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魚人2海祭, 對於漁村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關於海祭,漁村是有一個傳說的。從祖上開始,漁村就流傳著關於海神的傳說。那是種半人半魚的生物, 在漁村的傳說中,守護著這片海域, 不讓海浪席卷靠海而生的漁村, 也守護著因為出海遇上風浪墜入深海的人。會保護他們的屍體,不被海裏的生物分食, 會為他們的靈魂指引歸家的路。雖然陳山晚畏懼海洋,在無數次聽到這個傳說故事時總會納悶既然都有海神了, 那為什麽海神不能庇佑出海的人不會遭遇為難呢, 也依舊會為故事裏的那一句話而感到浪漫“當你聽見你屋內掛著的貝殼風鈴無風自動,發出叮鈴的樂曲時, 那就是海神將你所愛的人的靈魂送回來了。那是他們在向你做最後的告別。”於是很奇妙的, 在陳山晚記憶裏的親人明明隻有父母和哥哥的情況下, 在他其實不信這些神鬼之說的情況下, 他自己做了一個貝殼風鈴掛在了屋內的吊燈下麵。每天期盼著它能無風響一響。海祭祭祀的就是海神, 在海祭的前一夜, 漁村所有人都要做準備,陳山晚也要。而且他的準備是必須的。海祭會在開始前半個月讓村中所有十八歲及十八歲以下的孩子去抽簽, 選出今年的“神選之人”, 但自從陳山晚出生後, 神選之人的位置就隻有陳山晚一個。沒有人有意見。陳山晚從前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父母的地位擺在那兒,後來才知道, 是因為這麽多年來, 這個儀式流程雖然代代相傳, 但從來沒有人抽到象征著神選之人的海螺。那是一個白金色的豎琴螺, 上頭還鑲嵌了一排各色的珍珠,據說是海螺自然長出來的,並不是人工的技術。漁村的人都信鬼神,所以認為沒有人抽中,就是海神沒有選中人。而陳山晚出現後,神選中了他,那就隻會是他。陳山晚要做的準備就是沐浴、更換上獨特的服飾,以及重溫一下他從十二歲以後就開始學的祭祀舞。他至今在海祭上都沒有完美發揮過一次。但不是陳山晚學不好,隻是因為海祭是要麵對大海,所以陳山晚沒有辦法完美發揮哪怕一次。海祭那天他就16歲了,16歲的海祭又有些不一樣的。很巧的是,陳山晚生日那天就是海祭日。“……按照流程,你需要飲下新酒後躺進花船裏。”負責祭祀的長老披著白色的外袍,顫巍巍地將一串複雜的手飾遞給陳山晚:“不要害怕,海神很喜歡你,不會傷害你的。”陳山晚雙手接過手飾,指尖微微顫了一下:“…要把我推進大海裏嗎?”因為知道陳山晚怕海,所以長老沒有多言,隻是用渾濁的眼睛看著陳山晚,重複那句話:“孩子,不用害怕,海神很喜歡你,不會傷害你的。”陳山晚懷疑他是個複讀機。“手飾,會戴嗎?”長老問陳山晚。陳山晚拿起來研究了一下,試了試。手鏈不知道是用什麽做成的,但看著很昂貴,像是一件藝術品。海色的手鐲穿過手腕,金色的細鏈子要往上纏繞,扣到肘關節去,又是一個海色的細鐲子。材料不明,反正摸著很光滑,晶瑩剔透的,在光下還有流光運轉。然後扣在手腕上的鐲子還有延伸往手上的鏈子,有兩根,帶著兩枚指環,恰好和陳山晚的中指與無名指契合。這手鏈意外地合手。長老看著陳山晚佩戴好,眸光有些晦澀難明。陳山晚沒有覺察,隻是起身跟著自己的父母離開了長老家。回家必定要經過海,哪怕離得遠遠的,陳山晚也還是不想看一眼。好像看一眼,他就會掉進去。會被大海吞得屍骨無存。回家後,陳山晚就開始做最後的準備。到第二天時,陳山晚自己換上了白金色帶著珠鏈的服裝,祭祀舞的服飾偏裙樣,露出來的肌膚並不多,上衣的袖子也是長的,隻不過是薄衫,少年冷白纖細的胳膊在其中若隱若現。服飾上還有些珠鏈,陳山晚到了祭台上後還要脫掉鞋戴上腳鏈。腳鏈是白金色的,墜著一些細碎的海藍色珠子,從膝蓋往下一直到腳背,會在陳山晚跳動時、裙擺飛揚間若隱若現,很是漂亮。陳山晚沒有那麽怕白天的大海,所以他多做幾個深呼吸,還是可以在海邊的祭台上完成祭祀舞的。跳完祭祀舞後,陳壹就捧著用大貝殼裝著的神水雙膝跪在陳山晚麵前。陳山晚將貝殼從托盤上拿起來,熟悉的淡淡的酒味並不刺鼻或者辣喉嚨,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香甜。他一飲而盡後,就到了下一個流程,也是今年因為他滿十六歲了新增的流程花船。花船是用小舟和黑玫瑰還有白色的貝殼與海螺,加上各色的珍珠做成的,乍一看不像是要推進海裏的船,更像是藝術品。陳壹隔著一張厚厚的布扶著陳山晚上了花船,他能夠感覺到陳山晚的緊繃和抑製不住的微顫。他看向陳山晚,陳山晚咬緊了牙,哪怕是害怕的,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神色,順從地踏上了花船。陳山晚從小就聰明,他知道這艘船肯定要推向海麵,但他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掙紮。父母和哥哥對他很好,村裏的漁民也沒有做錯什麽。