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後一步看向老張:“我記得你不是跟我說過你是方南鎮的人嗎?怎麽一口的漢楚話?”老張腦子裏嗡的一聲,立刻啐了一口。“媽的,你怕老子騙你不成?”他熟練的說起了方南鎮的方言,這是他這幾天被江泠教了一遍又一遍的成果:“老子不是跟你說了嗎?老子蹲過二十年牢,跟老子住一起的就是個漢楚佬,學個漢楚話算個鬼啊。”第80章 鬼蜮2男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才從記憶裏挖掘出了謝成曾經跟他說過的話。他哦了一聲,這才將鐵門上的鎖鏈拿掉, 打開了大門。“開進來吧。”男人說。老張正打算去開車, 走了幾步後忽而停住。“不對啊,”他道:“從剛到現在你挑來挑去,老子都忍了。但是進去之前至少得跟老子說說錢的事吧。萬一你這裏麵一堆人就等著我在, 那我這辛辛苦苦抓的人豈不是白搭了?”對方嗤笑一聲:“你怕我坑你這點錢?”“這可是條人命!”老張道:“就這麽交出去了出了問題不得是我的事嗎?不行,進去之前你至少要告訴我準備給多少, 還有,要拿她做什麽。”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他從懷裏掏出一包報紙包裹好的東西, 像是厚厚的一疊錢。“錢就在這,保證不虧待了你。你把人放下, 拿著錢就可以走了。至於她後續去了哪那都不關你的事, 問這麽多做什麽。”他指著院子的角落, 繼續道:“就丟那就行,人放下,錢就給你,快點。”老張咬咬牙:“那不行, 我總的知道你們要拿她做什麽。她可是我親生女兒,問問也好安心些。”對方聽見了他的話,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真是你女兒?”男人道:“當初你在上麵喊她女兒我還以為你是有什麽特別的癖好。”他打量了老張一眼, 眼神裏透出些許不屑。“倒是真的能下手,難怪你能在裏麵蹲二十年,說你是個畜生也不冤枉了你。”老張僵著臉搓了搓手:“我這不是缺錢嘛, 那要不你說說你打算送我女兒去哪吧。”“問那麽多做什麽?人都送來了還在這裝什麽慈父。到底賣不賣?不賣走人!”“賣賣”老張走到麵包車前, 看了眼躺著的江顏。他背對著身後的男人, 擋住了對方的視線。老張垂下頭,壓低了聲音道:“你可以嗎?”江顏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緊接著又極力的掙紮起來。老張粗暴的將她抱起,一把扔到了院子裏。他從男人的手裏拿過那包錢,又看了江顏一眼,開著麵包車走了。男人站在院子裏,眼見著麵包車消失在夜色中。他重新鎖上鐵門,走到江顏的身邊,用力踢了幾腳。“叫什麽呢?”他蹲下身,一把抓起江顏的頭發將她揪了起來。手電筒的光照在了江顏的臉上,男人盯著她腫脹的臉頰,嘖了一聲:“你爸下手夠狠的,樣子都不太能看得清了。你叫什麽?”江顏嘴裏塞著紗布,憤怒的嘶喊了幾聲,卻發不出一句完整的回應。“算了,”男人甩開她的臉:“叫什麽都無所謂,反正以後都要有個新名字。”他抓起江顏的手臂,毫不留情的將她拖到了旁邊漆黑的屋子裏,又將門關好出去了。江顏堅持著掙紮了一會,見外麵不再有動靜才漸漸放緩了動作。被捆綁在身後的雙手悄無聲息的解開了一早就留下的暗扣。她鬆了鬆手腕,躡手躡腳的爬了起來。她所處的房間顯然不常使用,整間房子裏都空蕩蕩的,灰塵遍地。江顏試了試貼在身上的儀器,確認無礙後長長的呼了口氣,慢慢的挪到了門口。從小房子裏出去,江顏將耳朵貼在了庭院中唯一一間亮著的房間外。先前見到的那個男人正在跟人打電話,言語中大約是催促其他人過來接他。沒等一會,庭院的外麵亮起了一束光。一輛麵包車停在了外麵,來人接連按了幾下喇叭,像是在給信號。江顏躲回之前的房間裏,重新給自己捆綁上繩索。