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無數人的性命和主人的命令，一方是魏爾倫，程序簡簡單單就將這筆賬算得清楚。一之瀨明白太宰治的想法：“讓中也和蘭波先生在前方吸引魏爾倫的注意力，在空隙的時候，我會趁機將試管裏的液體注射到魏爾倫的體內的。”“bingo，很棒喲。”拇指和食指交錯，太宰治比了個心，“我和醬果然心有靈犀，你理解得十分到位。”說話間，又一聲不屬於人類的怪物嘶吼從不遠處響起，這一次又有兩名mafia行動部隊成員被重力球擦中，跌落在灰黑色陰影的廢墟裏，生死不明。意識到時間不多了，對話也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一之瀨輕微地衝太宰治點點頭就回過頭往中原中也暫時休整的天台背陰處走去。五分鍾後。從撈回中原中也到休整完畢也不過讓皎皎明月在夜幕中攀升了幾度，最多不過一刻鍾，但是一刻鍾足夠中原中也獲得喘息的機會。本身他的身體素質就遠遠超過常人，自愈力驚人，再加上有mafia的醫生為他注射異能恢複藥品，等到一之瀨找過去的時候恰好碰見他醒來。幾句就將當前形勢和中原中也解釋清楚，解釋到一半的時候一之瀨想起還沒有讓蘭波出來和中原中也打過招呼，於是再次大變活人，這倒是讓中原中也嚇得夠嗆。弟弟說著說著就變成了一個曾經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人……這怎麽想！都不對吧！太不對了吧！這怎麽會讓人不在意啊！即將再次對上魏爾倫都沒有讓中原中也失態，但是蘭波和共用一個身體什麽的……每每想到這裏，中原中也就忍不住一臉怪異地頻頻偷看一之瀨。“是你浮躁了，還是我臉上的髒東西十分讓你在意？”“沒，沒有！”中原中也連忙撇過臉。這種在意的眼神當然引起了小機器人的注意，一之瀨晃了晃中原中也的手，麵無表情地說教：“接下來的戰鬥需要中也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如果你在戰鬥中也忍不住看我可是會死的。”手牽手是因為通過近距離接觸才能讓一之瀨被中原中也帶著一起飛行。眼下他們正躲在最靠近魏爾倫攻擊範圍外側的大樓陰影處，說實話這個距離已經遠得看不到魏爾倫那小小的人形本體，所以一之瀨也不怕兩個人的對話會引起敵人警惕。“如果中也無法集中精力的話，讓我主攻也不是不行，即使【遲滯之雨】和【彩畫集】都是輔助向的異能力，但我本人的格鬥能力和專注力極其優秀，是不會犯低級錯誤”中原中也不假思索：“不用！你給我乖乖躲在後麵。”一之瀨一本正經：“打輔助也不意味著我要進行遠程攻擊，中也你的定義有誤。”中原中也當然意識不到這是在抬杠，一之瀨也不知道此時自己已經變成杠精本精：“躲在身後不是我的作風，也對戰局沒有幫助，其結果就是中也你不敵魏爾倫被打暈，我和蘭波先生得找機會把你救出來拉到遠處據點搶救。”“這……”這不和之前一樣嗎！一之瀨接著說：“這種方法已經由之前的戰鬥被證明是無效的，所以接下來換我指揮，重新換一種策略對抗魏爾倫，製造能與魏爾倫的纏鬥機會。”也就是中原中也脾氣好過頭，才能在忍住揍人的同時還能接受戰鬥指揮權易主。其實在兩個人小聲互懟的時候，一之瀨的計算係統運算就沒停下來過，一心多用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處理方式，在對話的同時不僅模擬多種戰術的可能結局，眼前還一直在重播之前他和蘭波聯手救回中原中也的場景。沒有任何一種戰鬥方式是沒有弱點的，即使強如超越者。