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死而複生的戀人是大邪神 作者:何處東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而自己信奉馮聖君,走的是陽剛大道,合該像馮聖君一樣,將她們斬殺得一幹二淨。***開壇鬥法必須要去黃繡姑廟,那裏是黃繡姑的根基,她的神像在那兒受了上百年的香火,早與她的魂魄同根同源。隻有在那兒鬥贏了她,才能斬草除根。但這也意味著黃繡姑更有本土優勢,對他是大大不利。所以,阿祿師在鬥法前,做了一樁最重要的事。那就是藏魂隱身。所謂藏魂,就是把人的三魂七魄暫時寄宿在某個物體或地方,讓邪祟找不到魂魄無從下手。溫衍看見,阿祿師鄭重其事地請出三塊鐵板樣的東西,分別畫了六張符紙貼在正反麵。“師父是在入符膽呢。”他聽見阿祿師的弟子興奮地交頭接耳。溫衍在書上看到過,大概知道入符膽的意思。符膽是符令的靈魂,也是符的主宰。一張符能否充分發揮威力,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是否有符膽鎮守其中。而入符膽的意思,就是請神明鎮座這一張符令之內,牢牢把守此符的門戶。阿祿師此舉,無疑可使自己的魂魄隱藏得更好,不被妖邪察覺一縷氣息。做完這些準備工作,阿祿師才在符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生辰,把三塊鐵板分別藏在香爐中、水盆中和假山盆景中。此乃山水藏魂之術,是高階的藏魂法術。阿祿師如此嚴陣以待,可見是要使出全力與黃繡姑惡鬥一場了。溫衍有點擔心。擔心黃繡姑。他從來沒有見過阿祿師伸張正義,也不曾看到有誰在徐小雨生前伸出援手。唯有黃繡姑,一個死了上百年的鬼,願意給予徐小雨那麽一點憐憫,哪怕隻是因為同病相憐。憐憫之心是人類美德的基礎。自然既然給予人類眼淚,那就表示它曾賜予人類一顆最仁慈的心。可是在福臨鎮,這種與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的能力,卻是那麽羸弱。很快,溫衍的憂心就變成了現實。阿祿師祭出了所有看家本領,兩廂纏鬥了一炷香的功夫後,黃繡姑終究還是落了下風。溫衍閉上眼睛,他能感應到黃繡姑已經受了重創,她很害怕,本能地畏懼馮聖君手裏那把斬妖劍。斬妖劍殺過女人也滅過女妖,女人的淚和女妖的血,將它的鋒刃淬煉得銳不可當。現在的黃繡姑,隻能東逃西竄,勉力支撐。溫衍知道,她在找阿祿師藏起來的魂。這是她唯一逃出生天的辦法。但是,阿祿師的魂藏得實在太周全了,她根本找不到,反而又被斬妖劍的劍氣傷了魂魄。溫衍想,要不要把藏魂的地方告訴她。隻是一旦告訴了她,阿祿師就會麵臨生命危險。人命關天,溫衍足足猶豫了一秒鍾。一般情況下,普通人不可能在扶乩通靈以外的場合和鬼神直接交流,但他不一樣。他都麻了。他都能像寶可夢大師那樣砸個球就把大撲棱蛾子召喚出來了,給黃繡姑捎句話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兒。黃繡姑果然找到了那三塊鐵板。她抬起歪折扭曲的手指,狠狠戳刺了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整座廟裏頓時回蕩起痛楚的慘叫。但奇怪的是,發出慘叫的不是阿祿師,而是阿祿師的弟子、文叔一家人還有其他幾個住客。不對呀,黃繡姑傷的不是阿祿師的魂嗎!溫衍猛一個激靈,他想到了他們這些人的共同之處扶乩那天,他們都喝了阿祿師分發給他們的水!難道那一缸摻了符灰的水……才是阿祿師真正的藏魂之地?“阿漓……!你沒事吧?!”話音剛落,江暮漓就皺眉捂住胸口,有氣無力地倒進了他懷裏。“衍衍,我疼。”溫衍恨不得代替黃繡姑殺了那個老逼登!“衍衍,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江暮漓的聲音溫柔又堅強,他握住溫衍的手,貼上自己心口。