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這位先生得了精神病,這家人覺得是中了邪嗎?他微微抿唇,低頭撿起了卡片。【抱歉麻煩你上來走一趟,他們是跟你說讓你千萬不要上來吧?你不用害怕,門是被焊死的,我打不開,不會傷害你。升降台壞了是一件麻煩事,你先看看能不能打通他們的電話,不能的話我們再想想辦法。】陳山晚握緊了手裏的卡片,又鬆開。他總是能夠通過卡片上寫的話腦補出裏麵那位的形象。一個溫和、體貼且儒雅的男人。因此陳山晚不自覺地放軟了語調:“先生,你能聽見嗎?”走廊裏安靜了瞬,淡淡的香火氣和過冷的空調讓陳山晚昏沉又清醒,他靜靜地等了會,就聽見裏麵低冷還不知道為什麽帶了點滯澀的聲音響起:“嗯,能。”這位先生的聲音很好聽。陳山晚想。他輕聲:“我之前給他們打過兩三個電話了,都沒有人接,不過我打的都是喻女士的電話,您知道您哥哥的電話嗎?”“不知道。”裏麵那位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比他還輕,陳山晚得凝神去聽,還得挪挪腳,離那張貼滿了黃符紙的門更近一點才能夠聽清。手機屏幕的燈光自動熄滅了,因此陳山晚沒有注意到,有荊棘的影子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中小心地探出來。像是試探般朝陳山晚微微靠近了一點點,在確認陳山晚沒有注意到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攀爬上了陳山晚腳踩著的幹淨白棉拖,也纏上了陳山晚的腳踝。那截暴露在外的腳腕膚色白皙,瘦得看上去有點嶙峋了。荊棘影子在上頭纏繞了兩圈,就像是一個腳環禁丨錮住陳山晚的腳腕。陳山晚隻覺得自己的腳腕有點冰涼,因此稍稍動了一下。荊棘影子瞬間就停住。但陳山晚沒有察覺,隻是略微有些苦惱:“那就隻能繼續打喻女士的電話了。”他忍不住又小聲地歎了句:“希望她今天能接吧。”不然這位吃飯就成大問題了。“嗯。”裏麵那位似乎話不多,又隻應了一聲。可這一聲帶著輕快,還有饜丨足與隱秘的愉悅。更像是舒適的喟歎。【作者有話說】噫(因為打不過隻敢在背後指指點點)感謝在2023-09-11 10:06:56~2023-09-12 09:15: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唐玖君 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9章 黑玫瑰8陳山晚沒有覺察。他又蹲了兩秒,遲疑著剛要開口說那自己先下去了,就聽裏麵那位用禮貌的聲音輕輕問他:“你能在這陪我一會兒嗎?”陳山晚稍頓。“他”說話語調有些不自然地緩慢,但因為聲音放得很輕,故而難以察覺,隻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說話溫吞、柔和的男性。一個會讓人印象很好,不自覺就放下戒心的“人”。“我…很久都沒有與人聊過天了。”屋內的聲音其實聽上去不像是賣慘,可說出來的話就是讓人心軟,尤其是後麵這句似是自嘲地低喃:“都快要忘了要怎麽樣說話。”陳山晚心髒被戳了下。他抿抿唇,到底還是沒有起身。他不信神邪,所以轉過身背靠上門,壓在了這些黃符上:“那我陪您一會兒吧。”陳山晚又開了句玩笑:“隻要您不告訴您的哥哥他們…畢竟他們不允許我上來。”“……放心。”“他”注視著那張“他”沒有辦法觸碰的門,呼吸收緊,戴著黑皮手套的手也不自覺地抬起。“他”帶起的勁風讓裏麵層層的黃符也微微揚起了些,有一張黃符蹭過“他”的指尖,於是在刹那間,“他”那一條手臂當場破碎。漆黑的液體伴隨著殘破的花瓣和荊棘灑落在地,“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濺髒。痛是肯定的。但“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波動。“他”斷肢的位置迅速長出荊棘形成手臂的骨骼,卻也隻有骨骼。