但是……陳山晚很想問他們,是還會把自己拉回來,還是就要這樣放他在海麵上,他是那個祭品?陳山晚躺在了花船上。他明明應該因為緊張和恐懼睡不著,可在躺上花船時,眼皮卻分外沉重,甚至就連腦海裏那些混亂的思緒都跟著消失。陳山晚掙紮了一下,沒掙紮到清醒的程度,最終還是陷入了黑暗中。陳山晚其實睡眠一直都很淺,但這一次大家合力把花船推到海上時,他都沒有因為任何的動靜醒來一下,更沒有感覺到外界的變化。陳壹看著自己的弟弟被花船帶著飄遠,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媽……”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平靜道:“不要在海邊懷疑存在的真實性,我們所有人都親眼見識過。”這也是全村人將陳山晚捧著的原因。陳壹咬緊了後牙槽,小聲說:“可要是阿晚回不來了呢?”女人深深看他一眼,這一眼十分複雜:“老大1,一個人的命和全村六百多人的命,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她抬手抱著自己的另一條手臂,哪怕此時丈夫和兒子都在身邊,在說出這話時還是無比寂寥:“他是我的兒子不假,可我沒有辦法讓全村的人為了他承受海神的怒火。”女人呢喃著,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祈禱:“海神那麽喜歡他,他會沒事的。”陳壹望著已經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點的花船,到底還是沒說什麽。他永遠都不會忘了那三次,一次是陳山晚剛出生,一次是他無意間撞見的,最後一次是陳山晚十二歲那年突然叛逆,沒有參加祭祀發生的事。.陳山晚是在海祭日出生的,但其實這並沒有什麽特別特殊的,往年在海祭日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沒有。但那天,傳說中的海神卻是第一次真正地出現在了漁村的曆史上。那天的海浪很大,卻沒有風雨,天空也很晴朗,這對於海邊來說是個異常的天氣。海浪大到拍上了海灘、淹沒了海灘,也在陳山晚出生的那一刻衝上了祭壇。海浪顯現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形,約莫有兩米多高,上半身是人身的輪廓,下半身是魚尾的輪空,沒有清晰的五官。出現後,並沒有做什麽,隻是望著陳山晚出生的方向。這樣的動靜,當然被很多人注意到,一時間還引起了一陣年輕人的騷亂,老人的膜拜。漁村所謂能通靈的長老第一時間就趕到了,他跪拜在的腳下,詢問的來意。而周身的海水形成一根水錐,直指女人所在的方向。海浪裏有聽不懂的語言在歌唱。聽上去柔和而又美妙,長老讓陳壹和陳壹的父親將剛出生的嬰兒抱了出來。那個時候的陳壹,是恐懼的。但好像很溫柔。用海水輕輕地掃過陳山晚,將陳山晚身上的髒汙洗淨,但也在陳山晚的眉心畫下了一個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咒文。之後消失了,淹沒了沙灘的海浪也褪去,沙灘上憑空出現了一時間難以數清的奇珍異寶,都是用海底的珍寶打造出來家具擺件。長老說,那是海神。長老還說,這些都是海神送給陳山晚的禮物。所以沒有任何漁民敢貪圖一點。那是海神送給陳山晚的禮物,他們這些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海邊,是永遠信奉海神的。他們清出了一間閣樓,將那些東西全部擺了進去,原本充滿生活氣息的小獨棟的閣樓,登時就變成了藏著一位王子模樣的房間。長老還要求他們家在閣樓陳山晚的房間門口打造一個三米長兩米高的水族箱。“會來看他的。”長老是這麽說的。那時候陳壹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要不是陳山晚房間那些東西,他都會覺得那天是他的夢。不過很快陳壹就不覺得是夢了。陳壹高中不是在村裏讀的,而是去了市區,那是他暑假放假回來的第一天,晚上的時候他想偷偷上去找陳山晚聊天,卻在那兒看見了突然滿是海水的水族箱。他其實沒有看見海神,但他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魚尾尾鰭,絢麗又漂亮,流轉著五彩的光,貼在水族箱上,對著樓梯口這邊。而陳山晚的門好像是開著的。並沒有進去。隻是貼在水族箱裏,靜靜地看著陳山晚。那天過後,長老來到他們家,跟他們說海神托夢給他了。海神說,陳山晚晚上睡覺有點害怕,睡不著,希望他們能去床邊陪一下。但不允許他們碰他,也不許上他的床,最多隻能允許他們搬張椅子坐在旁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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