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舒孤零零地飄在海上,海水很涼,他很怕冷,如果在身邊,他一定會鑽到我的懷裏。 易昀打開終端映射,甲板住宿區的屋簷下出現易望舒瘦削的臉龐。他的皮膚被海水泡的發白,薄薄的身體抱著浮木,小小的一隻看上去弱不禁風,像是隨時會淹沒在海底。 易望舒周圍的海水中出現易昀的投影,眼眶霎時紅了。所有的堅強頓時瓦解,他的外殼碎裂,潰不成軍。 易昀伸出手臂,將他圈在懷裏,說:“現在,我抱著你。” 易昀的懷抱如有實質,燃起易望舒的心火。海水的陰暗冰冷被心底灼燒的暖意驅散,易望舒看向易昀的投影,描摹他的麵部輪廓。易昀將手移到屋簷外的風雨中,隔空觸碰易望舒的臉。 易望舒終於說出那句:“我好冷。” 易昀說:“我知道。” 暴雨摧毀不了信念,澆滅不了心火,驅散不了關聯。 易望舒是海上的孤舟,易昀是他的島嶼。 他們在暴風雨中擁抱。第53章 欄杆外海浪翻湧,砸上甲板。二人沿著圍欄涉水前行,梁勤山在前,易昀在後,梁勤山背對著他,在前方做了個前進的手勢,與上次的收網手勢如出一轍。易昀認出,這是特種軍隊作戰的專用手勢,梁勤山20年前當的是特種兵。 特種兵梁勤山是因為什麽原因退役?退役後為什麽要棄武從文專研ai?還有,他為什麽要以身犯險,幫助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麽? 易昀越發覺著梁勤山深不可測。 甲板身後的住宿區傳來聲響,易昀回頭,doris站在他剛剛呆過的位置。ai保鏢被她擊倒在地,高跟鞋踩斷它的脖子。 梁勤山朝她比了幾個手語,讓她沿著東側圍欄過來匯合。 doris扔了高跟鞋,換上長靴,踏入雨中。長靴踩在甲板行走速度奇快,不一會兒doris便追上易昀。 “t國請我‘喝茶’,我察覺事有蹊蹺,沿途放倒了保鏢。剛回住宿區取了些義肢,下來就碰到你們了。”她遞給易昀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盒子上有x口開關,有些像充電寶,doris解釋道,“這是磁極,能代替ai為義肢提供能量。” 易昀點頭,收好磁極。 doris摸了副拐杖與磁極一起遞給梁勤山,梁勤山苦笑:“還真是看人下菜,歲數大的隻配拄拐麽。” “我這長靴也是義肢,如果你喜歡穿高跟鞋,我們可以換換。”doris調侃。 智者麵對突發狀況臨危不亂,能保持恰到好處的幽默,波瀾不驚遊刃有餘。 三人未做過多寒暄,頂著暴雨向甲板室行進。 梁名一見父親來了,一頭砸入梁勤山懷中,紅著眼睛說:“父親,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天塌不了。”梁勤山安慰地拍拍女兒的背。 doris歪著腦袋將頭發攥成一股,用力擰潮濕的金發。精致的妝容被雨淋花,她滿不在意地撩起禮服下擺擦臉。doris骨相比例很好,褪去的粉底遮不住歲月的皺紋,素顏的她多幾分溫柔少幾分強勢,美人雖遲暮,風韻猶存。 doris看向易昀,問:“你的小男朋友呢?” 易昀麵無表情道:“騎鵝出海了。” 梁勤山、doris:…… 梁名一:!!! leno:“i23oirj3i4rj904jrj1!” doris記得易昀會說f語,便讓他:“翻譯下。” 易昀脫掉西服外套,狠狠甩上麵的水,那倒黴西服像是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被摔的啪啪響。 