汙濁狀態下的魏爾倫攻擊強度和範圍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近戰遠程都遊刃有餘，與之相對的是他失去了駁雜的感情，攻擊軌道通常都隻鎖定當前威脅和惡意最大的敵人。而且隻要還有軀殼，魏爾倫在一段時間內輸出的能量是有極限的。換句話說，他可以持續釋放小型重力球，也可以一次性製造大範圍的爆炸，但是持續地大範圍打擊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一之瀨需要計算的……就是魏爾倫一次性輸出能量的上限。“中也你不排斥和蘭波先生合作吧。”用的是問句，卻是稱述的語氣。中原中也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聲音也壓抑著：“我還想問你蘭波的事呢……之前你去哪了？你怎麽找到蘭波的？他怎麽活下來的，還有……你和太宰喚醒蘭波的事情怎麽沒有告訴我！”紅色的重力劈裏啪啦地響，他頓了一會倒是自己把自己的話吞下去了：“……算了，等現下戰鬥結束你再，好好地、完整地給我解釋清楚。”“哦。”一之瀨不置可否。說了那麽長一串都沒有提出拒絕合作，那就應該是同意的意思。一之瀨的計劃很簡單：“接下來蘭波先生會主導這具身體，你們兩人要盡量將魏爾倫的攻擊引向海麵。魏爾倫的攻擊習慣是十米以外的敵人會用重力球遠程重點打擊，五米內的敵人則以近身搏擊為主。我們缺少遠程打擊的手段，因此中也你的任務是找到機會近身與魏爾倫貼身戰，讓他沒有空隙丟出重力球。”“而蘭波先生的任務則是停留在距離魏爾倫五米到十米的區域內，將中也無法躲開的重力攻擊轉移到海麵上。注意，纏住他，激怒他，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不要想著能一擊殺死他。”經過計算，魏爾倫生成的小型重力球間隙為0.5秒，範圍爆炸的大型重力球則需要1-2秒的蓄力。這個速度不算慢，因為魏爾倫不會同時隻生成一個重力球，而當他生成大型重力球的一兩秒內，用其他小型球就足以防止敵人打斷他的攻擊。“既然大家都清楚了分工，那我的身體就交給蘭波先生了。”一之瀨眨眨眼，“開始吧。”。“肅靜。”“異議。”魏爾倫冷冷地注視著世界，口中不明地蹦出幾個詞匯，可這並不代表他從一個理智全無的怪物變成了可以溝通的人類。那些從他口中蹦出的屬於法庭審判中的詞匯甚至都不意味著他的冷漠和中立，反而從中聽出哀嚎和惡意。魏爾倫平等地憎惡世界，憎惡著每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活體。“我宣判世人有罪。”如果魏爾倫還有理智想必心裏就會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在一個容不得一點瑕疵的戰爭造物眼裏，任何一個有欲望的人都是有罪的，因此隻要是活物出現在眼前，都逃不過被一發重力球轟成渣滓。氣流湧動，在魏爾倫的手中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球，在重力的扭曲下，光線被吸收，聲音被阻隔，光是看著都讓人心悸。手輕輕一甩，黑球就落向不遠處的大樓，樓底下還藏著幾隻奄奄一息的螻蟻。按照黑球的威力，別說是幾個人，就連整棟大樓都會在接觸到重力的那一秒被吸進黑洞裏無影無蹤，死也死得悄無聲息。很可惜，以上的情況還未來得及發生。“魏爾倫。”不止是誰竟然摸進了周身十米以內的區域，熟悉的聲音叫出他的名字。