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如此說,他心裏沒有抱太大希望,感覺鬱柏應該還是會留著這個把柄,將來好交換價值更大的回報,畢竟這穿漫者是個很狡猾的人。“可以啊,成交。”鬱柏道。“……”茶梨十分懷疑地打量他,道,“你要跟著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截至目前,鬱柏個人信息麵板中的“*實時”,還停留在“已被穿越者取代”的過時狀態裏,而在他得知os可控之後,也很少再出現可讀取的心理活動,隻會偶爾蹦出非常簡短的心情符號。因而茶梨除了判斷出他心情很好,他究竟在想什麽,要做什麽,以及懷著什麽樣的目的,統統無從判斷。不被漫畫世界規則嚴格束縛的人,當真就是茶梨的克星,他的超能力在鬱柏這裏,幾乎快要失去了用武之地。鬱柏又眨他那無辜的大眼睛,道:“怎麽會,我會有什麽陰謀?”茶梨提醒道:“你我都是二十五歲的大人了!你不要用別人二十歲的臉來對我賣萌,這對我根本沒有作用,不吃這一套!”鬱柏笑著說:“我怎麽覺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吃。”茶梨努力板著臉道:“你有沒有陰謀,還真不好說。你和原本的鬱柏,加起來得有七百九十九個心眼,他是知名笨蛋,缺一個,而你有八百個心眼子。”鬱柏這下是真的笑出了聲,笑過後還很滿意地說道:“謝謝警官,是經常有人誇我心眼多又好,還建議我去閑魚上出售閑置的心眼……說的是我們那裏的一個二手交易平台。”“不用專門解釋,結合上下文,我能聽出來那是什麽。”茶梨依舊公事公辦的冷漠臉,隻是心情微妙地上下起伏。這個二十五歲的鬱柏,好像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茶梨警官的日常,能交往和聊天的人隻有警署的同事們,他把時間都用來承擔超能力所衍生的責任,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的警察工作,完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交朋友,尤其是同齡朋友,大多數人二十幾歲都在讀書、戀愛、閱覽大千世界。他沒有時間。關係最親近的搭檔,比茶梨大了十餘歲,其次是署長,年齡上更是與他差了不隻一個輩分。在茶梨警官過往人生全部的社交體驗裏,鬱柏顯得格外新鮮。鬱柏這時又提出了強有力的輔助條件:“我猜,你要去辦的事不能大張旗鼓,那你開一輛巡邏警車去,也許不太方便。”茶梨沒有私生活,也沒有買私家車,座駕一貫是警署配給他的,在重案組的時候開大馬力suv,下放來做巡警這一周,配給他的是輛藍白車身帶警燈的標準巡邏警車,非工作時間開這車去辦他現在想辦的事,還真不怎麽方便。鬱柏打開自己的副駕車門,站在旁邊,做了個“請”的紳士手勢,表情和眼神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揶揄和得意。因此茶梨權衡後,還是上了車。司機鬱柏盡責且聽話地開著車,按照茶梨警官的要求,開到了指定的街區。茶梨觀察著路旁的店鋪,挑選了幾家攝像頭朝著門外的店,下車進了這幾家店裏,一一向店員打聽,並以“住在附近,養的貓走失了,想看看有沒有從這裏跑過去”為借口,查看店鋪門口安裝的探頭所拍到的內容,希望會拍到搭檔被帶離時所乘的車輛,如果有車牌號,至少可以去調查隸屬於哪個具體部門。然而最終一無所獲。茶梨回到變色龍跑車裏,思考了一會兒,又讓鬱柏前麵調頭,轉彎去了隔壁街。他下車走進那裏的一家派出所,找夜間值班同事問今天的出警記錄,對嫌疑人實施抓捕,經常需要普通警員作為協力,他寄希望於附近幾家派出所有同事參與了對搭檔的抓捕行動,就算參與的警員對案件毫不知情,也能打聽下是否知道是哪個部門下達的指令。結果又令他失望了。以搭檔家為中心擴散開來,附近的幾家派出所都沒有出警抓捕的記錄,不隻是今天沒有,最近的抓捕記錄都是兩個月前的事了諾亞城官方數據從不作假,犯罪率持續低迷,有望實現歸0的奇跡。