“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並不在意這沒有皮肉的軀體有多麽恐怖而又醜陋,隻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自己麵前這扇阻礙了“他”去見陳山晚的門,無聲地發出冷笑。不急。“他”彎下腰從漆黑的液體中拿起沒有被波及的手套,漫不經心地給自己套上。那雙闃黑的眼睛冰冷又帶著戾氣,臉上的神色卻不再是那麽僵硬,哪怕有癡態和狂熱,也不會顯得詭異機械。纏在陳山晚上的荊棘影子絞緊,那是“他”的一部分,沒用的一部分。它不會給陳山晚帶來觸感的,隻能給“他”傳遞一點微弱的屬於陳山晚的東西。但即便傳遞回來的觸感和氣味會大打折扣,可就這麽一絲絲、一縷縷,微弱到幾乎捕捉不到的觸感,都叫“他”恨不得把自己皮丨肉剝開去細細品嚐。這些東西是攔不住“他”的。尤其“他”的人類總是那麽心軟。心軟到讓“他”都會為此歎氣。“陳先生是學什麽的?”“我嗎?”陳山晚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是大學生:“我是學古代文字的。”“哦。”陳山晚隻是意外“他”知道這個專業,“他”問:“就是研究古代文字,你們應該會上關於祭祀類的文字的課吧?”陳山晚有點訝異:“先生您怎麽知道?”“我對這些方麵也比較感興趣。”裏麵的人似乎是低笑了聲:“畢竟常常無聊沒事做,隻能看看書,看看門上這些究竟畫著什麽,隻可惜到現在也不知道。”陳山晚稍頓,偏頭看了看就在自己腦側的符紙。他還沒說什麽,就聽裏麵的人問他:“陳先生你知道這上麵的符是什麽意思嗎?”陳山晚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說。他抬手輕撚著符紙,最終說:“是給你祈福用的。”並不意外的回答。“他”斂眸,沒有為陳山晚欺騙“他”而惱怒生氣,嘴角勾著的弧度反而變得柔和。怎麽這麽溫柔呢。“他”想。“他”的人類總是這麽溫柔。“…原來是這樣。”沒有戳穿他的謊言,也沒有質疑他。既然他說是祈福的,那“他”就可以把這些符紙當作真的是為“他”祈福的存在。畢竟……本來也是因為這些東西,“他”才能再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他的溫柔和善意。“謝謝。”陳山晚良心莫名有點痛,對喻心他們的觀感也沒有那麽好了。他還以為他們對他很好,結果……陳山晚在黑暗中看著前方,心想怎麽能這樣呢。精神病患者自己也很痛苦啊,怎麽能把他當做邪祟呢。陳山晚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下,他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是喻心給他發消息了。她問他怎麽了。陳山晚便把升降台壞了的事說了,還順便跟裏麵那位也說了句:“喻女士回我了。”【喻心:壞了?那我安找師傅來修。】【陳山晚:好。】“她說會找人來修。”陳山晚說:“應該今天就會來。”低冷沉悶的嗓音應了聲好,又有點擔心似的問:“那如果今天不來呢?”“他”有點可憐:“我現在就有點餓了。”陳山晚頓了頓。他看看門的縫隙,拿手指去估計門縫的距離。視線裏赫然出現一點細白指尖時,“他”的瞳孔很明顯地跳動了一下,布滿屋子的荊棘幾乎是不受控製地要衝過去將其卷住,但陳山晚隻是量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荊棘也落了空。陳山晚沒有覺察:“…我包裏還有點小餅幹,應該塞得進來,您看您需要嗎?”“……”“好。”“他”抬腳踩住了自己扭曲著試圖拚命衝出去的荊棘,哪怕陳山晚看不見,那張破碎的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腳下的力度卻毫不留情,直接將自己的一部分都碾成碎渣,疼痛跟著席卷上來,“他”卻沒有絲毫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