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半鮫鬼息束縛紮堆吊在了一旁,完全形態的鮫人則被掐斷了生機在鬼息霧中湮滅為粉。見狀,沈越山踩在容荒托來的鬼息上,運起劍意勾起鬼氣化作牢籠,借力將鮫人王圍困其中。鮫人王停下了動作,看到死傷一片的鮫人,也不急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道:“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這樣的實力足以孕育我們的孩子。”說著他還頗為曖昧的朝沈越山腰腹間掃了一眼,銀白腰帶勒著的是不堪一握的勁瘦細腰。容荒頓時沉了麵色,抬手虛空一握,鬼氣聚攏壓迫把裏頭困著的鮫人王捏碎,奇怪的是捏碎後並非像其他鮫人般化為粉塵,而是如一團流光散開了。沈越山微微蹙眉:“分.身?”難怪這麽好對付。在修真界之中,唯有大乘修士才能運用分.身,就如同他疊的傀儡紙人,若是在裏頭灌入他的一絲神魂,那也能算作他的分.身。分.身的修為實力通常不足本體一半,而魔族鮫人會借腹生子,更會為了提升修為同族相殘,這個鮫人王並非善茬,這樣的人怎麽會隱藏在凡間。容荒哼笑一聲,眼底嗜殺之意不減,冷冷道:“一條魚罷了,晚些將他本體打來給你煲湯。”沈越山望了他一眼:“你在生氣?”容荒一頓,移開目光道:“沒有。”說是沒有,可他神色間的陰鷙戾氣卻絲毫未散,沈越山有些不解,道:“不是說不幫凡人嗎,你還是出手了。”“我沒幫他們。”容荒眉頭擰起嫌惡道:“魚腥味太重,惡心。”沈越山眼尾彎了彎,淺笑道:“那就當你在幫我。”“……”容荒餘光瞥見沈越山麵容上難得出現的笑,眸光輕動,心頭那股鬱氣奇跡般散了不少。這樣含笑的沈越山仿佛染上了塵世的煙火,顯得不在那麽冷淡疏離,也似乎和他有了牽連,不再那麽捉摸不透。談話間,周圍害怕縮在角落的正常人忍著腿軟互相攙扶站了起來,朝二人方向瘋狂參拜。“多謝二位仙人搭救。”“妖怪啊,咱們鎮子那麽多妖怪。”“仙人我兒子還有得救嗎,他是無辜的啊,無辜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他不是妖怪……”有瑟瑟發抖痛哭的,自然也就有發現矛頭的。他們去拉扯抱頭蹲著的鎮長,怒氣衝衝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難怪咱們鎮子每年都要辦紅緣節,先前有人叫停也不肯,你一定知道內情!”“你可是鎮長,居然任由妖怪借著咱們鎮子的姑娘生子,你還有良心嗎!”高台之上,十三名少女也失去操縱,掀開蓋頭,滿臉恐懼瑟瑟發抖的丟掉手裏白果,白果落地刹那間變成無數的白卵,被新娘們慌亂踩踏間成了一灘水失了光澤。十三名少女抱作一團泣不成聲,差一點她們也被鮫人族借腹生子。待眾人發泄完情緒,逐漸安靜後,沈越山方才出聲道:“鮫人並非你們的親緣,他們是鮫人族的卵,借你們腹中出世,而半鮫則是鮫人與人族產出的後代,那才是你們的親緣,接受與否在於你們自己。”話音落下,他朝容荒看了一眼,容荒抬手被鬼息紮堆捆在一起的十幾名半鮫,紛紛如餃子摔落在地。半鮫們相互看著,眼神間還有些迷茫,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他們摸了摸化成鰭的耳朵,低頭看了看十指尖銳的雙手和胸前浮出的鱗片,又看到周圍不敢靠近的人們,聲音顫抖詢問:“我……這是什麽……我是人啊,我不是這樣的啊……”沈越山眸色平靜,道:“看來這鮫人族還會魘術。”