就這樣結束吧。顧明晝的確找到了很好的人,他們很合適。沈洱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她本以為應當是個賢良淑德的端莊夫人,比自己規矩守禮,比自己大方恬靜,可沈洱比那樣的端莊夫人要更好,他是世上最特別的人。他可愛,真誠,心思純潔。楚煙不再羨慕那個名叫沈洱的“女子”了,她現在更羨慕顧明晝多些。與其得到一個所愛的人,不如得到兩個可交的好友。“楚煙……”沈洱見她走遠,想要去追,卻被顧明晝一把拉住了腕子拽回來。他回頭瞪了一眼顧明晝,“你幹什麽,快放手啊!”顧明晝在他頭頂輕輕敲了一下,淡淡道,“她跑就是不想你追,回來。”兔子捂住腦袋,還是有點不理解,憤憤道:“她肯定是看到你才跑掉的。”“好好,都怪我,”顧明晝熟練地背下這口黑鍋,從他手心拿過那荷包,在裏麵取出一個小小的卷軸。果然。他笑了笑,在兔子眼前晃了晃,道,“你的玉佩的確值錢,看來謝要無功而返了。”兔子怔怔地看著那卷軸,眼眶陡然濕潤起來,心底久違地又湧上那溫暖的感覺,和那日祖母說以後要給他寄梅子吃的感覺一樣。楚煙沒有討厭他,她真好。回顧家的路上,兔子低著頭跟在顧明晝身後,小聲說,“顧明晝,如果楚煙知道本座是大邪,她還會這樣對本座嘛?”顧明晝研究著那卷軸,聽到這話,緩緩抬眼看他,“自然。”“可是本座是大邪,她肯定會害怕本座的。”沈洱有些扭捏地輕聲問,“她會想跟本座交朋友嘛?”“當然。”顧明晝在他頭頂揉了一把,“你要相信世界上還是聰明人更多。”兔子又聽不懂他的話了,“這跟聰不聰明有什麽關係?”“聰明人可以聽從自己的心意去做正確的事情,就算她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會厭惡你,她比你聰明。”兔子沒聽出什麽道理,反倒聽出他拐著彎罵自己笨了,“本座哪裏不聰明,你少瞧不起人!”聞言,顧明晝頓了頓,把那壺鹿血酒從懷裏取出來,似笑非笑道,“好啊,聰明人,給我解釋一下,你買壯陽酒是打算給誰喝?”壯陽酒??兔子微微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過去,“這才不是壯陽酒,這是……這是治病的!”顧明晝沒忍住低笑了聲,“所以你打算給我喝這個?”笨兔子,怎麽每天都能讓他笑出來。他一笑,兔子臉上立刻羞赧地紅透,“誰說給你喝,這是、是治本座的病的,不然你以為本座為什麽去醫館?”“哦……”顧明晝意味深長地回眸望著他,稍稍湊近他些,壓低聲音道,“那我可否請問尊上,你壯陽是打算做什麽?嗯?”他靠的很近,呼吸輕柔地撲灑在耳廓裏,連帶著心尖都癢癢的。“你少血口噴人!”兔子臉更紅幾分,惱羞成怒地把那壺鹿血酒從他懷裏奪過來,“本座不是為了壯陽,是治病,你聽不懂嘛?”顧明晝強忍住笑意,把兔子拉進懷裏,“好,我懂了,請沈大夫治治我的病吧。”豈有此理,他還沒完了!兔子憋氣地推他一下,“滾開。”“晚上治治可以麽?”顧明晝不依不饒地跟上了來,“我想見識一下沈大夫的醫術……”“你有完沒完。”兔子羞惱地急眼了,“本座從現在開始討厭你了。”這種諢話也說得出口,還正道人士呢,我呸!顧明晝也不知為什麽,他偏生就喜歡逗兔子,看到兔子生氣的模樣,眼睛像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似的,實在讓人忍不住心動,“醫者仁心,沈大夫,你要對我仁慈一些……”話音未落,兔子猛地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腰間狠掐一把,心滿意足地聽到顧明晝吃痛低呼的聲音。打又打不得,那就掐死你!“本座要吃燒雞,你去給本座買完再回家。”說罷,兔子拍了拍手,輕哼一聲,瀟灑離開。徒剩顧明晝額頭冒著冷汗立在原地,良久,痛意緩解,他低低歎息了聲,“沒輕沒重。”算了,誰讓他不挨一下就總想欺負兔子呢。受著吧。*兔子沿著記憶的路線,找到了顧家的偏門,他高興地在心底誇了誇自己。他果然越來越厲害了,以前這段路他肯定會走錯好幾次,這回他隻問了四次路就找到顧家了。他要回去和小崽們一起補個覺,然後起床陪小崽們看會話本子,估計到時候顧明晝就會把香噴噴的燒雞買回來了,他們正好吃晌午飯。這樣的生活好像還挺不錯。兔子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麽顧明晝說想讓其他大邪也過上安居樂業,平淡幸福的日子了。在顧明晝眼裏,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有個小家,家裏一家四口,每天歡歡鬧鬧的,的確比每天打打殺殺要好得很。兔子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在顧家像進自家後院般閑逛著。“嘿、哈!”不遠處傳來小崽的聲音,兔子頓時停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穿過曲折的廊道,看到了海棠樹下兩個揮舞著樹枝的小崽。“弟弟,吃我一招!”超壞抓著小樹枝便朝超凶打去。超凶也很快反應過來,像是天生就會劍術般,輕而易舉便用樹枝擋下了超壞的攻擊,“還是看我的吧哥哥!”小崽動作幹脆利落地抬腿踢開超壞的樹枝,反手用手心裏的樹枝抽在了超壞的屁股上。“哎喲!”小崽痛呼了聲。沈洱眼睛瞪大了些,連忙衝出來,“不許打架,你們怎麽可以打架呢!”“爹爹,你回來啦!”“我們沒有打架,我們是在練劍招……”然而小崽們還沒說完,一道長劍忽然從天而落,搭在了沈洱的頸間。殺氣濃鬱得如有實質,沈洱渾身像是被人從頭澆下一盆冰水般瞬間冷透,他下意識抬手想放出一道邪氣,手腕卻被來人死死攥住。雪白的衣訣自海棠樹上飄下,幾片麗的花瓣隨之洋洋灑灑落了下來。劍刃離頸子隻差毫厘。男人垂下眼眸,自高而下地睨著沈洱。忽地輕嗤了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看到這張臉,他便全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