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溯立刻轉過臉看向她:“你知道什麽嗎?”“我也是聽學校裏有人在談論……”雲姝說,“說昨天有人在5號飛行場見過他。”盡管不知消息的真假,但有線索總比沒線索好,讓雲灼在那麽大的範圍裏查,不知道要查到什麽時候去了。雲溯立刻給雲灼發了消息,讓他先去調取5號飛行場昨晚的起飛記錄。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雲灼來電話了:“哥,我查了,褚與昭的飛船確實在昨晚從5號飛行場起飛了,他還訂購了不少壓縮食品和生活用品。不過他坐的自己的私人飛船,飛行場這邊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雲溯握著手機的右手一緊,心裏五味雜陳。褚與昭人沒事,這是好消息。但人是自己離開的……這實在讓人無法不在意。都把飛船開走了,還買了那麽多必備品,還能是去哪裏呢?心髒處又開始隱隱作痛。雲溯不想讓身邊的妹妹擔心,強忍著疼痛,在電話裏對雲灼道:“……去出入境管理局查。”第95章 第一號通緝令(4)大約是因為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幫上哥哥的忙,雲灼表現得格外積極,做事速度非常之快。雲溯收到一條新消息,是雲灼發來的一個文件,昨晚褚與昭離開諾因時填寫的出境信息登記表。褚與昭在出境原因那一欄填寫的是星際旅遊,目的地是倫荷。沒有猶豫,雲溯立刻派了人前往倫荷尋找褚與昭,並且致電了才剛剛返回倫荷的笛茵。因為夫夫矛盾導致皇夫跑路,所以他現在要找人回去這樣的理由雲溯當然是說不出口的,他另外尋了個借口,跟笛茵說:“他去倫荷旅遊了,我這邊忽然有急事需要他回來,但可能是受了宇宙輻射的影響,實在聯係不上。等他抵達倫荷,可否請您那邊送他回來?”“送他回來”四個字雲溯咬得格外重,盡管話不是明說的,笛茵也明白了。皇室裏有些不方便告知外人的“家務事”,也是非常正常的,笛茵非常理解。她有與諾因長久保持友好關係的意向,當然不會揭穿,也不會拒絕。“好,沒有問題。”她答應了。雲溯輕輕吐了口氣。該吩咐的也都吩咐下去了,雲溯精神疲敝,又時不時地被心髒的痛感折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繼續休息了。睡前,他心緒雜亂。雲頤的事還未完全解決,本來是打算回到卡蘭之後就立刻開始著手處理懸鐵集團的事,和莊盈見上一麵,但是昨晚忽然昏倒,把他原定的計劃全都打亂了。醒來之後又得知褚與昭不見的消息,更是令他心煩意亂,隻好先在電話裏給晏嘉交代了一聲,讓他先出麵去和莊盈談。父親因為雲頤對他下狠手的事受了很大的打擊,原本就常年居住在莊園不愛出來見人了,如今直接閉門謝客,誰也不見,一個人待著。雲溯提前吩咐過花沐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打擾父親,因此突然昏倒的事也沒有告訴父親。雲頤削爵幽禁的時盡管已經被雲溯壓下,但是這麽久沒有見過大哥,父親還忽然不見人了,雲灼和雲姝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不知是私下裏商量過還是雙胞胎天生的默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在雲溯麵前提起過什麽。而褚與昭……他的手機關機了,而且在宇宙之中信號很易受到幹擾,想要直接通過電子設備的信號來定位是很困難的,以現在的技術還做不到。宇宙觀測局說近期很有可能會發生宇宙風暴,雲溯很擔心褚與昭會出什麽事。他不想再經曆一次那種恐懼了。雲溯獨自躺在雙人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遲遲無法入睡,直到快淩晨三點才終於閉上了眼。然後,他來到了那片熟悉的金魚草花海。雲溯皺了皺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沒有痛覺。是夢。他立刻就想起了褚與昭之前和他說過的話。神使留下了一個永生花園的入口,可以通過夢境進入。距離雲溯上次進入永生花園,已經過了大半年的時間。他主動拒絕了與神使見麵,神使也因他的“肆意妄為”而惱怒,從而關閉了設置在白橋花園裏的入口。可為什麽現在他又能進來了呢?雲溯很難不懷疑這是神使故意的,最近發生了不少奇怪的事,大多都有神使參與其中。怒火隱忍在心中。雲溯轉這身掃視了一圈,找到了那座石亭。神使正向外坐在石亭的欄杆上,仰著頭看天上的浮雲。這人到處攪亂普通人的生活,自己倒是過得挺悠閑的。雲溯大步朝著石亭走去,直接來到神使的身前,冷聲質問道:“標記消失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你做了什麽?”神使答非所問:“消失的不止是標記。”雲溯愣了一下:“……什麽。”神使微笑道:“還有你和褚與昭之間的‘命運’。”言下之意是,雲溯和褚與昭不再是信息素最契合的一對omega與alpha。雲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他唯一一個能將褚與昭強留在身邊的理由,消失了。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變得沒有意義。巨大的空虛感將雲溯籠罩著,心中仿佛有某個地方忽然缺失了一塊。