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溯很認真地聽著,大約也是真的有些被晏嘉的話打動了,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一句“讓我想想”。晏嘉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好。”眼底已經流露出幾分失落。若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哪裏還需要“再想想”呢?褚與昭想,連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晏嘉肯定也明白。兩人都為對方保留了體麵。但其他旁觀者不知,還以為他們真的曾情投意合。雲溯告訴過褚與昭,晏嘉的告白他是明確拒絕過的,但是晏嘉依舊想要留在他身邊輔佐,這未免有些自我感動的味道,或許會讓雲溯因此感到為難。畫麵中的這段回憶繼續向前播放著,時間點點滴滴流動,終於來到了黃昏。褚與昭一動不動地看了好久,感覺身上都有些僵硬了,於是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正抻胳膊的時候,畫麵裏忽然傳來一個女人淒厲的哭叫:“陛下!!”褚與昭立刻便知道,是雲苒出事了。陪寄以厚望的二兒子過完二十歲的生日,她即將離去。聽到侍女的哭喊聲後,雲溯匆匆忙忙地衝進了母親的房間。 褚與昭看見他眼眶裏蓄著淚水,將落未落,心髒猛地揪緊。褚與昭也曾在心中幻想過雲溯找回感情的模樣,卻未曾想,看見雲溯流淚會令他揪心至此。雲溯一定非常痛苦吧。怪不得得知喻黎安生病後,雲溯的反應格外的大。多半是雲苒的離世,讓他怕了。褚與昭從小到大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離死別,失去至親的悲痛是他幾乎不能想象的。褚與昭低歎了一聲,盤腿在湖岸邊坐下,靜靜地望著哽咽著和母親告別的雲溯,像是在陪伴著二十歲的雲溯一樣。即便那隻是湖中的一道虛影。-雲溯坐在餐桌邊等了一會兒,褚與昭還沒有來。褚與昭這個年紀正是精力來得快消耗得也快的時候,吃飯向來是很積極的。不知為何,雲溯的心裏莫名地不太安穩。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令他身心俱疲。但往往越是這種時候,便越是禍不單行。他朝著花園後門的方向看去,花沐正好匆匆忙忙地跑過來。“陛下,不好了!”花沐很少會這麽著急,連腳步聲都忘了控製,踩得地板噠噠響,“殿下不見了!”雲溯心裏陡然一跳。褚與昭跑了??這是他腦海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之前的一切都是褚與昭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而演的嗎?其實褚與昭一直都還沒有放棄逃婚?但很快雲溯就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想。他抬手碰了碰貼著阻隔貼的頸側。不會的。如果褚與昭還一直想著逃跑,就不會咬他。雲溯問:“怎麽回事?”花沐在雲溯身側停下,語氣急促地說:“殿下剛剛還在花園裏鏟雪,人忽然就找不到了,白橋的守衛我問過了,他們都說沒有看見殿下出去。”“……花園?”雲溯不禁皺眉,“他剛剛在花園裏?”“是。”花沐點頭,“就在原來拱門在的地方,殿下用過的鐵鏟還放在那裏。”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一種可能:褚與昭進了永生花園。雲溯低聲喃喃:“怎麽會……”就算拱門毀了那個入口也能使用,但永生花園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地方,隻有被認可為君主的人才能進入。褚與昭是怎麽進去的?!“我去找他,讓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嘴。”雲溯說著,站起身來,正要往花園去,心中卻忽然冒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該稱作直覺、或是第六感。他停下腳步,轉而快步朝著樓梯走去,上了二樓。推開臥房門,正對麵陽光房的搖椅上,正坐著一個銀色長發的男人。雪後熹微的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淺金色的光芒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輪廓,映照出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五官。