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向西,時間如彈指一揮,轉眼到了傍晚下班時間。署長被茶梨堵在辦公室裏,茶梨下午過來時,帶著“罪案克星”的銀質勳章,一副不達目的就不幹了的攝人氣勢,破釜沉舟地把勳章拍在署長的辦公桌上。目前雙方已經僵持了一下午,仍在膠著,毫無進展。上班時間這樣搞,署長倒還能忍受茶梨的這股囂張,畢竟不能忍也已忍他多回了。現在走廊裏下屬們下班的快樂聲音不斷地傳進來,署長忍不了了,痛苦得簡直想死。“你再不讓我走,”署長控訴道,“我就去勞動保障中心投訴你強製我加班,我們諾亞城嚴禁加班,這是白紙黑字寫進法條裏的,違者必究!強迫或變相強迫勞動者加班,都是要判刑的我告訴你!”針對這個問題,茶梨一擊必殺:“別鬧,哪裏的勞動法都不適用於公務員。”第6章 署長隻得又服軟,說:“我都跟你說過八百次了,你搭檔失聯的事,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你就是在這裏跟我耗到明天早上,我也還是不知情。”從剛才,茶梨就拉出了署長的信息麵板在瀏覽。他現在實時狀態一欄現在已經更新為*實時:出於自我保護和保護茶梨的目的,正在對茶梨隱瞞一些隻有高層才能接觸到的機密事件。茶梨一時心情複雜,還有那麽一點點內疚。署長這時收到條語音消息,點開聽了,是老婆催他回家,他難過地對茶梨說:“你放過我吧,我還趕著回去喝湯,晚了可就涼了,涼了……”署長流下兩條寬麵條淚,道:“就不好喝了啊。”“難怪你比上禮拜重了足足兩公斤。”茶梨語氣和緩了不少,想了想,讓步道,“想早點回去喝湯也行。”署長怕他又要追問搭檔的事,馬上強調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搭檔怎麽了。”“好,我不問這事了。”茶梨提出交換條件,說,“我放你回家喝湯,你放我回重案組。”署長道:“你回重案……”還沒說完,他就懂了茶梨的目的,保密等級越高的案件,必定越需要重案組的精英協同調查,茶梨本就是重案組的核心人員,一旦回了組裏,總能找機會接觸到搭檔所涉的案件,做巡警就肯定沒有這機會。十幾分鍾後,署長和茶梨並肩走下樓梯,再穿過總署的院子,同事們已經都下了班,隻有他們兩人並行。“雖然你回了重案組也不一定能查到什麽。”署長還是沒忍住,道,“可你還是要聽我一句勸,你現在關心的事,很難有讓你滿意的結果,能不摻和還是不要摻和了。”茶梨道:“不是說什麽都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還不少。”署長瞥他一眼,說:“你說你,能不能別總是在某些事上,表現得像個長不大的小孩?”“那我確實還是花樣年華,”茶梨笑著用手肘撞署長一下,說,“倒是您呐,說話怎麽越來越像爺爺了。”署長背起手:“沒大沒小。”來到了總署門外,兩人正要去旁邊車位開車,路對麵有輛車先按了按喇叭。他倆都被聲音吸引,看了過去。那裏停了一輛流光溢彩的變色龍跑車,駕駛員從車窗探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對這邊露出笑眼,不是別人,正是諾亞城所有權貴二代以他為鑒、日三省吾身、務必不能活成他這樣的標準二代反麵教材,aka知名草包aka美男鑒定器,鬱柏。停跑車的那一小塊空間,不靈不靈地在閃著金光。鬱柏朝這邊揮了下手,兩眼彎彎地看著茶梨,仿佛是來接戀人下班的幸福模樣。微風吹過他額前的頭發,都放慢了風速,怕驚擾了這份甜蜜。這是什麽少女漫畫的粉紅特效?!茶梨後腦勺三道黑線,麵部更是表情扭曲,誰見了都得誇一句:警官好顏藝。他完全不明白這個家夥這時候跑來幹什麽?沒看忙著呢,哪有時間管他這個外地人!但署長對這發展相當滿意,蒼蠅搓手激動不已,末了,嗔怪地拍了茶梨一下,道:“早這樣大大方方秀恩愛不就好了?