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柏和茶梨都沒有接話。鬱柏此時也生出點愧疚心來,鴻議員像他不曾見過但聽過的許多個人。鴻議員親自見他們,就是願意吸納他們的信號,結果是根據兩人不同的性格,安排鬱柏去做競選的執行工作,讓茶梨跟著鴻議員自己。鬱柏的臉色就有一點微妙的遲疑。“別多想。”鴻議員的視線在他倆之間打轉,笑著說,“我的保鏢請了病假,正好請茶梨暫代幾天。如果你們不想分開,想在一起,那就讓茶梨也去做執行。”“不用。”茶梨感覺跟在鴻議員身邊,搞到黑料的機會更多,當即拍板道,“我要做保鏢,聽起來很酷。”他和鬱柏交換了個眼神。鬱柏點了下頭,意思是好吧,注意安全。就此,兩人分頭行動,各自試圖找尋鴻議員和團隊的黑料。議員的獨立辦公室裏,茶梨不知自己該做什麽,鴻議員讓他隨意,在辦公室裏是安全的,保鏢可以休息。茶梨平時在警署上班就有點懶散,看到沙發就想躺著,起初還堅持挺直脊背坐著,鴻議員在安靜地寫稿子,鍵盤聲規律猶如催眠曲,茶梨開始打盹,不一會兒還是被迷人的沙發放倒了。鴻議員看他天真有趣,竟也真不管他。片刻後,秘書進來找鴻議員有事,茶梨忙起身坐起來,見對方就是昨天的那個男秘書,頭發有點長,氣質略陰柔。同時茶梨也想起來了,這秘書和鴻議員好像關係不太好。秘書進來後一看到茶梨,馬上用質問的語氣向鴻議員道:“這人是誰?在這幹什麽?”鴻議員說:“是我新請的保鏢。”保鏢茶梨馬上入戲,用比較凶的目光看著秘書。秘書瞥了他一眼,對他的凶惡倒不甚在意,但分明是注意到了這保鏢十分年輕且貌美,秘書對鴻議員也不太客氣,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想釋放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最近好像太隨心所欲了,希望你還是能稍微注意一下。”茶梨:“?”鴻議員停下了敲鍵盤的手,道:“你想說什麽?”秘書冷哼一聲:“昨天下午你自己去彎腰區了,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鴻議員道:“當時正好有時間,臨時決定的,全程沒有任何花費。我認為這麽小的事,應該不需要提前說。”兩人互相看著對方,議員表情很淡定,秘書有些刻薄,但兩人正在針鋒相對,茶梨都能看出來的程度。秘書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也許是顧忌到茶梨在場,最後一言不發,冷冷地轉身出去了。茶梨茫然了片刻,過去把秘書沒關的門關好,對議員說:“你這秘書好大牌!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他是領導!”鴻議員隻是笑了一笑,繼續敲鍵盤。“他不應該是為你工作的嗎?”茶梨道,“為什麽他敢對你這樣?”他聯想起鬱柏判斷鴻議員是top的結論,瞬間腦補出了一個議員x秘書的桃色故事:秘書那麽強勢,對議員完全不客氣,怪議員私自招保鏢,又怪議員不知會他自己偷偷出去,難道這兩個人私下是那種關係嗎?所以秘書才這麽不像秘書。鴻議員道:“快停止你的想象。他不是為我工作,他是金主派來監視我的。”鬱柏正跟著議員的執行團隊,在準備拉票宣傳活動的相關物料。他也發現了一件事,鴻議員團隊裏有著涇渭分明的兩個派係,一派很明顯是鴻議員的嫡係,從政路上招攬來的自己人,勤懇工作,齊心協力,希望鴻議員能在選舉中勝出;另一派則在屍位素餐,各個都當甩手掌櫃,沒一個好好幹活,對鴻議員的嫡係們還有些盛氣淩人。鬱柏是boss直聘來的,自然被歸入了嫡係一派。休息時,他和嫡係們一起吃飯,借由“大學生”的身份和溫良無害的外表,打探到了一些報紙上沒報過的情報。