“隻要衍衍能像現在這樣,陪在我身邊就好……”溫衍麻溜兒地把他放到了地上。(江暮漓:又來?)“你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溫衍氣憤地衝上前去,一腳踢翻香爐。“你想跟黃繡姑鬥就堂堂正正地鬥,想要名聲又貪生怕死,用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伎倆,你就不覺得可恥嗎!”阿祿師不屑冷笑,“兵不厭詐。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這種遲鈍至極的普通人竟然能發現。”當初,他雖打定主意要消滅黃繡姑,但又生怕自己遭到不測。即便是用最周全的山水藏魂之法,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於是,他就想到人肉藏魂。人肉藏魂是馮聖君一派的乩童才會的秘術。傳說馮聖君每次斬妖除魔之前,都會抓一個八字命格純陰的處.女,將自己的魂魄藏進她的軀殼裏。這樣一來,自己就能毫無顧忌地與邪魔惡鬼鬥法了。隻是,那些被用來藏魂的女子都成了犧牲品,她們的身體會因無法承受的魂魄而崩壞,若非即死,也是早夭。但無論如何,民間還是引以為美談。畢竟用幾個女人的死換來一方安寧,怎麽想都是一樁劃算的事。而阿祿師這次用的人肉藏魂在經過代代改良之後,可將法師一人的魂魄分散在多個人身上,不僅藏得更好更難發現,就算遭遇不測,還能將傷害分攤,降到最低。阿祿師打心眼兒裏覺得此計絕妙。他舉起斬妖劍,貼上絕魂符,臨空橫掃。陽剛至極的劍氣就要將黃繡姑斬得魂飛魄散。溫衍想阻止,卻被阿祿師的弟子們團團圍住。那一刻,他腦子裏下意識想到的,就是去求他那位便宜老公。但不知為何,之前百呼百應的古蝶異神,這次並未現身。隻聽空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女子慘呼,隨即空氣像是蕩開一圈圈透明的漣漪,慢慢擴散,又慢慢消失不見。黃繡姑的魂魄,碎了。她生前一無所有,死後亦然。唯一如跗骨之蛆深深刺刻進她魂魄每一寸的,就是那些慘痛而絕望的記憶。從一出生就注定好的、看不見未來的人生。***黃繡姑,沒有名字,隻有姓氏。因為一手刺繡好手藝,人人都叫她繡姑。但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在意,她真正喜歡的是讀書識字,根本不是一輩子抱著笸籮繡花樣。十裏八鄉都誇她能幹賢惠,可於她而言,這樣的美名卻是萬鈞枷鎖,將她的背脊壓得很低很低,迫使她再也沒有力氣抬頭望一眼高遠遼闊的天空。富戶要娶她做小妾,她不嫁,不是為了清白守節,她不想從一個地獄進入另一個地獄。她想離開這個囚籠般禁錮她一生的地方。盡管她的腳曾被生生折斷,一層又一層的生絹讓它們萎縮畸形。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兩隻腳磨得爛掉,也要跨越萬水千山。她聽鎮上落腳的行商說起過,城裏有女子學堂,是傳教士辦的,裏麵的女學生都是孤兒和窮苦人出身,她們在教室裏學知識。這樣的學堂,如果也能收留自己就好了。她想認字,想寫字,不想一輩子蒙昧無知。她想做一個人。不是繡姑,不是孝媳,不是灶台上的鍋碗瓢盆,不是一件沒有思想、不會說話的器物。是一個真正的人。這是她的願望。唯一的、真正的、強烈的願望。上花轎前夜,她逃跑了,然後被抓了回來。那些人把她關進柴房,逼她答應當小妾,她誓死不從。終於,他們惱羞成怒,活活打死了她。她的手腳全都被打斷了,曾經繡出過許多美麗繡品的手指,也被殘忍地折斷。她至死沒有閉上眼睛。不是死不瞑目,而是有那麽一瞬,她好像真的看見了,自己鉸斷了長發,變成及耳的學生頭,穿上素雅幹淨的校服,腰背筆直地坐在學堂裏,捧著書本朗朗念誦。柴房窗外,一隻俊俏的小燕子飛離低矮的屋簷,振翅衝向藍天。***這才是……真正的黃繡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