這還不夠，隨即金色的方塊突兀出現，在大型重力球接觸到物質前就將其完整包裹，一瞬之後，連球帶方塊都消失在原地，等待片刻聽到從遠離港口的海麵傳來的沉悶回響。是蘭波用彩畫集將重力球轉移到海麵上了。“還認得出我嗎，魏爾倫？”蘭波又問了一聲，踩在亞空間上的他從遠處看也像漂浮在空中，正平視著魏爾倫，慢慢地，問了一句廢話。沒有人比蘭波更清楚了，汙濁狀態下的魏爾倫根本是六親不認，這麽一句除了吸引注意力成為接下來重力球的重點攻擊對象以外也沒有別的用處。情況也確實如蘭波所料，在攻擊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後，魏爾倫周身立馬又浮出近十個黑球，不聲不響地統統砸向他。可空間異能力者最擅長的就是躲了。即使攻擊力度無法破開魏爾倫的防禦，但是吸引攻擊，並從這十數個重力球球中成功生存下來，是如今的異能體蘭波也能輕易做到的事情。而接下來的“魏！爾！倫！”紅色如閃電一般的中原中也一拳重擊在魏爾倫的右臉上，全身戰意和熱血在沸騰，“這一次，給我！去死吧！”第56章 這一拳出乎魏爾倫的意料。他被蘭波吸引了注意力，沒預料到會被中原中也從身後偷襲，雖然他索敵是依靠惡意和戰力，但是中原中也的速度本來就很快，在和蘭波牽扯的時候中原中也突然跳出，即使魏爾倫意識發現了，身體也反應不過來要防禦。一拳紮紮實實地糊在臉上，魏爾倫當前隻能采取受擊後立馬遠離的措施。中原中也早已預料到他的舉動，硬是貼了上來與他纏鬥。在之前，沒開汙濁的魏爾倫都能與開了汙濁的中原中也僵持許久，這次為了執行戰鬥計劃，清醒狀態的中原中也更不是他的對手。可耐不住身後有一個阿蒂爾蘭波在不停地騷擾。蘭波也是一名超越者，對空間的掌握稱得上神乎其技。中原中也躲不開的直擊可以被亞空間卸去力道，凝成的黑球也會被金色方塊轉移到海上。而反過來，如果魏爾倫受不了蘭波的小動作而搶先去擊殺他，也會被中原中也不顧受傷地擋下來。彼此協作，井然有序，一時之間，場麵竟然僵持住了。“來啊！魏爾倫！都是重力異能持有者，我絕對不會輸給你！”中原中也喘了口氣，咬牙切齒，“我也絕對不會再讓你踏入橫濱一步。”他像一隻執拗的幼獅一樣咬著魏爾倫不放。重力是世界上最難懂的異能之一，在濃縮的重力下連人的感官都可以剝奪，讓人變成既聽不見也看不見的廢物，渾身上下隻聽得見自己骨血被壓碎的聲音，然後發現這種聲音也是一種幻想。中原中也就一直頂著這樣的力量差距在與魏爾倫戰鬥。“沒有意義。”魏爾倫張口。人的動作從大腦發出到執行是有延遲的，魏爾倫抓住中原中也因延遲產生的破綻一把將他推得遠了些，而在這空隙中，足足有二十幾個重力球浮現在他周圍，彼此間有黑色的光粘連閃耀，襯得麵上無悲無喜隻剩恨意的魏爾倫像一尊墮入修羅道的佛像。中原中也的行動比大腦更快，他怒吼：“啊啊啊蘭波！！”瞬間金色的亞空間加護在中原中也身上，他頂著噴湧而出的重力球就再次衝進魏爾倫近身的五米範圍。重力球可觸及的範圍比視覺傳達得更大，黑紅色的球體看上去隻有手掌大小，但是一旦靠近球的三米範圍內都會被無法抗拒的引力吸進去。麵對足足二十顆軌跡詭譎速度迅疾的重力球時，一般人的做法都是會向後或者向側麵略去躲避重力球的攻擊，遠離危險地帶才是正常人的做法。所以衝進重力球群中心的中原中也才顯得那麽不正常。轟鳴聲接二連三地出現又突兀地消失，這是聲音也被坍縮空間吞噬的表現。掀起的陣陣煙霧擾亂了視線，將中原中也的身形也完全掩蓋，一時之間蘭波竟然都分不清中原中也是躲過去了還是被重力球轟擊成轉瞬即逝的齏粉。好在晚風掠過，吹散煙塵之後的半空又露出了赭發小個子的身影。“中也，你太魯莽了。”蘭波忍不住用說教的語氣道。“咳咳咳……”躲過去了也不代表中原中也毫發無傷，他不停地咳嗽，“嗦！