被另一派人氣到的嫡係們,一邊吃著飯一邊低聲聊著:競選周期大半年,沒有資金,早就撐不下去了,鴻議員自己都交不起房租,這陣子晚上都睡在辦公室,曙光就在前方,大家都忍一忍,為了奈落的明天,為了已堅持的這麽多年。鬱柏問:“忍什麽?”沒有人回答他。茶梨還沒搜集到黑料,先跟著鴻議員吃起了黑暗料理,傳說中的板藍根泡麵。議員解釋說自己喉嚨痛,這樣飯和藥一起吃,更節省時間。還好給茶梨的是一碗正常泡麵。火腿、鹵蛋,統統都沒有。茶梨難以置信地說:“你好窮……你真的沒錢嗎?不是演的吧?”鴻議員好笑道:“怎麽,你要問我借錢嗎?”“不,不是。”茶梨想起自己的人設是中產家庭的大學生,從口袋裏拿出兩張鈔票來,鬱柏給他留的,必要時備不時之需,他說,“你看,我又不缺錢,我爸爸媽媽會給我零花錢。”鴻議員又笑了笑,說:“這零花錢是你男朋友給你的吧?你們才是演的。”茶梨一怔。鴻議員戳穿了這對來搞無間道的小情侶,說:“昨晚我就查過你們倆了,你們一不是那所學校的學生,二也不住在那個中產社區,三沒有奈落的身份證,你們是一對騙子。”第44章 茶梨震驚道:“你都知道了!那怎麽還讓我們進你的團隊實習?”鴻議員笑道:“我也想看看你們要做什麽。你們兩個很有意思, 對我也沒有惡意,也許能給我這無聊的生活增添一點趣味。”茶梨心說,哈, 那你可看錯了,我們兩個對你很有惡意, 一門心思正準備害你。但他並沒有說,搞這種陰謀詭計他自己不在行,還是要按照鬱柏的安排, 切不可拆台。“你為什麽覺得無聊?”茶梨道,“你正在做的事, 不是為了實現你的畢生理想嗎?這也會覺得無聊?”鴻議員道:“追求理想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充滿趣味,如果追夢之路妙趣橫生, 世上的人就都應該夢想成真,但就是因為這條路本質上是坎坷而孤獨的,世人才大多會半途而廢。”茶梨咀嚼這話,深以為然, 說:“很有道理啊。我其實從沒覺得坎坷, 可是我也常常覺得孤獨。”鴻議員問:“你想實現的是什麽理想?”茶梨說:“我希望我的世界和平穩定, 每個人都能安居樂業。”鴻議員有些意外, 很快笑了起來, 說:“那麽,我們也算是同誌。”“……”茶梨心裏有點難受,越發不想再騙他了, 躊躇了半分鍾, 迂回地問道, “我問你個問題……你有沒有黑料?”議員:“?”鬱柏經過一些詭計多端和一些巧舌如簧,終於了解到了內幕消息, 和他預設中的情況出入很大,令他的內心變得非常複雜。傍晚時,鴻議員和團隊智囊們在開會。保鏢茶梨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門口一側,獨自坐在那裏發呆,看到鬱柏過來,他忙起身,拉著鬱柏到離門遠一些的地方去。“才一天沒有見你!”茶梨道,“你怎麽變得這麽憔悴?”執行團隊剛下班,鬱柏表麵上是跟著做了一天籌備物料的體力工作,實際上還要花費不少腦細胞,此時身心俱疲,說:“回去後我也不考公務員了,這活我真幹不了。”茶梨同情地摸摸他的臉,說:“看你累的,還是那張臉,怎麽感覺都變醜了。”鬱柏:“……”會議室裏討論事情的聲音隱約傳了出來。也顧不得再插科打諢,鬱柏壓低了音量問茶梨:“你這邊怎麽樣?”茶梨被提醒到,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給鬱柏看。來到這裏後,他手機沒信號,但是可以充電,當地手機的充電口和諾亞城是一樣的,可以通用。關於這一點,鬱柏有過一番分析,奈落是諾亞的二級漫畫世界,社會風貌和生活用品都是上一級世界的具象或抽象投射,就像諾亞城裏的很多東西,鬱柏認為那也都是三維世界的變相投射。鬱柏看茶梨的相冊裏,最新的照片是幾張資金流水賬單,他仔細看了看,眉頭漸漸緊皺在一起。這時有人經過,鬱柏忙把屏幕按滅,等人走過去了,他才緊張地問茶梨:“這是從哪裏偷拍來的?