直到深夜,沒有搜集到任何有效信息。路旁的店鋪陸續打烊關門,茶梨沉默地看著車窗外。“要去這家再看看嗎?”鬱柏點了點導航上更遠的一家派出所,問了句。“不去了。”茶梨決定放棄。昨晚夜班到現在,他還沒有合過眼,現在到了夜深露重的時候,困倦襲來,整個人都疲了,分分鍾要昏睡過去。“那送你回家?”鬱柏道,“怎麽走?”茶梨用餘光看了看鬱柏。這一整晚,他下車、上車、下車、上車,重複了十幾次,下車是去查線索,當車子行駛時,他又思考下一步,除了指路,和鬱柏幾乎沒有交談,顧著專注做事,仿佛就真把人家當成了司機,從沒對鬱柏做任何解釋。鬱柏也沒有問過任何問題,他下車,鬱柏就把車停在路邊安靜等他,到他回來,說去哪裏哪裏,鬱柏又安靜地開車,去他所說的下一個地點。泥菩薩都有三分火氣,鬱柏這脾氣,比菩薩還菩薩。一個陰險狡詐,但是很有耐心的人。茶梨把導航設置到自己家,鬱柏掃了一眼,到前方路口轉彎。“上次問你沒有回答我。”茶梨道,“師傅,你是做什麽工作的?”鬱柏還真是沒有半點不愉快,還和他接茬開玩笑,說:“要猜猜看嗎?你覺得我是做什麽工作的?”茶梨道:“該不會真是司機師傅?”鬱柏笑了起來。茶梨又否定了這個猜想,因為鬱柏情緒雖然比較穩定,可是駕駛技術著實普通。剛才在小巷派出所門口,道路狹窄,鬱柏的跑車神龍擺尾,把石獅子嚇一跳,當場把嘴裏的球都給吐了出來。還是茶梨從派出所出來看到了,又拍了拍那獅子讓它張大嘴,幫忙把球撿起來,給它放回了嘴裏去給了三次元來客鬱柏先生一點小小的震撼。茶梨說:“不猜,都不圈一下重點,這怎麽猜?”鬱柏也沒有賣關子,道:“我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做產品策劃。”策劃工作需要和多方對接,是需要相當穩定的情緒,這工作的真偽還不能確定,邏輯上沒有問題。為了彌補這一路上對鬱柏師傅的冷落,茶梨找話題和他聊道:“不錯,那……你業績怎麽樣?收入還可以嗎?”鬱柏道:“還可以,我的運氣很好,入行後獨立牽頭的第一個項目就起飛了,後麵發展也一直比較順利,去年在西湖邊買了房,年初還換了一輛帕梅。”不知道具體都是什麽,但聽起來應該是有很不錯的經濟條件。茶梨想起他說自己在那邊沒有什麽難以割舍,不解道:“如果回不去你們的世界,那些不就都沒了?”鬱柏歎氣道:“是啊,本來還是有點傷心的,畢竟是天天996、給各路甲方當孫子、卷生卷死才換來的東西,想想還是有點心痛。”茶梨又忍不住有點同情他。“但是傷心的時間很短,我隻花了十分鍾就徹底治愈了我自己。”鬱柏話鋒一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看了這位鬱柏手機裏的幾個金融app,和他名下的不動產,以你們當地貨幣的消費力,大致推算出和人民幣的匯率接近一比一,隻算他自己的個人賬戶,相當於三維世界的我,來到二維世界當上他以後,資產一夜之間,膨脹了將近一百倍。”茶梨:“……”鬱柏正在開車,手裏握著變色龍跑車的方向盤,快樂地說道:“帕梅當然無所謂了。至於西湖邊的房子,還是有點可惜的,光是搖號等中簽都等了很久,如果還有機會能回去,等散完甲醛就能搬進去了,主要是可惜了湖景房,西湖太美了,是大自然贈與人類的瑰寶……可是如果真再也回不去,那也沒辦法的事。”茶梨本想安慰,又覺得他想得挺開,心態好得根本不需要別人安慰。最後茶梨沉默良久,發表感想說:“你在兩個世界的這種快樂,我都體會不到。”鬱柏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是個俗人,最愛的就是錢,這點不太好改。”“也沒什麽必要改吧,人各有誌。”茶梨道,“我說我體會不到有錢的快樂,隻是因為我沒有。”鬱柏不說話了。茶梨道:“我住的房子是租的,車是開單位的,月薪六千八,但是大部分時候也沒覺得不快樂……嗯,人的快樂和人的快樂也不一樣。”鬱柏突然間有點不高興,簡短地:“嗯。”茶梨:“……喂你不要超速!又想撞樹嗎?