乍一看去,確實是頗具神性的畫麵。可雲溯並不覺得這畫麵神聖,他隻覺得詭異。神使會出現在這裏,已經十分反常。第50章 寒冬(10)從上一次神使提出想和雲溯共享身體之後,雲溯已經整整半年沒有和他見過麵。雲溯並不是一時氣上心頭耍脾氣,是真的打算和神使斷絕聯係。即便即便他已經意識到,神契對他的約束力,的確在慢慢減弱。“雲溯。”神使起身,緩緩轉向雲溯,臉上依舊掛著和外表不符的稚氣笑容,令人覺得詭異無比,“好久不見。”“……你出來做什麽。”雲溯盯著他,語氣不鹹不淡。從八年多前雲溯第一次和神使見麵開始,他就從來沒見過神使離開過永生花園當然,也有可能離開過,但他不知道。無論人間是什麽時間,每次雲溯去永生花園的時候神使都在睡覺,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認為,神使平常都在睡覺。“當然是為了來見你。”神使將散落耳邊的銀白發絲撩至耳後,“我一個人待在永生花園,很寂寞的。”“那也和我沒什麽關係。”雲溯道,“我並不想見你,請你離開。”神使歪了歪腦袋,冰藍的眼眸中盡是疑惑:“你不想加固禁製了嗎?”“不需要。”雲溯說,“就算禁製失效了,對於如今的我而言也沒什麽影響。”“真的嗎?”神使的疑問接二連三拋來,“你真的能承受接下來要麵對的痛苦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神使的話裏透露出一些信息。眼前這個男人,即便並非真正的神明,但是卻同樣擁有全知全能的能力。或許神使早已經看到了他的一生。而他如此弱小無力,隻能如履薄冰地坐在這君主之位上,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錯。“什麽意思?”雲溯眉心蹙起,“我身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嗎?”神使笑而不語。雲溯有些不快,他看出神使就是故意在捉弄他。實在是很惡劣。雲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並不想和神使玩沒有意義的文字遊戲,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褚與昭呢?”雲溯的口吻略顯強硬,“是不是你將他帶進了永生花園?”“不是。”神使很幹脆地回答道,“隻是我從永生花園出來的時候,他恰好就在附近,自己掉進去的。”雲溯不假思索地轉身。神使在他身後問:“你去做什麽?”“帶他出來。”褚與昭是意外掉進去的,一個人多半出不來。若他不去接,褚與昭豈不是要被一輩子關在裏麵?雲溯不由地加快了腳步。神使目送他離去,麵帶微笑。雲溯來到原來拱門所在的地方,卻發現自己進不去永生花園了,入口沒有反應。心中的焦灼感更盛。如果褚與昭真的出不來了怎麽辦……難道他要放下自尊去乞求神使放褚與昭出來嗎?這是何等的屈辱。可是他也沒辦法放著褚與昭不管。若不是他選中了褚與昭,褚與昭也不會遭遇這種意外。雲溯一動不動地站在石子路的盡頭,垂在雙腿兩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腳邊是褚與昭遺落的鐵鏟。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褚與昭說怕他不小心踩到雪滑倒,才跑到外麵和仆人們一起鏟雪的。“感覺如何?”神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雲溯的身後,垂首伏在雲溯耳邊輕聲道,“你不是想毀掉入口嗎?現在如你所願了。”雲溯的肩膀緊繃著。似乎是很滿意雲溯的反應,神使再度笑起來,說:“永生花園是我的居所,入口本就是是我想開就開,想關就關的。”雲溯目光漸冷。現在他明白了。神使根本不是因為什麽寂寞才跑出來找他。神使是來懲罰他的,懲罰他竟然妄想擺脫“神明”的掌控。“陛下……?”花沐眼睜睜看著雲溯跑上跑下,這會兒又站著一動不動了,覺得很奇怪。她並不能看到神使。“花沐。”雲溯低低開口,“你先退下。”“……是。”花沐擔憂地望了望雲溯的背影,還是退下了。待她走後,雲溯才問:“要我怎麽做你才肯放他出來?”“你想錯了。”神使直起身體,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打算把你的愛人關在永生花園裏。”他輕輕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喜歡我的家裏有別人在嗎?”雲溯先是鬆了一口氣,又奇怪道:“那你……”神使繞到雲溯身前去,步伐輕快,白色繡金長袍的下擺帶過一小陣輕輕的風。“我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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