按照正常的躲避方法我還怎麽保證和魏爾倫貼身戰！”啐了一口血，中原中也又欺身上前。他選擇上前的動作對戰局無疑是正確的選擇，如果選擇往後或者側麵都會讓他來不及上前再次打斷魏爾倫凝成重力球的做法。中原中也同源的重力異能，還有蘭波隨時連接空間的輔助能力，對魏爾倫而言，眼下最快也是最有效的破局方法就是提高能量輸出的頻率，一次性製造足以將整個港口區域覆蓋的超大型重力球，才能同時讓中原中也和蘭波的抵抗能力失效。而中原中也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才是最佳方案，不惜拚著死亡的可能也要用最快速的方法拉近與魏爾倫的距離，打斷他殺招的施法。然而，當他瞬息之間再次衝進魏爾倫的近身範圍時，腦中那根代表危險信號的神經卻繃得更緊了。更緊，越緊。像是死亡的訊號突然拉響。“你以為隻要近身就能打斷我嗎？”中原中也無端從魏爾倫平井無波的臉上看出了這種想法。下一秒，在魏爾倫的身後出現了一個比籃球還大的黑紅色重力球，比起之前二十顆拳頭大小的重力球，這一顆“籃球”的力量濃縮的程度更高，光是靠近都讓中原中也覺得窒息。什麽時候！魏爾倫是什麽時候開始製造大型重力球的！不是有一到兩秒的生成時間嗎！“魏爾倫……你從一開始，在推開我之前就開始積攢力量了，”中原中也很快就明白當前情況，“就算是汙濁狀態，你也早就看穿我們的戰術了。”作為一台戰爭機器根本無法用套用人類的常理去理解，或許隻有一之瀨這種同為非人類的機械造物才能理解他的計算能力和想法。魏爾倫早在蘭波和中原中也同時出現就預料到當前的局麵，一麵分出力量虛與委蛇拖延時間，一麵又將少許力量在後背體下緩慢凝結。直到推開中原中也的那刻，機會來臨，加大輸出成一顆足以毀滅半個城市的重力異能炮彈。大局已定。“就算如此，就算如此。”金色的亞空間籠罩全身，像一層脆弱的盔甲。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學著魏爾倫的樣子調動全身上下的重力異能，試圖將體內不聽話不安分的異能也在體外凝成可以坍縮空間的球，黑紅色的色彩從血管和毛孔裏逐漸滲透到外界。“我也不會放棄的。”中原中也沉聲。魏爾倫可不管這些，手裏的重力球說砸就砸。亞空間的防禦加上中原中也臨時突破的重力鎧甲，讓重力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魏爾倫麵無表情地單手推著球，加大異能輸出，直到達到一個讓人絕望的閾值。“就是現在了，換過來吧，蘭波先生。”金色的亞空間撤去，煙灰色長發的男人消失不見，在原地取而代之的人成了黑發黑眼的少年。在靈魂交換的瞬間，一之瀨下意識地用遲滯之雨將中原中也麵臨的攻擊減緩，而蘭波則用最後的力量將他傳送到了魏爾倫毫無防備的後心處。獲得身體的控製權時一之瀨就將太宰治給他的神經毒素試管握在手裏，這時被蘭波一送就恰好將試管推到了魏爾倫的後頸處，將全身力量用於和中原中也對抗的魏爾倫此時後背根本是不設防的狀態，即使現在反應過來，遲滯之雨也足以保證神經毒素在魏爾倫有任何舉動之前被推入體內。對他們這種常年廝殺的人而言，戰場的一瞬都可以扭轉局勢，轉敗為勝。不遠處中原中也側身躲過重力球，一之瀨無視球入海麵掀起的滔天巨浪，專注地推入針尖，將一管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注入到魏爾倫體內。液體迅速生效，僅僅過了幾秒鍾讓四肢無力和萎縮，神經的傳遞信號也被大大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