易昀平日西裝革履看著有些單薄,脫掉西裝後肌肉勃發,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此刻易昀穿著白背心,被雨打濕的背心兒緊巴巴地箍在身上,隱約可見6塊腹肌,還有2塊藏在褲子裏。他的手臂肌肉線條清晰,像極了在賭場看場子的保鏢,周身散發著“我不好惹”的氣壓。ai學者秒變社會大哥,易昀顯然不想翻譯,抱著膀子瞥leno。 leno拍拍自己光滑的腦門,繼續大呼小叫:“32@90飛個in額2爾eorkojr!!!” 白背心兒是易昀前幾天在pp島買的,與易望舒同款。今天中午易望舒纏著他洗澡,小妖精勾的他沒控製住,把人在浴缸裏折疊成各種形狀。最後小妖精哭著喊著往浴缸外麵爬,情急之下穿錯了背心兒。 易昀抻抻不太合身的白背心兒褶皺,淡淡道:“聽不懂。” 梁勤山、doris:…… 倆長輩看破不說破,天真小梁看他們都不說話,氣氛僵持也不是個辦法,便好心道:“我能聽懂!leno剛問你們什麽時候開始談的,為什麽不早說!他還說……” 梁勤山打斷她:“寶貝剛贏了多少錢呀?”乖乖你可少說兩句吧,這裏隻有doris聽不懂。 梁名一嘟嘴抱怨:“贏得籌碼還沒來得及換錢呢,你們就被抓了!小舒哥哥說這裏沒有信號,就問leno借的鵝。” 從易昀的角度看過來,她嘟嘴抱怨的樣子很像易望舒。才掛斷通訊沒一會兒,易昀又有些想他。 梁勤山笑著說:“這‘哥哥’可不興叫啊。” 天真小梁想了會兒,恍然大悟看向易昀問:“學長,我要管他叫嫂子嗎?” 易昀、doris、梁勤山:…… leno終於被氣的說中文,開口一股大碴子味兒:“俺真是受不了,有恁們這麽欺負外國人的麽!” 梁名一:“原來你會說中文呀,為什麽不早說呀!” leno尷尬道:“俺,俺,俺普通話不標準。” 梁名一:“那你為什麽說我們欺負你呀!” leno語塞,搞不懂梁名一是刻意刁難,還是真的腦子少根筋,他認為後者可能性較大。 梁名一:“還有你剛說學長‘挖你牆角’,用詞是不對的。他們在談對象,分明你是在挖學長牆角!” leno被天真小梁的致命拷問搞崩潰,他恨自己能聽懂中文。都說亂拳打死老師傅,直球女孩兒分分鍾教會他做人。 易昀抱臂在旁,雲淡風輕地補刀:“你為什麽沒去賭場?” 小舒找他借鵝的時候leno沒在賭場內,就像是知道會出事,提早回了房間。 深邃的眼看向他,易昀又問了遍:“你為什麽沒去賭場?” leno頓了會兒才說:“俺去了,中途肚子疼,就想回屋拉個屎,休息休息。” 梁勤山挑眉:“那你現在肚子好了麽?” “好,好了。” 梁勤山笑著將拐杖懟他肚子上說:“不,你沒好。” leno捂著肚子蹲坐在地,被ai拐杖杵的很不好受,支支吾吾道:“恁,恁腫麽還打人呢!” “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中國的天地會。”梁勤山狡黠的眼眯成一條縫,影帝再次上綱上線,貼近leno恐嚇道,“洪門源於明末清初,以驅除胡虜,恢複中華為宗旨,老夫乃第一千三百代掌門,專打外國人。” “可,可是俺也沒犯錯……” “都說了,見到外國人就打,這是習俗!”梁勤山瞄了眼doris,又補充道,“老夫講武德,專打外國男人!”語畢掄起拐杖照著leno又是一頓胖揍。既然這貨不願意說實話,能動手解決的何必跟他費口舌。 leno捂著腦袋被打的莫名其妙,又反抗不過ai義肢,心裏一百個不服:這是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讓我憑白挨一頓揍! “啊啊啊,別打了別打了,恁打好歹也讓俺知道為什麽吧!” “哎呦,疼啊,俺錯了,俺再也,再也不撬人牆角了!” “這位爺爺,咱有話好好說不行麽,哎喲,中國不講‘君子動口不動手’麽!”leno疼得吱哇亂叫,開口說起文言文,秒變中國文化推廣大使。 