還一直搞什麽地下情?”茶梨震聲:“不是!誰跟他……”不等他說完,署長一個閃身到他背後,膝蓋微彎,氣沉丹田,雙掌齊出。一切發生的太快!茶梨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隻覺得被推了一把,繼而眼前一花,整個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發射到了跑車旁。由於跑車車身過於低矮,隻有一米二……茶梨在衝力之下,上半身猛地撲在了車頂上,慣性使他從腰部九十度對折,腦袋在車頂“咚”撞了一下,反作用力又把他彈了起來……時間像被開了0.25倍速,向後仰摔的茶梨慢慢睜大的雙眼裏,倒影著天邊一輪如血殘陽,一生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海中如同走馬燈一樣閃回,入職警署,破獲大案,抓到要犯,獲得銀質勳章……那種種高光時刻發生的當下,可曾想過這一生!竟還能有如此丟臉的時候啊?!車裏的鬱柏:“???”從他坐在車裏的視角,隻能看到茶梨那一雙筆直的長腿突然就立在了車窗外,還來不及細看,車頂砰一聲悶響,兩條長腿搖搖晃晃,茶梨踉踉蹌蹌退開,以一個平沙落雁的姿勢,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目前茶梨警官就坐在車門外,分著兩腿,兩眼迷離呈一對旋轉的“6”,還不停地冒出搖搖晃晃的小金星。鬱柏忙開車門下車,朝坐地上的茶梨伸出手。茶梨下意識地握住了那隻手,鬱柏發力,把茶梨拉了起來,但兩人都錯估了茶梨眼冒金星的暈眩程度,站起來後根本站不穩,茶梨朝前一撲,把鬱柏向後撞倒,兩個男的抱著一起,再次撲在了僅一米二高的變色龍跑車的車頂上。茶梨稍稍直起身,還在暈頭轉向,努力把雙眼從旋轉的對“6”睜回了正常眼睛,才看清楚被被他壓在下麵的是鬱柏。鬱柏:“……”茶梨:“……”鬱柏一動不動,定定看著茶梨,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兩人呼吸交錯,好是曖昧。打破這氛圍的,是一滴碩大如美妝蛋的冷汗,在茶梨的額邊顯現了出來。鬱柏的目光慢慢挪向它,突然問:“它會不會砸到我的臉?”茶梨:“……”他用手指輕碰了那滴冷汗一下,它便憑空消失了。鬱柏彎了下眼睛,好像覺得很有趣,說:“好神奇啊。”茶梨扶著旁邊站好了,額頭撞紅了一片,摸了下,痛得警官整個人扭曲變形,全憑著鐵漢意誌才沒叫出聲。再回頭看路對麵,空無一人,晚風卷起一片落葉。署長早就回家喝湯去了。“那是我上司。”茶梨極力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對鬱柏解釋道,“他也看了那段視頻,對我和鬱柏的關係有那麽一點誤解。”鬱柏整理著剛剛被弄亂了的衣服,說:“哦?到底是什麽視頻?能給我也看看嗎?”“沒什麽好看的。”茶梨迅速轉移話題,問,“你來幹什麽?不用住院了?你怎麽知道我在總署?來之前為什麽不先打電話?”鬱柏好笑道:“你怎麽總是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問問題?”茶梨沒有笑,以眼神示意他快回答。鬱柏道:“醫生說我沒事,下午就允許我出院了。鬱柏的哥哥、那位秘書長,他告訴我你在這裏。我來之前給你打過電話,可你沒接。”茶梨拿出手機,還真有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頓時想起來了,當時正和署長僵持中,看是不認識的號碼就隨手掛掉了。倒是鬱鬆秘書長,在市政廳日理萬機,居然還能關注到警署,及時掌握到了他來署長辦公室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有意思。