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氣流湧動,將牆上的燭火吹得搖曳不定。


    狹長黑桌前,橙色燭光在男人臉上跳躍。


    那是個麵相普通的男人,三十多歲的人,頭發將近三分之一都褪為了白色,這使得他看上去有種年長者的滄桑。


    在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微微垂著,並沒有抬頭看向進來的人,從容淡定。


    “何三開?你的名字和你的外表一點都不搭配。”祁安走到座位前坐下。


    對方緩緩抬起頭,看過來的目光平靜而清冷。


    “你以為我會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的語氣也如同目光一樣,幾乎察覺不到情緒,但語氣還算溫和,應該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起初知道你的名字,還以為你是一個脾氣不好的粗糙大叔。”


    “是嗎,我還不夠粗糙,不夠大叔嗎?”


    他冷笑了一聲,眼尾擠出細細的皺紋,總算有了些表情,當然,既然能坐在這,他完全知道祁安是來做什麽的。


    “你是要問我關於凶殺案的問題吧?直接問就好了,不用浪費那麽多口舌,看在你是個小姑娘的份上,我不會對你撒謊。”


    “好吧,我想知道,你對死者一家人的看法。”


    “那家人……嗬……”


    對方輕蔑一笑,言語間盡是鄙夷:“那家人是褻瀆者。”


    “短發小姐,不如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吧,我最開始認識的人,是柳家的一個孫子,準確的說,是他們領養的孫子。”


    “那天,柳家的老太太來接小孩放學,她隻接走了大孫女,把小孫子一個人留在路邊,天都黑了,還下著雨,我舉著傘路過,還以為老太太是老糊塗了,忘了,但孩子說,老太太就是故意的,他們一家人都討厭這個孩子,也就老四會偶爾搭理他,跟他說上幾句話。”


    “嗬,我問為什麽,小孩說,是因為他的媽媽,家裏的二女兒,因為不想生孩子變醜,就擅作主張將他帶了回去,大家都無法接受一個外來者作為家人。”


    見何三開緩了緩,祁安配合地提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決定幫孩子一把, 我去接觸了老太太,向她傳教了當今小孩最喜歡的一個神,老人嘛,很好騙的,輕易就上當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


    “所以根本沒有光之子教,一切都是你編撰的,你並不是什麽傳播信仰的教眾,隻是一個騙子,是嗎?”


    “沒錯!”他還承認得挺幹脆,“不過我在做好事,做好事能算什麽騙子,這叫善意的謊言,不是嗎?”


    “因為我,老太太才對小孩好了點,在有肉吃的時候,也會賞他一根骨頭了。”


    祁安打斷話題說:“可是你也說了,那家人是褻瀆者,老太太的家人根本不能理解你傳播的信仰,他們產生了爭執,如果你當初傳教隻是為了讓小孩好過點,那麽當那家人與老太太因為信仰而衝突的時候,小孩的境遇隻會更差,你沒有幫到忙,反而害了他!”


    “是的,沒錯。”何三開語氣無奈道,“他們不能動老太太,自然是發泄到小孩身上,我每一次見到那個孩子,他身上的傷,都比上次更重,就連唯一會對他好一點的四女兒,後來也因為沉迷愛情不再管他。”


    說到這,何三開忽然誇張地咧開嘴角,呈現出一個怪誕恐怖的笑容:“你來找我,是懷疑我是凶手吧,你指認我吧,是我殺了他們所有人,因為我不想看到那個孩子被欺負,那一家人就是社會的敗類,死不足惜。”


    啪——


    祁安拍響桌麵,猝不及防的聲音讓對方收斂了嘴角。


    “死者一家死亡之時,你在做什麽?”


    “我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裏坐著,裏麵的侍者可以給我作證,當然,你應該見不到那個侍者。”


    祁安皺眉道:“你不是想被指認嗎?怎麽不說自己當時在死者家裏?”


    “抱歉 ,我答應過你,不會對你撒謊。”


    “那就是說你當時有不在場證明!”


