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途的眼淚砸在了遲錚握著千途的手上,遲錚心裏狠狠的疼了下。千途已經忍了好一會兒了,話一出口就停不下來了,“萬一有什麽差池,你會滿世界的求個公道……最後求告無門。”“我就像是見過那一幕一樣。”千途不想讓遲錚看見他突然失態,深深低頭把臉埋在遲錚手上,聲音很小,“……一想到我就心疼死了,我這是怎麽了,談個戀愛怎麽變這麽矯情了。”遲錚心髒疼的倒抽了一口氣。“我一直覺得,我心裏好像知道什麽一樣,但就是朦朦朧朧的說不清楚……”千途深呼吸了下,“總覺得,好像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身體裏好像有一部分是清醒的,知道全部原因,但那一部分就是不告訴我,我就像個沒開竅石頭一樣,怎麽費力也想不透那一層,想不透到底做錯了什麽害你成這樣,也想不透該怎麽對你好。”遲錚眸子微動了下,心裏有個被他壓下去無數次的念頭再次浮現。遲錚閉上眼壓下腦中浮想,他心裏咬牙切齒的把大乾元和自己咒罵了一圈。該死的老畜生什麽都不肯告訴自己,自己也是怠忽了,找到千途之前沒時間沒必要,找到了以後一門心思全在千途身上,沒分出點心思來追究一些細節。遲錚有太多需要弄清楚的事情了。“還能是為什麽……太喜歡我了,有什麽可奇怪的。”遲錚用手輕輕捏了捏千途耳朵,“我脾氣差太難搞,所以讓你患得患失的……全怪我。”再讓千途沉溺在這情緒裏,指不定他會想起什麽來,遲錚這會兒情緒已經穩定了,反過來哄千途,“都是我的錯,我性格太差了,但……”遲錚捏捏千途的下巴,輕聲問,“追我的時候,我有沒有提前警告過你?”“怕你之後後悔,幾次三番的警告你,最好不要追我,不要跟我戀愛。“說了我難相處,性格不穩定,沒什麽經驗也不會哄人開心,跟我戀愛會很辛苦,沒忘吧?”遲錚手指不太規矩的輕輕碰了碰千途的嘴唇,在他唇縫輕的不能更輕的蹭了下,“副作用早就告訴你了,你還非吃這毒藥……當時怎麽想的?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當時真沒考慮過跟我相處會被活活氣死,或者是欺負死?”千途忍不住笑了下,他動了下,把臉徹底埋在了遲錚給他擦手的毛巾上。“問你呢。”遲錚盡力給千途轉移注意力,問他,“當時我對你那麽差,怎麽還要追我?”千途直起身,擦了擦臉看著遲錚,無奈說,“你也知道你當時對我很差?”對此遲錚並無負擔,也不覺得自己理虧,“總比裝好人,把你騙到手再原形畢露的好……先讓你知道我有多爛不好嗎?我至少比別人坦誠,先亮底牌。”“不知道。”千途將毛巾疊好,想了想點頭,“確實沒想那麽多,就是中邪了,隻想要你,不過……”千途眼裏有點困惑,認真的回想了片刻後說,“我現在說像是在給自己找補,你當時雖然對我很冷漠,但我真的不覺得你會很難相處,可能是鬼迷心竅了吧,看著你對我那麽冷漠,我沒覺得難過,反倒是擔心你這樣的脾氣,平時會不會總一個人太孤單了……很著急的想追到你,想哄你想對你好,交往以後會不會被欺負那些……真的沒考慮過。”遲錚定定的看著千途,輕聲問,“現在呢?覺得我欺負你嗎?”千途搖搖頭,他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含糊道,“……我自己主動的,不算你欺負。”