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們嘻嘻哈哈猜測“熊瞎子嗎?”“笨蛋,遇到熊裝死根本沒用!餓了死的一樣吃!”“這裏沒聽說有熊出沒吧……”俊子無奈得很。“你們不信就算了,反正也很難遇上。它已經好多年沒有出沒了。我們這的老人都說遇到了,會花光一輩子的運氣呢。”“哈?那不是見到之後運氣都沒了?”“嗬嗬,可是有些人,花光一輩子的運氣也想找到它。”俊子喃喃說。“誰會那麽傻啊……”……俊子忽然起身,又去下遊了,勸說著爬上枯樹蹦跳的孩子,讓他們下來。這一頓自然又是沒討好,吵了起來。梁叔跟了過去勸道:“這枯樹躺水邊,早就腐爛得差不多了,你們大人自己作死就算了,帶孩子上去幹什麽,摔出個意外,上哪看醫生去?”孩子媽媽這才趕緊把他們叫下來。那邊,孩子叔叔則忽然叫了起來:“火!火!燒起來了!”他正生火煮著什麽,此時不知看見了什麽,麵色驚恐,踉踉蹌蹌離開火堆,一屁股摔地上,打起滾來。“我燒起來了!救命!快幫我滅火,滅火!”中年男人回頭詫異道:“怎麽了?”他們手忙腳亂上前查看,男人嘴裏一直嚷著“火”、“燙”,然而身上並沒有燒著什麽,體溫摸著也很正常。俊子無奈道:“我叫你們不要喝下遊的水了吧。”中年男人還要嘴硬,忽然眼神也驚恐起來:“火,真的有火燒起來了!快報火警!”他說四周的樹木都燒起來了,還找手機要打消防電話。然而張甘他們沒看到什麽火。六月正是雨季,這裏河水豐滿,草木茂盛,一片生機勃勃。兩個男人都開始胡言亂語,把孩子和媽媽嚇得不輕。俊子不慌不忙道:“讓他倆到樹洞裏冷靜冷靜,一會就好了。”大夥就手忙腳亂把人往樹洞裏抬。起初大家隻是覺得,枯樹的內部潮濕清涼,或許真能緩解兩人發燙的幻覺。沒想到進去一會,兩人真不嚎了。隻是兩個大男人都沒敢出樹洞,說是一出來,就看到一場森林大火,四處都燒得通紅,他們就像置身火海一樣,渾身被灼燒,太可怕了!孩子媽媽擔憂道:“他們這症狀什麽時候能好?”“熬過今晚上大概就好了。”俊子說,“那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可他們來時,並沒有打算在這裏過夜,也就沒怎麽準備。“不要緊,一會讓咱們兄弟先送你們下山,剩下的人在這裏陪你老公和弟弟過夜。”俊子說。孩子媽媽不願意,還是想守著人。“那就大夥互相有個照應吧。”俊子無奈道,“你們記得別再喝下遊的水了。”大夥又研究起那溪水來,沒看出什麽差別。“真有那麽誇張?”有人提出質疑,“他們不會是吃錯了別的東西出現的幻覺吧。”孩子媽媽也道:“他們沒喝呀,就是洗了點水果吃。”“沾一點都不行,你們不信啊,可以試試。”俊子笑道。然而看著樹洞裏瑟縮的兩人,誰也沒敢。張甘問他要了一串烤蘑菇。俊子遞給他,打趣道:“不怕中毒了?”張甘還沒打算吃呢,隻是拿著觀察了一下,問道:“下遊的水不能喝,是因為這個蘑菇嗎?”“算是吧。”俊子那麽一說,先前吃過蘑菇的人臉色就變了。“這蘑菇新鮮的時候沒事,過了時間幹枯腐敗,就會產生一種毒素。”他說,“所以下遊的水不能喝,每年也隻有這個時候不能喝。如果水流得遠了,毒素稀釋,喝了也沒事。這個毒素隻會影響神經,不會死人,就是難受,皮膚火燒一樣的難受。”“為什麽待樹洞裏就不覺得難受呢?”有人問。“誰知道。”俊子低頭說,“反正第一個人發現之後,大家都那麽做的。”