    “你知道了吧,死者是中毒而死,我完全可以有時間下毒!你想想,我可以早上就接近老太太,在她給全家買的食物裏加入毒藥!”


    何三開的語氣明顯加快,說完這句後,他平緩了一口氣,接著慢慢說,


    “你應該不知道凶手使用的是什麽毒藥吧?那可不是常見的氰化物,而是我特意配製的毒藥,無味無色,可以下到任何食物裏,如果吃下去,會死得很慘,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研究室裏的,隻有我是最可能有毒藥的人!指認我吧。”


    “我知道了。”祁安拿出沙漏看了眼,不再理會桌子對麵的嫌疑人,起身快步離開了房間。


    ……


    另一邊。


    一抹灰藍色進入房間,木林森理了理劉海,走到座位前坐下,修長的兩條腿有些無處安放地偏在了一邊。


    對麵坐著的,即是嫌疑人之一,死者家的鄰居,陳爆。


    他看起來隻不過是最常見的老頭而已,甚至還有點慈祥,怎麽會取這麽個名字?


    木林森兩隻大眼睛像小狗一樣看著對方,看得陳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子,我又不是鍋裏的肉,你這麽盯著我幹什麽?”


    “哦,我覺得您看上去非常慈祥,讓我想起了我的爺爺。”


    陳爆清了清嗓子:“你爺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不對,你來著不是審問我的嗎?攀什麽親戚,怎麽,還怕我不說實話嗎?”


    “嘿嘿,我爺爺是個特別好的老人,我想您也是吧,您一看就不是會跟別人爭執的善良老爺子,所以死者生前跟您產生的衝突,都是他們不占理對吧?”


    要不是陳爆的兩隻手被釘子釘在桌子上,他恨不得站起來,蒼老的聲音義憤填膺道:


    “那當然!他們一家都是壞人!那個老太太,總是到我院子裏種菜,那是我的院子!我給她拔了,她就在我院子裏砌了一堵牆,把我半塊院子都劃到了她門前!”


    “他們家大媳婦,摳門得要死,經常來我家門口偷我的快遞,被我抓到了就死不認賬,還說我欺負她,她那個老公也是,死要麵子,每次都跟欠債的報我的門牌號,我一老頭子,經常出門遇到一夥人舞刀弄槍的,多可怕!”


    “他們家的二女兒和女婿就更不是東西了,成天打孩子,那孩子是撿的,打得是真不心疼啊,我臥室跟他們離得近,晚上根本睡不著,說也不能說,哪怕提一句就會被罵回來。”


    “三兒子跟四女兒,嗬,居然談了同一個男人,鬧得雞飛狗跳的,四女兒為了男人要殺三兒子,三兒子往我家跑,害我差點被殺了,家裏也被弄得亂七八糟。”


    “最小的還有個孫女,那可是個祖宗!嫌棄我院子裏的花影響她學習,就給我全拔了,認為我晚上開著燈看電視影響她複習,就把我電線撿了,但她哪能學得好,門門考試不超過30分,自己學不進去,全怪在我頭上,我隻是個鄰居啊!”


    陳爆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


    木林森安靜聽完,禮貌地微笑著說:“所以,您平等地討厭著他們家每個人?”


    “倒也不是……”陳爆吸了吸鼻子,“我覺得柳老頭還挺好的,那個人雖然特別嚴格,但其實吧,都是在為別人著想,隻是個喜歡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的人而已,我跟他都是老頭,他倔我也倔,所以他對我沒什麽強加的,我們還能坐在一起下棋來著。”


    木林森聽到一聲歎息,


    “哎,控製欲太強了也不是好事啊,折磨人也折磨自己,為什麽不能活得更輕鬆一點呢?”


    “我知道了,那麽您可以說一說,案發當天,您都在做什麽嗎?”


    陳爆想了想:“他們死的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家裏,沒有人可以證明。”


    “您知道他們具體是什麽時候死的嗎?”