等到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的時候,先前的那個男人又走了進來,拖著她丟上了門口的麵包車。江顏橫臥在車後座,臉部被頭發遮了個嚴嚴實實。一路上車子顛簸,她昏昏沉沉的趴著,聽著前座上的兩個人在那裏聊天談笑。她輕輕的翻動了下身子,將攝像頭對準了前排的人,耳朵裏很快傳來了陸暉的聲音。“車牌號已經被監控,我們一直跟在你後麵,一旦發現問題,立即呼救。”江顏喘了口氣,前排副駕上的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見沒什麽事情便又轉了回去。來接他們的司機道:“這個就是你之前發來的照片上的那個?長的挺帶勁啊,估計能搞個好價錢。”“還得養幾天,”男人道:“被她爹揍的不像個人樣了。”“她爹?”司機明顯也愣住了:“賣她的人是她爹?”“有什麽可奇怪的,”男人嗤笑一聲:“賭徒一個,我觀察他很久了,沒什麽底線,別說女兒了,要是他自己爹能賣錢估計他都肯賣。”“也是,沾上賭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司機道:“前些日子不還有個吸的,騙他老婆去了我們這嗎?”“說的好像我們是什麽好東西一樣,”一邊的男人催促道:“快點,等會老板著急了。”他口中的老板顯然非常有威懾力,司機不再跟他閑扯,而是一腳油門下去加快了速度。麵包車順利駛出了漢楚市的邊界,陸暉開著車,不遠不近的跟在了它的後麵。江泠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車後排的陳子風難得的安靜了一個晚上。他緊繃著臉,心事重重,再也沒了往日的嘈雜。江泠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江顏還在對方的車上。雖然出發前給她做了腫脹的麵部效果,多少能糊弄一下。但是他們麵對的那些人都是一些窮凶極惡之徒,江顏現如今每分每秒都在危險之中。天色將明之前,麵包車終於停在了一個小鎮上的一家酒店前。江顏被人拽著拉下了麵包車,沒等她看清楚外麵的情景,酒店裏就又出來了兩個大漢,直接將她拉了進去。跌跌撞撞的穿過昏暗的酒店後門,她最終被領到了酒店下方的一個地下室門外。地下室的光線極其的昏暗,隨著她身邊的男人推開眼前狹小的門,江顏也隱約窺見了一絲內裏的情景。擁擠的房間裏,高高低低的擠下了十幾張上下床,那些床鋪上似乎都睡著人。天還未大亮,整個地下室裏寂靜無聲,濃烈的汗臭氣夾雜著劣質香水味撲鼻而來。江顏皺了皺眉,還沒出聲就被身邊的男人一把推了進去。門再一次被關上,這下徹底沒了關。江顏僵硬著身體,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黑暗中,她依稀聽見有人從床上翻出了些許動靜。有聲音傳了過來:“又來新人了。”另一邊有人接話:“睡你的覺,別管閑事,等會還要上班。”先前說話的人不吭聲了,江顏聽出說話的兩人都是女聲,她定了定神,大著膽子出了聲。“有人在嗎?”然而,她接連問了幾聲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反饋。先前說話的那兩人像是她的幻覺,再也沒有出現過。江顏摸索著在門邊坐下,耳邊是陸暉極低聲的囑咐。他們已經找到了外麵,一有發現隨時準備衝進來。這些話語給了她安全感,江顏抱著膝蓋坐了一會,直到天色大亮,有人過來拉開了地下室的門,催促著裏麵的人起床,江顏才終於看清楚了這裏麵的樣子。小小的一間房竟然擠下了二十多個人,這些人全部都是年輕女性,一個個身形瘦削,蠟黃色的臉上帶著麻木的神情。看見江顏出現,她們沒有半點的驚疑,都各自悶不吭聲的做著自己的事。有兩人從她身邊經過,一高一矮,江顏聽出是昨夜說話的那兩人,急忙跟她們搭話:“你們這是要去哪裏?我能跟你們一起嗎?”