遲錚明明知道千途的意思了,還忍不住問,“那後悔麽?”千途沒辦法的看了遲錚一眼,輕聲問,“我像是後悔的樣子嗎?因為你把保證書收起來了,丟人現眼的眼淚都出來了。”遲錚忍不住又問,“發現我這麽難搞,還是不後悔,對吧?我再爛也喜歡?對不對?”千途徹底無法,聲音更輕了,“……還想讓我主動親你就直說。”遲錚拿過千途手裏的毛巾,“不辛苦你。”遲錚用手攬在千途腰上把人往後推,千途嚇的本能的攀住遲錚的手臂,遲錚先一步把胳膊墊在千途身後,將人擠在沙發上,流氓的要死,還不忘麵上敷衍的裝裝體貼,“除了親你,可以稍微碰一碰嗎?”千途徹底沒脾氣了,誰讓他就是追到了這麽個難纏的,千途主動親了親遲錚的嘴唇,低聲呢喃,“可、可以……碰一下吧,別解我腰帶吧,再過半小時要去學校了。”遲錚點頭,“清楚。”當天夜裏,遲錚等著千途睡熟後,用靈力驅走千途的夢境,讓他徹底昏睡過去,又叫了岑天河來守著。他自己去了萬靈島。有許多事,遲錚需要麵對麵的同大乾元聊聊。剛踏入萬靈島,遲錚的眸子瞬間化為白色,他不適的皺眉,遠遠看著萬靈島深處。才數日沒來,萬靈島上的靈力又畸變了許多。普通的靈師們沒遲錚敏感,在他們眼裏萬靈島如今隻是不太能供養他們快速恢複靈力了,沒有更多不適,但遲錚靈力太強,感知能力隨之敏銳,他和其他白靈不同,早在他還是十五的時候,他連如毛細血管一般遍布這島上的細微靈力脈絡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那會兒的萬靈島好似一顆生機勃勃的大樹,來自土地深處的靈力源源不斷的自最中心的大乾元散布在萬靈島的每一處,整個萬靈島被重重疊疊的靈力脈絡反複纏繞包裹,靈師們隨便再哪裏都能得到供養。如今……遲錚掃了一眼腳下。不是非要見見這老東西,他根本不想踏足在這片腐屍一般的土地上。靈力脈絡枯竭壞死,在其中流動的靈力因為成分太過複雜,在遲錚眼裏這些靈力顏色盡不相同,摻雜了各色肮髒惡靈的靈力在這片腐肉裏蠕動爬行,彼此交錯時又相互吞噬,拱的島上原本好好生長的植物們東倒西歪,枯死敗落。遲錚冷漠的看著這島上的一切,他還是十五的時候,吃了那麽多靈力,也沒把他的小島弄得這麽惡心過。大乾元必然是知道遲錚來了,他沒有任何反應。遲錚冷笑了下,喃喃自語,“你已經饑不擇食到這種程度了?連我的靈力你也想吃?你不怕消化不動,活活被噎死麽。”遲錚的些微靈力被他腳下踩著的藤蔓緩緩蠶食著,遲錚不甚在意,繼續往小島深處走。越往裏走,萬靈島腐敗的氣息越濃,這氣息,身為白靈的遲錚最清楚了。是那些惡貫禍盈的惡靈們畸變後會發出的氣息。原來大乾元也不能免俗,到了這一步,也要經曆畸變之苦。“很多年前岑天河勸告我,和其他白靈再如何起衝突,也千萬不要起歪心思,千萬不要吞噬別的靈師的靈力,不然就會畸變成惡靈。”遲錚對著萬靈島中心,低聲問,“原來,你也是靈師……你也不能吞噬其他靈師的靈力。”“岑天河還告訴我,接到任務要按時完成,不然會逐漸失去靈力,失去記憶,一樣變成渾渾噩噩的惡靈,最後畸變消逝。”遲錚已經要走到萬靈島腹地了,最中心一直沉默的大乾元終於開了口,緩緩道,“岑天河有沒有告訴你,如果我沒邀請,靈師們是不能踏足萬靈島中心的?”遲錚點頭,“說了,但這些話不早該你告訴我嗎?在我化為白靈的時候,為什麽你什麽都沒跟我說,害我因為沒完成任務差點畸變,你這麽對我,對得起夙辭嗎?”大乾元重新沉默,沒回答遲錚的問題。