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天河看著臉色比自己還差的遲錚十分害怕,戰戰兢兢道,“她的生日星座血型都記得啊,你怎麽了?”遲錚嘴唇動了動,眸子化為白色,渾身不受控製的顫栗,“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嗎?每一段都記得嗎?”岑天河費解的點頭,“才死了幾年,怎麽會忘?”才死了不到三年,生前記憶,那會兒的遲錚已經快忘光了。再繼續遺忘下去……大約就是小島上的記憶了。或者也許小島上的記憶,已經因為自己的愚蠢,被遺忘掉一部分了。是有關那個人的一部分。被自己忘了。遲錚後知後覺,竭力讓自己不去想另一件更可怕的事兒,轉而語氣有些虛弱的問岑天河,“靈師不完成被分派的任務,會怎麽樣?”岑天河更差異了:“死後化為靈師第一件事就是被接到萬靈島見大乾元,了解發生了什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靈師,你沒有被送去?還是大乾元沒有跟你說?”遲錚的白眸中閃過一抹殺氣。沒人將他送去,當然,如果送去了,見了麵,沒準後果更糟。岑天河終於察覺出了什麽,抖聲道:“遲錚,你該不會是……有什麽任務,沒完成吧?”遲錚沒說話。岑天河急的抓頭發,“你不想做告訴我啊!我替你做啊!分派給靈師的任務靈師是必須要完成的,不然憑什麽讓我們不老不死?哪有這麽好的事兒?這是用我們畢生為人間清理異常換的啊!”“完不成的任務可以求助其他靈師,但絕對不能拖延!”遲錚不想聽這種廢話,啞聲怒道,“後果是什麽!”“……一開始是靈力一點點消逝,跟著消逝的還有自己的記憶,等靈師沒有任何記憶的時候……會徹底畸變墮落成怨靈,再被其他靈師處理掉。”岑天河膽戰心驚的看著遲錚,“不去處理麻煩的靈師,不就跟人間這些怨靈一樣麽?會經曆和怨靈完全一樣的過程……遲錚,你別嚇唬我,你到底拖了多久沒做? ”岑天河急的冒火,“畸變是不是已經開始了?你真是什麽罪都能受,告訴我,我替你去做,做了馬上就沒事了,任務不能拖著的……”之後岑天河又婆婆媽媽的說了些什麽遲錚全都記不清了,他渾渾噩噩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件事他的靈師,當年拖著他這個“任務”,到死都沒能完成。遲錚一直以為那本筆記本是留給自己的,為了讓自己知道發生過什麽,為了讓自己知道他曾經想過什麽,猶豫過什麽。到那會兒遲錚才知道,就連筆記本,也是誤會。那根本不是留給自己的。是那個人在畸變開始後,在開始失憶後,寫給他自己看的。他不肯忘。自己現在經曆的靈力損耗無端疼痛和讓人恐懼的失憶,全是在他身上徹徹底底發生過的。遲錚在看完筆記的內容後一直覺得有幾年的時間和事情對不上,那會兒才明白,筆記本的內容停在了徹底失憶的那一刻。然後對方經曆了之後更可怕的事情。遲錚出神片刻,側頭看認真聽課的千途。這不過是他們之間一個後知後覺、微不足道的小誤會而已。微小到他的靈師都懶得將此記錄在筆記本上。不過是扛了一個未完成的任務,二十幾年而已。遲錚之前同岑天河說,自己和千途之間的誤會已經多到自己懶得一個個去追究了,不是敷衍岑天河,是真的早就追究不過來了。當然這很大可能也是自己虛偽至極的托詞。自己再一次為自己劣等品行做的狡辯。真的追究,遲錚擔心還沒找到千途,自己先瘋了。畢竟同樣的酷刑,自己隻扛了不到三年。身體的苦楚可以不在乎,在知道會將前事盡數忘卻時,縱然不甘縱然屈辱,遲錚還是妥協了。他浪費著分秒都珍貴的尋找時間,隻要任務一來,馬上抽身離開,去處理一件件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任務。隨之而來的是靈力迅速的回複,身體痛苦的消失,和緩慢恢複的片段記憶。想要解脫,其實很容易,隻要老老實實的做好靈師的本職,完成任務就好。遲錚側頭,看著認真聽課的千途。千途沒有妥協。隻有千途,從始至終沒妥協。所以徹底清理掉自己的任務,始終背在了他身上,直到他徹底消逝,轉世投胎才解脫。但偏偏又撞到了自己手裏。千途察覺到遲錚表情有些變化,看向遲錚,“怎麽了?”遲錚平複好心情,搖頭,“沒什麽,不聽課,看我做什麽?聽懂了麽?”千途將手裏的書攤開。