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付請過假了,再睡二十分鍾。”江黎說。床上的人沒答,江黎隻好帶著一身水汽走過來。他在床邊坐下,淡聲開口:“回神。”奚遲把手機遞過去:“解鎖。”江黎低頭掃了一眼,手機隨著奚遲遞過來的動作已經自動亮屏。看著熟悉的鎖屏界麵,江黎沒問奚遲為什麽拿著他的手機,也沒問他為什麽要解鎖,朝著床上的人攤了一下右手:“濕著,自己開。”“密碼六個一。”奚遲被這簡單粗暴的密碼懾了下,剛想問怎麽設這麽簡單的密碼,又莫名覺得這串數字很“江黎”。奚遲快速解鎖,江黎的手機界麵跟“六個一”這種密碼很匹配,除了必需的一些軟件,幾乎沒多餘的應用,他都不用找,一眼就看到最下方畫著一個聽筒的綠色圖標。奚遲點了進去。最近通話上一欄顯示著“許雲銳”三個字。奚遲:“……”原來不是錯覺。奚遲不想說話了,他一把摁熄屏幕,把手機扔還給江黎,扯過被子重新躺下,靜靜緩衝了幾十秒,才輕聲開口:“有人給你打電話,你回一下。”江黎坐在床尾。從奚遲點開電話欄的瞬間,便已經將事情猜了個大概,本著“對症下藥”的原則,他還是重新點開手機通話欄。最新一條通話記錄在十幾分鍾前。江黎點進去一看。來電,通話時間1秒鍾。江黎視線在“1秒鍾”三個字上停留了片刻,失笑。“聊什麽了。”他問。江黎擺弄手機的時候沒有遮擋,手拿得低,他的手機屏幕又極度簡潔,光看手指位置都能猜到他點進了哪個軟件,更何況奚遲已經看見通話記錄的界麵,江黎問這話顯然是故意的。“很多,從請假聊到學生會,足足聊了一秒鍾,”奚遲木著臉說,“你可以打回去再聊幾秒。”話音落下,江黎肩膀很輕地顫了顫,悶笑帶起的胸腔起伏蜿蜒漫上肩膀。奚遲:“……”奚遲沒忍住,又懶得起身懶得說話,抬腳踹了踹坐在床尾的江黎。“還笑?”江黎挺聽話,很給麵子地又低笑了一聲,笑完才淡聲開口:“誰掛的電話?你還是他。”“他。”江黎隨手點開微信,沒有新消息通知,安慰道:“沒再打來就是沒事。”“有事,”奚遲絲毫沒被安慰到,“我接了。”不僅接了,而且那頭顯然聽出來了,電話才掛得這麽快。聽見床尾那人似乎又有要笑的跡象,奚遲冷著臉提前警告。“江黎。”江黎不疾不徐收好手機:“嗯。”“我的問題,不該把手機放床邊,”江會長迅速認錯,“吵到了?”奚遲掀開被單,慢悠悠坐起來,抬頭和正坐在床尾的某人對視。江黎沒躲沒問,任他看,隻是隨手扯了扯擠在床尾的被單:“裹好,今天降溫。”奚遲被江黎這一套連招弄得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道江黎是太會“吵架”,還是太不會“吵架”,所有話的時機都正正好,讓人生不出一點多餘的“脾氣”。奚遲感覺到了涼意,裹上被子:“怎麽不多睡一下,降溫還起來洗澡?”江黎外套鬆垮穿在身上:“出了點汗,貼著不舒服。”聽到“出汗”兩個字,奚遲想起正事來,把右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半舉著,也不說話,隻目不轉睛看著江黎。意思倒是傳達得挺明顯,把頭湊過來,檢查體溫。江黎在床尾靜坐片刻,也沒等到他把手放下,沒轍,但也沒上前,隻抬手抓住奚遲的手腕,把人朝著自己這個方向一帶。奚遲掌心貼在了江黎額頭上。緊接著,他聽到江黎慣有的淺淡聲線。“退熱了沒,奚老師。”可能是驟然縮短的距離帶來的不適應,也可能是這句突如其來的“奚老師”,奚遲手指指節無意識地顫了下。這不是他第一次去探江黎的體溫,但卻是第一次在這麽清晰又清醒的情況下去觸碰江黎。一些零散又模糊的回憶慢慢湧出來。江黎體溫已經下去,奚遲隻簡單碰了一下便收回手。兩人忽地安靜下來。