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衍聽見人群裏好像有幾個女生超級興奮地小聲尖叫:“那邊那兩個男生好甜哦。”甜嗎?他感覺江暮漓變成了一隻掛在自己身上的超大樹袋熊。“下來啦你。”“好像黏住了。”“……毛病。好重哦,重死了,我都不好走路了。”“真的嗎?”江暮漓的聲音低沉下來,聽起來似有幾分委屈。溫衍“嗯”了一聲,“身材管理還是要注意下的。”江暮漓乖乖地應:“哦,那我以後少采吸點蜜好了。”溫衍偷偷抿唇笑,自己不會把人整出容貌焦慮什麽的了吧?其實江暮漓的身形極致優越,寬肩窄腰大長腿,肩腰比賞心悅目,挺拔修長又充滿力量感,堪稱藝術家福至心靈時的傑作,根本跟“身材管理”這種詞扯不上半點關係。而且,江暮漓那麽珍惜他,那麽寶貝他,才不會舍得壓一點兒分量在他身上。溫衍隻是想小小地撒一下嬌,小小地欺負一下他。應該……也不算太壞心眼吧?遊客們走到一架鐵索橋上的時候,前麵的路被堵死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光線也暗了下去,溫衍努力睜大眼睛,都沒法兒看清楚江暮漓到底在哪裏。鐵索橋很窄,上橋之後江暮漓就不能守在他背後,走路的時候一直把他攏在懷裏了。他們好像被挨挨擠擠的人流衝散了。僅有的幾盞煤油燈也熄滅了,周圍徹底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溫衍心跳加速,一下子慌了。江暮漓怎麽會不見了呢?明明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的!礦坑洞穴黑的,宛如一座囚牢。盡管他身邊滿是遊客,但他還是生出了一種被遺棄的恐懼。難道又要變回一個人了嗎?孑然無依,形影相吊,隻有強烈的孤獨如一波又一波的洶湧浪濤,將他吞噬殆盡。這是多麽熟悉的感覺。他才跟江暮漓在一起幾天啊,怎麽就能全忘得一幹二淨了呢?範倩楠每次出門約會前都將他關進小房間裏。無論肚子多餓,嘴巴多渴,心裏多害怕,都不會有人給他回應。他隻能邊拍門邊哭,直到累得筋疲力盡睡著過去。就是這樣的感覺。範倩楠、陳鈺生和陳浩傑一家人過年去國外度假,連保姆和廚師都回老家過年去了,隻有他留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電視上放著春晚,他把音量調到最大,足以蓋過放鞭炮的聲音。就是這樣的感覺。這樣孤獨惶然的感覺,填滿了他迄今為止的人生的每分每秒。還有,現在。他聽見身後響起了李允的聲音。“殺黑了羊讓羊黑地下獄……殺了羊黑羊讓黑下地獄……黑殺了讓羊黑羊下獄地……”口齒不清,語序亂錯,瘋子的癲癡囈語。“噌!”這是彈簧.刀刀刃彈出的聲音。李允平時手上總愛晃悠一把彈簧.刀,靠這把刀嚇唬了不少同學。但溫衍知道,這回不僅僅是恐嚇了。李允要殺了自己。殺了黑羊,讓黑羊下地獄!殺了黑羊,讓黑羊下地獄!殺了黑羊,讓黑羊下地獄!地麵劇烈震動起來,整架鐵索橋左右搖晃,驚呼聲此起彼伏。強光一道接一道,像閃電一樣流蕩開來。土崩石裂的巨響就像悶雷緊貼頭皮滾滾而過。極度慌亂中,溫衍重心不穩朝邊上一倒,突然抓住了一雙沉實溫暖的手。江暮漓輪廓深刻又明晰的側臉在閃現的強光裏定格。“我就在這裏。”“現在在模擬地震發生,抓緊我就好。”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像哄小孩一樣,一聽就令人安心。但江暮漓的靈魂卻在無聲而瘋狂地叫囂著滔天痛意。都是的錯,從自己和溫衍被衝散,到重新找到溫衍,竟然用了足足三秒。對溫衍而言,三秒無疑是無間地獄。是無能。本可以在溫衍都來不及覺察的刹那就回到他的身邊。但是,現在這個世界的主角是溫衍。一旦溫衍陷入混沌與黑暗的情緒,就連都會遭受到抗拒的力量。更強一級的地震開始了。溫衍把臉緊緊埋進江暮漓的胸口,雙手抓著江暮漓的肩膀,用力到指關節發白,後背在江暮漓不停的安撫下,都顫顫地抖個不停。溫衍怕,怕得要死了。卻不是怕地震。李允和他的彈簧.刀已經不見了。閉關後工作人員清理各個展區的時候,應該會在這裏打掃出一具已經被踩踏得扁扁的、滿是髒兮兮腳印的破爛紙人。地震的發生在一瞬間,停止亦然。燈光重新亮起。亮如白晝的空間裏,溫衍依舊伏在江暮漓懷裏,看不見表情。兩個人一動不動,就像水晶球裏的雕塑小人。經典災難電影的結局好像就是這樣。劫後餘生的主人公們一定會擁抱對方,用眼淚、笑容和親吻訴說內心的愛意,直到觀影廳裏亮了燈,演職員表伴隨主題曲滾動起來。甚至連四周看向他們,拿出手機悄悄拍下這對一看就很相配的恩愛小情侶的遊客們,都像極了電影散場時意猶未盡的觀眾。但主人公不會像溫衍這樣,一隻手還緊緊攥住愛人的衣服,生怕他會就此消失不見,另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地緩緩下移,握住了一根又長又利的昆蟲針。在他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江暮漓念誦散文時,那優美悅耳得如同吟遊詩人般的聲音“若是命運垂青於你,竟然遇到太珍稀的、太寶愛的蝴蝶,顫栗的就應該是你了。”沒錯,是我。溫衍眼窩潮熱,大口喘著氣。他熱愛美麗的事物。大概侵染在靈魂中的孤獨與晦暗越深,對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美麗存在也就越發渴求熱烈。原本,他並不抱有任何希望。隻是咬牙切齒地以麻木粉飾痛苦,輾轉反側,半世不得安睡。然而,他做夢都沒想到,神明賜予他的竟會遠遠超過他的夢想。鱗片鮮麗的蝴蝶。纖塵未染的蝴蝶。曠世無匹的蝴蝶。願意主動在他指尖停棲的蝴蝶。他的、蝴蝶。作者有話要說:和前麵串聯起來了,衍衍會選文科、選民俗學專業,都是有原因的第54章 黑羊祀其壹“衍衍。”江暮漓低聲喚他,嗓音沙啞滾燙,像一把燒熱的細沙。江暮漓肩膀瑟縮了一下,隨即聳得愈發厲害,透過襯衣衣料似乎都能窺見下麵清瘦凸顯的肩胛骨。“衍衍,我在這兒呢。”“我找到你了。”“你放心,除了你身邊,我哪兒都不會去。”一句一句的安慰,每個字都極盡繾綣溫柔。溫衍僵硬緊繃的肩膀一點點鬆緩下來,連同他的一隻手。不是死命抓著江暮漓的那隻手,那隻手是不可能放開的,平整光潔的襯衣都被抓出了深深的褶皺。五指緩緩鬆開的是另一隻手。那隻攥握著鋒銳昆蟲針的手。他也不想用到這樣的工具。蝴蝶有沒有心髒?如果有,這一針將正好從心髒穿透而過,他會聽見破裂之音,他一定也會覺得心痛,痛得發狂,痛得隨時都能死去。“嗯,我知道。”溫衍的聲音輕若遊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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