    “不知道,也沒人告訴我啊,不過我敢肯定不是中午,因為他們那家人,早晚會出事。”陳爆開了個糟糕的玩笑。


    木林森配合地笑了笑,起身告別說:“我都知道了,我要離開了,再見。”


    “再見!”陳爆想要揮手,可他的雙手都被釘子釘死在桌麵,隻好點點頭,目露期待地說,“臨走前,你能喊我一聲爺爺嗎?”


    這老頭,還真想做人爺爺。


    “嗬,其實我逗你玩的。”木林森吐了吐舌頭,轉身離開。


    昏暗的走廊裏,迎麵而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木林森記得他,是1號房裏的玩家。


    兩人視線交錯,擦肩而過。


    男人走到李麗麗的房間門前,手放到門把手上的時候,木林森突然提醒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先去那間房間。”


    “為什麽?”


    “因為前一個進去的玩家可不簡單,我想,被他審問過的嫌疑人,大概不會給你好臉色,遊戲難度會直線增加的哦!”


    男人遲疑了一下,放下了手。


    “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哪間房?”


    “怎麽,你自己沒有提前篩選一下的嗎?看在你讓我進過房間的份上,就告訴你好了,呐,最中間那扇門,裏麵的嫌疑人可疑性更高。”


    “張華強?”男人看了一眼門上的嫌疑人名字,“謝謝。”


    他走到張華強的門前,手放上去,剛要推門,突然輕笑一聲,轉身走進了陳爆的房間。


    “哎……一時間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同情你。”木林森回想起他臨走前,陳爆滿臉怒容的模樣,搖搖頭,轉身走開。


    時間往前一點,李麗麗的房間中。


    一深一淺的兩道喘息交織,陸忘坐回椅子裏,白色襯衫胸前被染出一片猩紅,並且隨著胸腔的起伏,那片紅色在緩緩漫開變大。


    他抬起胳膊,放到桌麵上,手臂上裂開的傷口十分滲人,隨著閉眼凝神,那些被削開的皮肉一點一點長回去,傷口愈合,隻剩下一滴血落到漆黑的桌麵。


    “如果確認凶手前傷害嫌疑人,則該傷害將以十倍返還玩家身上,我還以為會有多痛苦,也就這樣,就是看著嚇人點,跟撓癢癢也沒什麽區別。”


    陸忘說著,平緩下呼吸,目光落在李麗麗身上。


    作為嫌疑人,她被釘在桌麵逃無可逃,渾身皮肉都被片開,卻不致命,成為了比上次手法更為精湛的鬆鼠鱖魚。


    “服了沒?”


    “服了……我說……我……說……”李麗麗趴在桌麵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身上的劇痛讓她難以忍受,招了。


    “我能變好看,是因為有一天放學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很年輕,很好看,就站在路邊,靠著一堵牆,似乎是在刻意等我。”


    “那裏是個十字路口,我們一轉角就相遇,我以為是不懷好意的流氓,可他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還問我說,想不想變得好看。”


    “嗯,十字路口的美少年,這故事我在一本漫畫上看過。”陸忘想起了張道人借給他看的恐怖漫畫。


    “不,不是……”李麗麗矢口否認道,“隻是第一次見麵在十字路口而已,當時我根本不信他的話,轉頭就走了。後來,在放學時的學校前麵,我又遇到了他,他問我,想不想變得好看。”


    “然後你又走了?”


    “沒錯,第三天,我在學校操場遇見了他,第四天,我在教室裏見到了他。”


    “被人那麽纏著,你沒有告訴老師嗎?”


    李麗麗虛弱地搖了搖頭:“我告訴老師了,可老師說,他買下了我們學校……出現在班上很正常,至於那些話,老師不相信他會這麽無聊。”


    “是他的風格。”陸忘想起某些久遠的回憶,會心一笑,“後來呢?”


    “後來,學校裏開始出現一個傳言,說隻要在睡覺前向一個人的名字許願,睡著後就會夢到他,當麵虔誠祈禱的話,那麽願望就會很快實現。”


    李麗麗哀怨地歎了口氣。


    “我被煩得受不了,於是在睡覺前叫出了那個名字,然後在夢裏,卻見到了那個人,他還問我要不要變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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