褚與昭不再是他的“命中注定”,按照他最開始行事的目的,現在他就該將這個不聽話不能服從命令的丈夫一腳踹開,另尋合適的人選。可是事到如今,他居然還想著要留下褚與昭。多麽可笑。神使歪著頭注視著雲溯,問:“我很好奇,現在你會如何選擇?”“褚與昭走了,你會放棄他嗎?”雲溯沒辦法立刻回答出這個問題,就算心裏有了答案,他也不想親口告訴神使,哪怕神使靠讀心也能讀出來。雲溯不答,腿側的雙手握成了拳。“你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麽?”雲溯質問神使,黑色的眼眸深處盡是冷意,“玩弄別人的人生,讓你很開心?”“被你看出來啦。”孩童一般稚嫩的語氣,出現在一個擁有成年男性外表的人口中,隻會令人覺得詭異無比。“誰叫一直在沉睡呢?我一個人待在這個世界,很無聊啊。”神使攤開雙手,寬大的袍袖帶過一小陣風,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無奈,“沒辦法,我隻能擺弄一下我的玩具們,來找找樂趣了。”神使把人類,稱作“玩具”。雲溯的眉心越皺越深。他此前還對神使有些包容,盡管被惹得不快也隻是主動回避,就是因為神使曾經是人類的救世主,帶著這個即將滅絕的種族來到了新宇宙。這是對全人類的恩情。結果現在神使竟然把他們稱作自己的玩具?“既然是玩具,你又為什麽要救人類?”雲溯盯著神使的臉。“因為如果人類都死絕了,我的人生就更無聊了啊。”神使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你們是神最滿意的‘傑作’,具有遠超其他生物的智商和極為豐富的感性所以你們是無可替代的。為了我自己,我也隻能救你們。”雲溯無法理解,也永遠不可能認同神使的這種觀念。因為他統治著諾因,不僅僅要對皇室、對這顆行政星負責,也要對諾因的人們負責。他把他的子民們當做一個個生命,而非“玩具”對待。雲溯越發地厭惡起神使來,越是和這個人交談,他便越是能感覺到神使自以為淩駕於億萬人類之上的傲慢。雲溯很想離開這裏,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出去。神使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會怎樣選擇?”雲溯依舊保持沉默。“好吧,那我換個問題。”神使問,“現在,你後悔了嗎?”雲溯:“……”數月之前,晏嘉也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那時雲溯的回答是否定的。而現在呢?其實他自己心裏也不清楚了。因為締結了神契,他不再像年少時那樣幼稚地幻想要與喜歡的人結婚,而是根據信息素匹配度定下了未婚夫的人選,由此與褚與昭結緣。但也是因為締結了神契,他成為一個根本不會愛人的怪物,一次又一次地刺傷了褚與昭的心。或許心髒處的疼痛,不僅僅是神契的禁製帶來的影響,更是對他的懲罰。“與你無關。”雲溯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放我離開。”神使說:“等你睡醒了,自然就能離開。”雲溯才剛剛睡著,到睡醒大約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神使看出了雲溯不想與自己相處,難得“善解人意”地說:“你自便,我去睡覺了。”雲溯:“……”這個家夥,還是那麽愛睡覺。神使剛要轉身,又想起什麽似的驟然回過頭來,朝雲溯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狡猾的神使跟正心煩意亂的雲溯玩了個文字遊戲。“清除標記和解開‘命運’,都是褚與昭自己的選擇。”即便是在不知代價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不也是褚與昭自己的選擇嗎?神使的唇角浮起一抹愉悅的笑,對雲溯的反應十分滿意。他親手為雲溯戴上的那張冷漠的麵具,終於碎裂了。雲溯醒了,但不是自然醒來。他是痛醒的。神使的那句話如同一柄尖刀一般紮在他心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從那道極深的傷口之中汩汩流出。劇烈的疼痛甚至令雲溯無法清醒地去分辨神使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黃昏時麵對雲灼和齊悅顏時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已經知道造成這種疼痛的根源,是褚與昭。從很久以前雲溯就隱約感覺得到,雖然他的感情被禁製封印住了,但並非完全消失。每當他有很嚴重的情緒波動時,都會反應在自己的身體狀況上。當他心緒雜亂為什麽事而煩擾時,會頭痛。當他因為缺失正常人的感情而產生空虛感時,睡眠的時間就會變長。而現在,他對褚與昭……認清這一事實的瞬間,心髒的疼痛感愈發強烈,仿佛在被一雙手來回地撕扯揉捏。雲溯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背後冷汗直冒,然後在某一刻再度失去了意識,就這樣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床頭,雲溯艱難地睜開雙眼,想要去洗個澡,換掉身上汗濕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