“你早猜到我化為靈師那一刻就一門心思隻想找夙辭,所以什麽都沒跟我說,盼著我畸變死了,但可惜了……我現在一點事也沒有,人也找到了,還能看著你現在爛成這個樣子。”遲錚故意釋放強大靈力,“你不是喜歡靈力嗎?我送你,好不好?”給瀕死之人強行注入不適配的血肉是什麽滋味,大乾元現在就是什麽滋味。遲錚腳下的泥濘的土地在顫抖聳動,竭力抵抗遲錚的慷慨,遲錚空洞的白色眸子越發透明,他忍不住的勾起嘴角,索性蹲下身,將手掌按在了土地上。遲錚淡淡道,“你當年不就想要我嗎?我現在送你,好不好?”這麽多年過去了,遲錚對自身靈力的掌控已不亞於當年的夙辭,他的靈力能對千途多溫柔,就能對麵前的大乾元多粗暴。哪怕是遲錚心情最差的時候,他也沒這樣折磨過哪個惡靈,他完成任務幹淨利索不拖泥帶水,時間對遲錚太寶貴,他不多給生靈一分痛苦,也不會給惡靈太多折磨。但這不代表遲錚不會。以遲錚手掌為圓心,十丈為半徑,遲錚周身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靈力光斑,靈力微光螢火蟲一般緩緩在光斑上浮起,映的遲錚整個人都成了不詳的白色。遲錚閉眼,巨大光斑瞬間化為光柱,駭人的靈力順著巨大光柱刹那間直接將萬靈島打了個對穿,光柱內島嶼原本的靈力盡數被震碎,失去了唯一抵抗能力,不想接受也要接受遲錚惡意注入的靈力。遲錚身下土地震動,萬靈島中心同時傳來大乾元瀕死的蒼老□□。遲錚嘴角勾起,他的整個手臂被自己靈力灼燒的褪去了一層皮肉,他自虐一般品味著這疼痛滋味,不由得釋放更多靈力,大乾元終於忍耐不住,聲音沙啞的嗬斥遲錚,“……你到底要如何?!”遲錚恍若未聞,繼續釋放著靈力。白靈們在做任務的時候若是要一次性清理數個惡靈,為了圖方便,會隨手抓其中一個虐待一番,逼問它們其他惡靈的位置。遲錚也會這麽做,但他和其他白靈不一樣。其他白靈都是邊虐待邊審問。遲錚不是。遲錚很講究效率,在把惡靈虐至瀕死絕不敢撒謊之前,遲錚不會費時間問任何一個問題。時間對遲錚而言太寶貴了,以前是,現在也是。總是沉默的大乾元今天話終於多了,遲錚的靈力燒的他宛若身在煉獄,且遲錚這架勢實在不像是來問話的,有一瞬間大乾元懷疑遲錚是受了什麽刺激要來同歸於盡的。陳舊腐爛的萬靈島是經不起遲錚這樣折騰的,大乾元無奈隻能搬出了殺手鐧,蒼老的聲音低聲詛咒:“遲錚,白靈複仇後會如何,需要我告訴你嗎?”大乾元不說還好,說罷,遲錚手下靈力光斑半徑自十丈瞬間暴漲成了三十丈。遲錚右手和手臂皮肉盡失,強大靈力順著白骨和經脈更順利的注入萬靈島內,遲錚空洞眸子裏看不出喜悲,他喃喃道:“我要是你,就不提我頭上這頂緊箍咒,我脾氣這麽差,你非要惹我做什麽呢?”說罷,靈力半徑自三十丈瞬間成了五十丈,隨之整個萬靈島都震動了起來。遲錚閉著眼抬頭,聽夠了大乾元的痛苦呻吟後,又瞬間收回了靈力。遲錚用左手輕撫右臂,右臂上的血肉瞬間長出,沒多久就修複好了整條右臂。遲錚深呼吸了下,“咱們能好好聊聊了嗎?”第63章 萬靈島本來已經被大乾元熬成了個搖搖欲墜的朽木架子, 被遲錚這一通折磨後像是剛經曆了劇烈地震一般,遲錚腳下土地時不時的顫動幾下,好似腐爛的木材在坍塌, 又像是這具潰爛的屍體在痙攣。遲錚並不是很有耐心等大乾元熬過這疼痛, 他麵無表情的問道, “你是還想再來一次嗎?”大乾元的聲音比遲錚剛上島時又虛弱了幾分,“我以為你找到了夙辭, 終於……”“終於怎麽?終於有人性了,還是終於做事沒這麽極端了?”