況且是這樣出神入化能完全蒙蔽旁人的魘術,魔族送出這一批鮫人族安插在人間……究竟是想做什麽。容荒道:“說好來看海,你又管上了。”“……”沈越山垂眸低聲:“事關人間,我……”容荒短促笑了一聲,更像是一聲重重冷哼,意味不明道:“還說什麽與你無關,怕是有朝一日你照樣會像對付他們一樣,來對付我。”“不會。”沈越山眼皮輕抬,神色不變和容荒對視,認真道:“我不會再殺你第二次。”正說著,他覺得喉間發癢,低首捂唇咳了兩聲。容荒心緊了緊,下意識將目光放到沈越山身上,見對方沒咳出血,緊繃的神經稍稍緩了緩,視線不自覺從落到沈越山顏色淺淡的雙唇,又轉而看向他低垂的長睫。咳完渾身放鬆之後,沈越山眉宇間不散的病色,讓他清冷殊麗的麵容顯得格外脆弱。容荒魔怔了般盯著看了許久,喉結不自覺滾了滾。而沈越山在緩過氣後,便背過身去,對眾人道:“他們是半鮫,被魘術所操縱,對海中一事並不知情,今夜的事大家且放寬心,先回家去吧。”但沈越山低估了百姓們對鮫人的害怕程度,縱使解釋了這群半鮫對真相不知情,百姓們依舊不敢靠近。即便這些半鮫曾與他們朝夕相處,或者是最為親密的親人。紅緣節開啟已有兩百多年,鮫人借腹生子,誕生的叫人又與人族生下後代半鮫,半鮫又與人族通婚,這些人裏還不知有多少人的血脈裏也混了鮫人血脈,隻不過尚未被完全引發。最終也隻有寥寥幾人願意接納原本的親屬,其餘半鮫全被安置到了濟世鎮的一處菩薩廟。發生這樣古怪離奇的事,祈燈會自然辦不下去,安頓好半鮫後所有人半驚半怕的各自回家熄滅了燈火。整個濟世鎮陷入了沉寂。沈越山和容荒來到鎮子最中心的大榕樹。席玉江見二人到來,激動得睜大眼睛,但被下了禁言術開不了口,隻能唔唔的叫,臉上還有榕樹抽出的兩道紅印。沈越山掐了個決,去掉了封住席玉江嘴巴的禁言術,席玉江能說話第一件事就是哭訴:“這株榕樹有病,它會吸收魔氣,它還抽我,沈仙君快放我下來吧,這株榕樹快把我吸幹了!!”說話當中大榕樹的樹枝又往席玉江臉上抽了一下,頓時產生了第三條紅印。“放你下來也可以。”沈越山淡淡道:“方才海邊那麽大動靜你應當也瞧見了,同我說說鮫人族是什麽情況,你們魔族在盤算什麽。”席玉江道:“這個可以說,魘術本就屬鮫人族獨有,我當初是騙了一位鮫人的鮫珠才習得,我天賦異稟,即便是放在鮫人族中也是獨樹一幟。”他不要臉的誇完自己,又說:“和你打的那位叫海長鈺,我在修真界大殺四方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鮫人族的王,我隻知道他們在這裏盤踞,別的一概不清楚。”沈越山道:“所以你並不是追著我來的。”“……”席玉江試圖解釋:“……湊巧,都是湊巧,誰讓玉黎老兒追殺得那麽狠,我隻能想想辦法,恰好你又往這邊走,萬一沈仙君幫不了我還有鮫人族可以救命,他們魘術可夢回古今改寫世道,比我狠多了。”沈越山眉頭一皺:“以魘術夢回古今……改寫世道?”當年以席玉江一人之力便攪得修真界天翻地覆,魘術所及之處相互廝殺,若是在加上鮫人族,恐怕又是一場惡戰。容荒低笑道:“所謂魘術,自然如夢一般,或如海市蜃樓,若是成功扭曲世道亦非難事。”所以鮫人一族被偷偷送出天外天魔界,並未去往修真界,而是來到了凡塵的大海邊定居,借腹生子,方便誕生足夠多的鮫人。屆時天外天一破,魔族傾巢出動,無需多費力氣,光鮫人一族的魘術便足以令大小仙門世家損傷元氣。沈越山道:“可在我印象中,鮫人族似乎並不愛參與魔族的大小事務,數千年前也不曾與你們一起進攻修真界,水鏡之中所困沒有一個是鮫人。”