遲錚抬頭看了前麵投影的課件題目,再看看千途寫了半頁的答案,蹙眉細看了下,似乎……是對的。老師將答案公布在投影上,和千途的答案分毫不差。千途嘴唇微微勾起,眼睛很亮的看著遲錚,“我厲害麽?”遲錚沒說話。當然厲害,遲錚一眼掃過去,能透過這些學生的身體清晰的看清他們寫的答案,一整個教室也沒幾個答對的。而千途一心二用的聽著課還能答對。怎麽能不厲害。千途似乎做什麽都能從容自若的做好。千途見遲錚不說話,又聲音很輕的說,“有獎勵麽?”遲錚心口重重的跳了下。包括勾引自己。千途也……總能做的非常好。遲錚清了下嗓子,“你自己學你自己的,我為什麽要獎勵你?”遲錚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這人就是這樣,真刀實槍不行,但話說的一句比一句好聽,從小島初識開始就是,一句句話不知道怎麽說出來的,總能讓自己心口又疼又急,莫名其妙的著了他的道。遲錚翻了一頁書,“你追我還是我追你?我為什麽反過來給你獎勵?”千途被遲錚噎了一句也沒生氣,語氣明明很輕鬆,但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樣,一刀一刀輕輕的劃著遲錚的心口,“沒關係,你來找我,就是今天的獎勵了。”千途看著老師,趁著老師低頭翻課件的時候,又輕聲問遲錚,“那明天呢?還有這樣的獎勵給我嗎?”遲錚:“……”遲錚是認真的在考慮,能不能想辦法讓千途不能再說話。別的都好說,千途這張嘴真是太能亂人心智。在遲錚麵前,千途永遠也學不會保護好自己。遲錚鋪設的再好的劇本,總能毀在千途一句句直白又無辜的情話裏。也許割了舌頭並不是個壞選擇。縱然低頭看著菜譜沒看千途,遲錚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一定是帶著點希望的,但被拒絕後,也不會生自己的氣。遲錚道:“這不是獎勵,明天也沒有。”千途果然隻是無奈的笑了下,繼續認真聽課。一小時很快過去,要換教室去上另一節課了,幾個學生頻頻回頭看兩人,千途有點頭疼,不知道等遲錚走了該怎麽跟同學解釋,他問遲錚,“下節課……你還來麽?”千途的課程表遲錚記得很清楚,下節課是小教室,多塞自己一個沒問題,但顯然不能這麽放肆的看菜譜了,遲錚搖頭,“不去了。”千途看著遲錚沒動,眼裏有一點點不舍得。千途不舍得遲錚走。剛見到一個小時,還是在上課,遲錚還一直看菜譜不同他說話。“晚上……”千途自己開口後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真的問過太多次了,“晚上幾點……”遲錚能感覺到千途在留戀自己。他殘忍的說,“不知道,不一定。”“那你的傷……”千途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一刻鍾才到下一節課,如果你晚上不一定去換藥,那我現在給你看看?”昨晚折騰了傷口半天,等的就是這個,遲錚點頭,“好。”遲錚不肯去校醫院,千途讓遲錚在教室等,他自己去校醫院買碘酒和繃帶。待千途回來時,教室裏已經空了,終於隻剩了他們兩個人。“沒有太多消毒水的味道吧?”千途將東西從背包裏拿出來,“我把包裝拆了丟在外麵了,應該還好。”遲錚沒說話,脫了外套,把袖子挽了起來。千途眉頭微皺,“紗布上怎麽會有碘酒暈開的顏色……我不記得我用了這麽多碘酒。”遲錚平靜道,“不知道。”千途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包好的繃帶,輕輕解開繞開兩周就停了手,臉色不太好了,“沾水了?”遲錚非常坦然,“嗯。”千途:“……”遲錚十分有理,“我租的房子的洗漱間有點小問題,偶爾會漏水,昨晚突然又漏水了,我去收拾的時候可能不小心沾水了。”千途一臉迷惑,“不能換一下水龍頭嗎?”“換過了,沒用,房東說是水壓的問題。”遲錚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廚房的水龍頭也經常溢水。”千途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將遲錚手臂上的紗布徹底拆開,看著已經發炎的傷口輕輕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