梁勤山收了拐杖,向易昀遞眼神,易昀問了第三遍:“你為什麽沒去賭場?” “俺在賭場看到幾個ai保鏢,覺著事情不簡單,所以就回屋了。”leno不敢看他們,眼睛斜向別處。被打的部位有點兒疼,但又不是特別疼,顯然是梁勤山收了力。 易昀淡淡道:“你是如何發現ai保鏢的?” “俺4號ai的特定功能是,貼近ai就會響。” 梁勤山、易昀、doris心想:開發這特定功能,你還真是夠無聊的。 梁名一問:“賭場門口有保鏢,你是怎麽出賭場的呀?” leno:之前是我武斷,這小丫頭不是傻白甜,絕對是扮豬吃老虎的世外高人,問的問題橫衝直撞,每次都讓我措手不及。 8隻眼睛齊齊盯著他,leno不得不答:“俺在賭場衛生間上麵的排風管道爬出來的。管道通向住宿區,俺爬地一身灰,就先回來洗個澡。” leno發現賭場有問題,若想用ai鵝出海,可以出賭場後直接在甲板組裝,完全沒必要多爬一截通風管回房間。 leno在說謊。 “然後呢?”易昀問。 “俺本想靜觀其變,萬一小題大做呢。” “不對。”易昀早已盤清邏輯,銳利的眼像捕捉獵物般死死盯著他,“你回到房間,是因為你知道賭場不安全,而房間安全。你為什麽會認為房間安全?是聽到了其他人的談話,還是有人告訴你,房間安全?” 梁勤山接話:“若是在這之前你就知曉此行有危險,是絕對不會去賭場的。所以,你也是剛剛得知。我想不會有人在賭場談論這些話題,而且賭場信號屏蔽裝置很強,你的ai不會聽到他人談話。” doris一錘定音:“所以是有人告訴你房間安全,並且告訴你逃跑的路線。” 麵對三位頂級ai學者加一位世外高人的靈魂拷問,leno癱在地上如坐針氈。想起之前招惹易望舒悔不當初,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說中國人的壞話,挖中國人的牆角。 “是。”事已至此,leno隻能承認,“chando剛跟俺說賭場不安全,讓俺先回房間,他說一會兒有船來接,讓俺在房間等他。” “chando是那個棕頭發?”梁名一對號入座。 “是。” “他為什麽會知道賭場不安全?”梁名一接著問。 “俺也不知道,他隻說了這些。” 人們總是習慣性將能推動事件進程的人認作領袖,leno與逃生線是易昀盤出來的,梁名一下意識看向易昀,問:“現在我們要回leno的房間等船嗎?” “不。”易昀搖頭。 他與梁勤山已經與幕後主使撕破臉,doris顯然也好不到哪去。chando很可能與幕後主使有關聯,若上了他們的船,無異於羊入虎口。剛被doris放倒的ai看到了他們,想必再過不久就會有ai保鏢來綁人。 壞消息是,他們暴露了;好消息是,有船。 易昀像台算法邏輯縝密的ai,諸多可能在他腦海一一模擬呈現,現在最切實有效的逃生方式隻有一種。 易昀說:“我們去劫船。” 暴雨初歇,纏綿細雨卷著浪,漆黑的海麵漸漸安靜下來。三五人影悄無聲息地在甲板徘徊,易昀在前,doris在後,梁勤山在中間拿拐杖杵著leno。 一行人潛行至甲板西側,遊輪下並無船隻。leno撓了撓他那為數不多的頭發:“chando確實說了西側會有‘鷹眼’的船,俺沒騙銀,真滴!” leno見梁勤山揮動拐杖以為又要挨揍,大吼道:“chando沒說幾點來船,俺說滴是真滴,說謊被雷劈!” 天空驚現一道閃電,梁勤山轉了圈拐杖恐嚇道:“聽過中國功夫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