遲錚打斷大乾元,忍不住厭惡道, “你有病吧?你該不會覺得我在千途麵前裝乖賣慘的, 是我突然改了脾性, 對誰都會那樣討好吧?你惡不惡心?”遲錚一想到大乾元無時不刻的在監控著千途就覺得反胃:“天天看別人臥室裏那點事, 你不覺得自己下作嗎?還是你有什麽癖好,看我每天狗一樣的圍著千途,你會覺得解氣?見我也有這麽一天, 你看著痛快?”大乾元似乎還在忍耐著痛楚,聲音仍很虛弱,“我沒什麽痛快不痛快的, 但也絕不會像你這樣主動提起這些,下作不下作, 你自己心裏早就有評判了不是麽?是誰一再說自己是犬的?你現在仗著千途什麽都不知道,委曲求全做那些事……就很體麵?”“當然不體麵。”遲錚笑了下, 慢慢說, “但我不在乎啊, 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從來就不在乎在你們眼裏我是個什麽樣子, 而且千萬別把我說的這麽忍辱負重的,我當這條狗當的甘之如飴,你不用試著踐踏我的羞恥心,我沒這東西,你這麽喜歡看我犯賤,我也無所謂。”大乾元沉默片刻,“讓夙辭看見,也無所謂嗎?”遲錚眸子微微動了下,片刻後問道,“我找不少靈師問過,他們都隻告訴我,係鈴人在看到自己的赤靈的時候會控製不住眼淚,但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沒有靈師清楚。”“原本你該告知給靈師們的事情,被你刪繁就簡了不少吧,我以前還以為是你隻是對我放任不管,後來發現其他靈師們對這些旁枝末節的事知道的也很少。”遲錚眯著眼睛看著萬靈島腹地,“原本以為是你不靠譜,後來想到……很多事你根本沒法對靈師們說清楚了,說多錯多,你已經沒法解釋你現在這個畸形的鬼樣子。”大乾元回以沉默。遲錚也不是真的關心他的身體,“係鈴人們看到自己的赤靈會流淚,是為什麽?”“前世的魂魄見到了自己救過的人如今並未受苦,好好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自然會欣慰會感傷……”大乾元靜了片刻,緩緩道:“前世的記憶雖然沒了,但魂魄還是同一個,就如同動物生來會畏火一樣,這是本能……遇到當年重要的人,魂魄裏屬於前世那部分過於哀慟,身體不自覺的會流淚。”“千途不是我的係鈴人,為什麽也會因為我不自控的流淚?”遲錚並不信任大乾元,雙手指尖聚起點點白色靈力光斑,“你最好說的清楚明白點,我弄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就會走,不然我們可以慢慢耗。”大乾元似是痛苦的籲了口氣,“夙辭不是普通靈師,和其他人不一樣,而且他死前最遺憾的就是沒尋到你,再見到你當然心潮難平。”“心潮難平……”遲錚重複著大乾元的話,他想問但不想聽,怔了片刻問道,“所以他才會逐漸記起上一世的事情?是因為我?是被我刺激的?”大乾元長長歎息,“你何必非要走個過場讓我告訴你?千途這麽多年記不起以前的事,偏偏最近頻頻做夢,總不可能是因為岑天河。”“你對千途來說,也快算是他的係鈴人了,你自己早就猜到了,隻是不願意承認。”大乾元因痛苦語調斷斷續續,“夙辭……”“是夙辭一直在看著你,是他看到你受苦就會控製不住的流淚,是夙辭看到你在他麵前戰戰兢兢的做小伏低心疼的在哭。遲錚,你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