想撞自己去撞!我可以告訴你哪裏的樹最粗壯!但是不要帶我一起撞!”鬱柏轉了個彎後,就踩了油門加速,被警官一通輸出警告後,又稍稍放慢了一些。茶梨鬆了口氣,揣測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其實多少還是有點不舍得你原來的生活吧?隻是不得不麵對穿漫的現實。”鬱柏道:“也許。你覺得原來的鬱柏去哪兒了?”話題轉換的太生硬了……也好,茶梨想反正他也不會安慰人,不聊還正好。“不知道,”茶梨道,“沒準也去了哪個異世界,說不定就是你們兩個人互換了身體,他去了三維世界裏,個人資產縮水到隻剩百分之一,開著你的什麽黴車,住進了你買的的糊景房。”鬱柏又不說話了。導航提醒即將到達目的地,貝果街221號。鬱柏聽到提示音,露出難以評價的表情,說:“這地址和門牌號……很神探。”“是吧,我就是看中了門牌號,才租了這房子。”茶梨意外之餘還有些高興,道,“你們那裏也有貝克街神探的傳說?”鬱柏道:“是的,我們那裏還有死神小學生的故事,有部劇場版是和福爾摩斯相關,是我最喜歡的一部。”見茶梨露出茫然,鬱柏簡單介紹了下,但他所說的這部作品,在當下這個世界裏顯然並不存在。“明白了,你說的這故事,在我們這裏屬於違禁題材。”茶梨解釋道,“就像你們那裏,同性可婚會遭遇不可抗力的問題。在我們這裏,和未成年人有關的文藝作品,審查非常嚴格,這種描繪小學生組團去參與高危偵探活動的作品,會被認為對未成年人有不良示範和引導,社會危害極大,這類作品不會被準許出現在市場上。”鬱柏露出更加難以評價的表情。車在貝果街221號的門口停下。一棟兩層英式花園洋房,漂亮的坡屋頂沐浴在月光下,草坪燈亮著,花園裏的鳶尾在夜風裏搖曳。鬱柏冷靜地問道:“你是一個人住嗎?”茶梨道:“是,我生活不規律,合租會影響室友。”鬱柏點點頭,又問:“你剛說你月薪六千八?這裏房租多少?”“這裏房租還真不便宜,”茶梨做出一個說出來嚇你一跳的表情,道,“每月都要五百塊。”鬱柏果然被嚇了一跳,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有點發抖了。茶梨很快又道:“也還好,主要是我搬進來還不到一年,等住滿一年整,第二年就可以去市政申請長期租房補貼了。”鬱柏聲音也在顫抖:“補貼多少?”茶梨道:“按家庭收入,情況不同能申請到的補貼也不同,我大概隻能申請到50%左右,最高補貼是能到房租的95%。”鬱柏極力隱藏了一晚上os,終於在這時破防,biu一聲,頭頂上方跳出了一整行以扇形排開的鮮豔檸檬,足有十八個之多。他簡直要活活酸出汁了。第9章 為了報答鬱柏幫忙做司機的善舉,茶梨同意了他提出的到自己家裏“喝杯茶”的請求。穿過小小花園,進入了這棟月租五百巨款的兩層洋房。茶梨顯然很少在家裏接待客人,帶鬱柏進門後,表現出一點茫然和無措。鬱柏則很隨意,徑自走到一樓客廳中央,打量著茶梨的家,這家裏隻有很基礎的家電和家具,裝修也談不上豪華,但從花園到室內都非常整潔,窗簾等布藝和簡單裝飾物的色彩搭配,都是明快而清新的風格。茶梨想了想,進廚房裏,翻箱倒櫃找了找,很快空著手出來,遺憾地說:“我家裏沒有茶葉,隻能請你喝杯白水了。”鬱柏吃驚道:“怎麽會這樣?茶警官的家裏,居然沒有茶葉?”茶梨麵無表情道:“不好笑。白水也沒了。”片刻後,他把裝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沙發前的案幾上。鬱柏不客氣地在幾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端杯子喝了口水,說:“警官,你家人呢?不和你一起生活嗎?”“沒有能一起生活的家人,就我自己。”茶梨隨口回答了鬱柏,低下頭看手機裏剛收到的消息,是搭檔兒子發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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