“秘書長讓我來門口等你忙完,”鬱柏道,“再約你共進晚餐,他還吩咐人幫我訂了花,讓我送給你。”他指了指跑車副駕,那裏果然放著一大束紅玫瑰。茶梨打量鬱柏,難以理解道:“你這麽聽話的嗎?他讓你來,你就來了?”鬱柏無辜地說:“我從身邊人的口中得知,前任鬱柏就是非常聽他哥哥的話,從來不拒絕他哥哥的任何要求,我隻是忠實地扮演好他。”茶梨道:“那你也來過了,回去繼續演吧,我還有別的事。”他轉身要走,鬱柏問:“那,我回去怎麽交代呢?”“你就說被我拒絕了,”茶梨駐足,想了下,又補了句,“再多說我幾句壞話,以後他家裏人就不會再讓你來追……再讓你來找我。”鬱柏一手扶在跑車頂上,似乎有些糾結,說:“是他哥哥讓我來約你,不過我來也不全是因為這個。我自己本來就很想來找你。”茶梨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道:“可是我真的有要緊事,我知道你想和我繼續討論你的穿漫之旅,也想了解關於這裏更多的情況,這些都隻能等我忙完再說。”鬱柏麵有失望,道:“據我所知,你今晚不上夜班,是要去忙私事嗎?”茶梨戒備地打量他,道:“我要去忙什麽,好像不用對你做出解釋吧。”鬱柏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沒事可做,回去就要一直演戲,很累的,和你在一起會比較輕鬆。何況你要做的事情,說不定我能幫上忙,你知道,我也有那麽一點這裏其他人沒有的特殊能力。”他指的是自己也能看到漫畫特效,能讀到一部分os。茶梨卻忽然想到了別的,轉回來,朝他快步走近,說:“那你能不能……”鬱柏在他靠近自己時,下意識地向後微微仰了仰,喉結也不自覺地動了下。“?”茶梨奇怪地問,“你幹什麽?臉紅什麽?”“沒有啊。”鬱柏立即否認,忽覺不對,轉過頭在跑車後視鏡照了下,看到自己雙眼臥蠶的下方,多了兩團淡粉色的橢圓形紅暈。和現實世界不同,漫畫裏出現這種小表情,壓根就藏不住。鬱柏當即把問題拋了回去:“你又要幹什麽?突然走這麽近?”“走近點可以小聲說話,大聲密謀一般是不會成功的。”茶梨理所當然地說道。鬱柏:“……”茶梨理解很多人人在心虛的時候會表現出臉紅,一個穿漫者擔心被人拆穿身份而總是心虛,這也很合理,就業不再計較,隻低聲密謀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經獲得了鬱鬆的信任?有沒有可能通過他的關係,幫忙查一點事情?如果可行的話,作為交換,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也可以在能力範圍內幫你做點事。”“這真是相當誘人的條件,我會好好想想向你提什麽要求。”鬱柏道,“但開誠布公地說,我到現在都還沒見過鬱鬆這個人,隻接到過他幾個電話,挨了他幾次罵而已,能不能幫到你是未知數。”“不是吧!”茶梨錯愕道,“鬱鬆到現在都沒有露麵,就通過電話遙控指揮你來追求我嗎?”鬱柏欣然道:“對啊。”又問:“你是想通過他查什麽案子的線索嗎?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很樂意試一試。”茶梨其實也還不確定要查什麽,隻是有一種直覺:搭檔卷入的事件,能讓署長諱莫如深,可見事情的複雜性一定是超出了警署職權的上限。即便明天他回到重案組,能找到機會接觸搭檔被批捕相關的卷宗,可事情真相一旦牽涉到超出重案組所能管轄的範圍,就還是需要是更上層機關的力量,例如,市政廳。茶梨看著鬱柏,露出腹黑的笑容。鬱柏1.0除了浪費社會資源屬實沒什麽用,這個2.0嘛就還是可以利用一下。鬱柏則滿臉純真地提問道:“請問這位肚子突然變成黑色的警官,晚飯想吃點什麽?”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