矮的那個看了眼她臉上的腫脹,眼裏露出一絲猶豫,低聲道:“是去見老板,你還是乖乖等著吧,老板會見你的,你別再跑了,下次打的更厲害。”高個子拉了她一把,將她扯了出去。江顏深吸一口氣,站了沒一會,果然就有人來叫她了。走出地下室的門,她被領著到了一間客房裏。客房中,早就有個女人等在了裏麵。女人年約五六十歲的樣子,個子不高,穿著打扮也很樸素,唯獨那張臉上像是發麵饅頭一樣高高腫起,帶著深深淺淺的線痕。江顏一眼就看出這個女人應該才做過整容手術,她低著頭,畏畏縮縮的走到了對方的麵前。女人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開口便是濃重的鄉音。江顏聽不太懂,但從旁邊人的反應來看應該是在嫌棄自己的臉被揍的變了形。女人抬著她的下巴看了又看,最終放下了手。旁邊的男人諂媚的迎了上來,喊了聲如姐,又道:“您看這能拿到價嗎?”女人沒說話,江顏的身體微震,瞬間認出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她應該就是他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的「如姨」,從大香村的縱火案後,隔壁組早就參照林的描述給她做了畫像,卻遲遲沒有抓到人。沒想到,她竟然是去做了整容。江顏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她強壓住內心的恐懼與激動,往後退了一步,極速的打量著四周的場景。如姨出現,陸隊他們必然也已經察覺到,闖進來隻是時間的問題。她必須要在這些人逃竄前掌握清楚這裏的情況。第81章 鬼蜮3“與本地警方協調好了, 他們已經將外圍都控製住了,隻要我們衝進去, 他們會攔住所有從酒店裏出來的人。”陳子風走到陸暉身邊, 低聲道。陸暉點點頭。時間指向六點,天色雖然已經大亮,但整座鎮上的人寥寥無幾。人們都還在睡眠之中, 無人知曉這裏即將會發生什麽。陸暉檢查了下身上的裝備,指揮著所有人按照部署回歸各自的位置。陳子風焦急的看了眼手表, 雖然目前為止江顏還沒發生什麽危險,但他總是在隱隱擔心。伴隨著陸暉一聲令下, 酒店的進出大門以及後門迅速被人控製住。江泠跟在陸暉的後麵, 衝進了酒店走廊裏。他們已經拿到了整座酒店的布局,也確定了江顏現在的位置。這一係列動作讓原本安靜的酒店瞬間哄鬧了起來, 一群不明所以的客人被控製在房間裏, 伸著個頭往外張望。幾個強壯的中年男人明顯是知道內情的, 一見情況不對掉頭就跑,然而沒走幾步就撞上了早就等著的警察。“他們在那裏。”陳子風指著角落中的房間,沉著臉衝了過去。陸暉與江泠緊隨其後,然而還沒等他們進去, 房間裏突然就闖出了一男一女。他們之前已經通過江顏攜帶的攝像頭認出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正是他們一直尋找的如姨。江泠腳下一滯,下一刻加快腳步朝著他們追去。如姨跟身邊的男人一見到他們, 也反應過來,立刻轉過身向著地道的方向而去。“瘋子你去找江顏,”陸暉囑咐道:“我跟江泠去追他們。”陳子風應了一聲, 立刻衝進了角落裏的房間。轉過酒店昏暗的長廊, 江泠手握著槍, 緊緊盯著眼前的那個女人的身影。他找了她那麽多年,一直在追蹤她的痕跡。林的案子結束後他原以為終於有了希望,可就算畫出了她的畫像也遲遲沒有她的消息。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去做了整容。隻是變了一張臉,就可以逃脫掉之前做下的那麽多罪惡,就可以繼續為禍世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殘害更多的人。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