窗外雨聲在此時變得密集又急切,挾風帶雨的,一陣一陣打在玻璃上,沒什麽規律,就肆意吹著落著。奚遲裹著被子重新躺下,這次卻換了方向,沒有朝著坐在外頭的江黎,而是轉身朝著牆。“還想睡?”江黎沉默片刻,開口。“沒,有點冷,再躺一下,”奚遲聲音放得很輕,補了一句,“十分鍾。”江黎“嗯”了一聲,低頭掠過奚遲身上的薄被,抬手將另一條被子也蓋了上去。淺灰和深灰兩種顏色交疊在一起,在這晦暗雨天的光線中,並不分明,甚至偶爾恍神的一瞬間,像是融成了同一種顏色。奚遲被屬於江黎的氣息牢牢裹住,他盯著白牆出了一會兒神,重新埋進被子裏,想閉眼再休息一會兒,可視線又不自覺下移,落在剛剛觸碰過江黎額頭的掌心。他無意識攥了攥,莫名覺得有點燙。-高二一班過了此生最難熬的一個早自習,直到結束鈴響,桑遊拎著一本書從走廊那端出現。翹首等待了一個早自習的王笛他們再也按捺不住,一幫人衝過去:“老大,你病了?”那語氣不像是“你病了”,像是“你死了”,吵得桑遊耳朵都嗡了一聲。桑遊揉了揉肩膀才回了王笛的話:“病了?江黎這麽說的?”幾人一驚,什麽叫“江黎這麽說的”?這裏麵怎麽還有南山那位的事?!昨晚剛跟江黎幹了一架,桑遊現在渾身酸得要命,也不知道江黎是個什麽光景,這麽想著,他轉頭看向離他最近的王笛:“江黎和小遲來了沒?”王笛更驚。什麽叫“江黎和小遲來了沒”?怎麽哪哪都有南山那位的事?!“不是,老大,遲哥不是和你住一起嗎?他怎麽會和南山那位一起來?”桑遊:“……”“老大,遲哥他……”桑遊深知這個話題不能繼續,直接捂住喇叭花的嘴,隨口掰了一句:“跟我住,沒一起,分開問的,江黎是江黎,小遲是小遲,懂?”王笛點頭,又在下一秒瞪大眼睛瘋狂搖頭。幾人順著王笛的視線看過去。“沒一起”的兩個人一起朝這邊走了過來。桑遊:“……”饒是桑遊都忍不住在心裏“靠”了一聲,早不來晚不來,非要挑這個時間。但他麵上不顯,因為表情端得太過自然,將“兩人為什麽會一起”這個話題輕巧避了過去。三位同時消失又同時出現的大佬在高二一班集體注視中回了班。江黎坐在位置上,把手上的水遞過去。桑遊大喇喇岔著腿接過:“還算你有良心。”“對了,你怎麽跟老付請假的?三人全請了病假?老付竟然也批?”“實話實說。”江黎道。桑遊愣了下:“包括昨晚打架的事?”江黎:“否則呢。”桑遊嘖了一聲,行事作風雖然一如既往很“金烏”,但也破天荒頭一遭了,天知道今早收到江黎消息說找老付批假了,用的還是“沒睡好,再讓他睡一會”這種理由的時候,他有多稀奇。江黎竟然會因為沒睡好…等等,桑遊拿著水的手忽然一頓。收到江黎消息的時候,因為隻睡了兩三個小時,他也沒多看,隻簡單掃了兩眼,知道江黎幫忙請了早自習假之後,蒙頭就睡過去了。當時他看到了“再讓他睡一會”這幾個字,但也沒過腦子,一來實在困,二來前頭江黎發了一張和老付對話的截圖,還轉述了幾句老付的話,他也就沒多想,以為這是轉述過程中的一個指代,說的是江黎自己。桑遊重新拿過手機,把江黎那條和以往比起來已經算長的短信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手裏的水忽然不香了。媽的。原來這個“他”說的是小遲。江黎特麽的早醒了,壓根就不要多睡一個早自習。江黎口中的“實話實說”,他以為最“出格”也就是把昨晚兩人打架的事說了,誰知道不是,還有更“出格”的,他跟老付請假都特麽用的是“再讓他睡一會”這個理由。桑遊現在開始懷疑江黎幫他請假都是捎帶的,不是怕他沒睡好,也不是怕他昨晚傷著了,是怕他坐教室裏沒見到小遲會打電話去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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