席玉江道:“這我可就不清楚了啊,反正不關我的事,不過鮫人族比起尋常魔族而言,確實更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沈越山聽到容荒一聲低沉嗤笑,道:“難怪那條魚死心眼盯著你,說什麽孕育子嗣,原來是想做新郎。”“你剛知道?”沈越山古怪的瞥了眼容荒,問:“我以為你是瞧出來了,不想多個弟弟才發的脾氣。”這話問得直擊心坎,容荒眼底一沉,倚在旁邊不吭聲。說到底他也不明白為何生氣。他隻要一想到那條魚說的話,就抑製不住殺戮之心。沈越山這條命是他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那條魚居然膽敢惦記他的人,實在找死。對此,沈越山毫無察覺,望向席玉江語氣平淡道:“你們魔族果然還是想攻打修真界。”“應該是吧,魔尊具體計劃我也不太了解,反正和我沒關係,從水鏡出來之後魔尊就沒理過我。”席玉江很識時務,交代完就開始撇清關係。但對於他的話沈越山向來都是一半能信一半不可信,此人在數千年前手染數萬生靈性命,身為魔族,再怎麽樣他也不可能背叛魔族。正當沈越山剛把席玉江鬆綁放下樹,大地忽然震動了一下,緊接吹來一陣驟風帶來大海的風息。大榕樹隨風晃動兩下,散發出瑩綠光輝,無數流螢化作一道光罩抵住大海方向吹來的腥風。海麵掀起波濤陣陣,浪花翻湧。看了會兒,沈越山道:“鮫人族在發動魘術。”席玉江則直接開罵:“海長鈺是瘋了嗎,魔尊還沒發話他敢擅自催動魘術,修真界那群人聞著味過來誰也別想活。”沈越山瞥了他一眼:“不了解?不知情?和你沒關係?”被鮫人族當場打臉的席玉江頓時沉默,他試圖掙紮:“……啊這個,凡事總有例外。”大榕樹聽不下去,狠狠抽了席玉江一鞭子,臉上出現了第四條杠。沈越山道:“這榕樹很有靈性,會分辨真話假話,你都挨了三鞭怎麽還滿口謊言。”席玉江:“……”而此時,海麵已醞釀出了風暴,巨型海風龍卷著海水形成壯觀華麗的龍吸水,圓月被遮蓋了光芒,聚攏的黑雲壓頂。沈越山不打算做抵禦,擋了一次總有第二次,不如深入魘術之中,從中破局,還省力氣。他和容荒說:“我要是出不來,你就拉我一把。”容荒低了低眼,未語。沈越山撫了撫他的發頂,容荒如今高他半個頭要伸手才能夠到。他道:“聽話。”容荒驟然抬手掐在沈越山脖間,把人按在了後方的榕樹樹幹,神色陰鷙咬牙切齒道:“都這幅樣子了,你還要救那幫人,自顧不暇還心生憐憫,你真當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與其讓你自己折騰死,不如我先取了你的命!”沈越山麵色如常,拍了拍脖間看似用力實則並未施加力道的手,長睫抬了抬,眼眸之中一片平淡靜靜望著容荒,緩聲道:“乖,記得拉我出來。”瞬間令容荒泄氣,拂袖語氣沉冷道:“最後一次。”“別打情罵俏了,速來幫幫忙!”席玉江火急火燎扶著半塊異獸麵具,虛空畫出一副畫像,“我魔氣被那棵樹吸幹了不夠用,沈仙君快借點靈力用用,趁他們鮫人族的魘術陣還沒成型,還能改一改。”沈越山走過去往他的畫裏注入靈力,問:“還能改成什麽?”席玉江罵罵咧咧:“他想夢回古今扭曲世道,我把它改成魘陣,回溯記憶幻象,我氣死他。”魘術之中的夢回古今會真正影響當今的世道,而幻象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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