如果被發現我們掌握了這個,我都懷疑我們會被滅口。”“這個……”茶梨卻說,“是鴻議員自己把報表拿出來,讓我拍的。”鬱柏茫然不解。茶梨把他們昨晚就已經暴露身份的事告訴了鬱柏,又把今天和鴻議員談及此事的經過說了一遍。鬱柏登時滿頭冷汗,還真是小看了這位紙片人,就算在二級漫畫世界裏,鴻議員也是位政治家,還是在奈落這麽複雜的社會局麵中,從底層逆襲上位的強者。“我太輕敵了。”鬱柏自省道,“這個人很不簡單,我今天也了解到了不得了的內幕。”“你等下再說你了解到了什麽,”茶梨的疑惑已經積壓了大半天,自己實在想不明白,就等鬱柏來了好和他商量,道,“你說這流水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在明知道我們想算計他的前提下,為什麽主動讓我拍照?如果是假的,他就在拿我尋開心嗎?我覺得他應該沒有這麽無聊。”鬱柏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內幕,這流水是真的,並且隻是一小部分,鴻議員團隊在本次競選中,已經花費了上千萬的資金。”“什麽?他哪來這麽多錢的啊?”茶梨愕然一瞬,馬上想到了今天的一處細節,道,“他說有金主,是金主為他的競選提供的資金支持嗎?什麽金主……會提供這麽多?”茶梨說著,心裏涼了半截,他們不是誤打誤撞,要撕下議員的假麵了吧?靠平民支持一路過關斬將的鴻議員,背後金主實際上是大富豪……奈落是不是沒救了?“不,也許不是你想的這樣。”鬱柏看著那流水的照片,結合鴻議員的舉動,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會議室裏散了會,競選團隊的謀士們魚貫而出。茶梨和鬱柏安靜站在門側,謀士們知道他倆是團隊新來的大學生,也並不在意兩個小孩,紛紛離開。隻剩下他倆時,走廊裏安安靜靜,會議室裏餘人大約以為外麵沒了旁人,不遮掩地爆發了爭執。一個尖銳的男聲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又當又立!”“是鴻議員的秘書。”茶梨聽出了這個聲音,又有些疑惑,悄悄對鬱柏道,“他說這人是金主派來監視他的。”鬱柏瞬間懂了。鴻議員回擊道:“你不滿意就去找你老板告我的狀,不要在我的辦公室撒潑。”秘書陰陽怪氣道:“你別以為隻剩下十天,你就穩操勝券能當上市長,覺得大老板以後就拿你沒辦法了?清醒點吧,你當什麽都好,最後還是要給大老板打工。”鴻議員道:“打什麽工?我沒簽過勞務合同。沒什麽事就出去,以後也不要來了。”這是什麽意思?鴻議員過河拆橋,認為自己選舉必勝無疑,就要和金主掰了嗎?可上千萬的資金花了出去,是他想掰就能掰幹淨的嗎?秘書滿麵寒霜地推門出來,意外看到鬱柏和茶梨在門口堂而皇之地偷聽,怒道:“你們兩個在這裏幹什麽?”茶梨道:“我是保鏢,我在這裏上班。”鬱柏說:“我下班了,來找保鏢談戀愛。”“……”秘書高聲道,“你們這些死同性戀。”他沒來由咒罵了句,更像是說給會議室裏的人聽,說完就大步朝外走。鬱柏:“……”穿漫久了,他都快忘了世上還有人恐同。茶梨沒聽過恐同言論,等秘書走了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難以想象鬱柏在三次元恐同氛圍裏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好像很艱難啊。鬱柏率先走進了會議室,茶梨忙從思緒中回神,跟在他身後。鴻議員背對著門,站在窗邊,聽到有人進來,回頭看是他倆,有些疲憊地說:“怎麽還在?我以為你們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