山中沒有野獸,就是有些冷,俊子個個都叮囑了,讓不要亂走。“真沒有野獸?”那邊一家人還是挺擔心的,尤其兩個男人隻能待在樹洞裏。“沒有,那場大火之後,這樹林裏就沒什麽野獸了。”俊子保證道。然而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夥還是老實進了帳篷睡覺,盡管俊子說,讓他們等等,或許能看到“花光一生的運氣才能看到的東西”。但白天爬山又忙活,所有人都累了,也有人笑說不想花光一輩子的運氣。俊子隻好自己守在爐子邊。“我來守夜,這樣大家都放心吧。”他笑說。張甘也要和他一塊守夜。俊子沒反對,隻是提醒道:“那你不管看到什麽,發生什麽,都不要動,別出聲。”張甘奇怪了。“夜裏會有什麽?”“沒有,別亂想,不是你們想的那些鬼怪。”俊子這會兒又否認了,“反正到時,你不要出聲,就什麽也沒有。”行吧。張甘點頭:“好,入鄉隨俗。”俊子放鬆了些,和他一邊烤火,一邊小聲聊些送外賣的趣聞。山中的夜晚清冷得很,張甘沒帶什麽厚衣服,幹脆調動了身上的粒子,穿過風。半夜的時候,俊子坐在火堆邊,兩手搭在腿上墊著腦袋,已經要睡著了。張甘還精神得很。他在那些空間裏習慣了,覺得夜晚並沒有那麽漫長。他試著放空大腦。白狐說:“當你心裏拋空一切,什麽都不想的時候;耳畔雖有聲,卻什麽也聽不見的時候;你雖看到鮮豔活潑的世界,卻可以睜眼什麽也看不見的時候,時間就會不存在。”這可真難。他心想,怎麽可能聽不見?聲音要進入耳朵,他根本阻止不了。他能聽見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遠處不知什麽鳥叫的聲音,還有瀑布的聲音其實這真不是個紮營的好地方,瀑布有點吵。白天還不覺得,夜晚所有的聲音仿佛放大了一樣,特別清晰。無論怎麽忽視,也沒辦法阻擋聲音傳入耳中,除非堵上耳朵。但白狐說不能那樣。“如果我聾了呢,算嗎?”張甘問。“耳不能聞,卻聽到世界的聲音。”白狐玄之又玄地說,“眼不睜,卻能看到宇宙無限天地。”不睜眼怎麽看世界,那得是神吧!張甘試了一下就放棄了。他的身體隻能穿過物質,無法穿過聲音。後半夜的時候,梁叔起來了,偷摸過來,看了看睡著的俊子,小聲道:“我來替你,你去睡吧。”張甘說不用,讓他回去繼續睡。“我睡不著。”梁叔幹脆拿了幾串肉來烤,“你說白天那樹洞裏的回音,咋回事?我給我兒子打過電話了,幸好沒什麽事。”張甘道:“可能這裏有什麽磁場?”他仔細回想過了,爸媽的聲音,都是他記憶中的。這就好像有誰按照他所記憶的,做出了回應一樣。這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張甘是經曆過的。莊園主就複刻出了他印象中外婆的小村。相比之下,這裏的回聲就不算什麽了。梁叔沒什麽文化,一聽到科學術語就毫不猶豫地信了,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後半夜,兩人吃了點東西。梁叔說:“要不我把俊子背裏邊睡去吧,外邊多冷,這姿勢也不舒服。”張甘也同意,隻是他們一動,俊子就醒了。“噓。”他說。原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梁叔莫名其妙道:“怎麽了?”俊子盯著枯樹不說話,隻是拿起一盆水,把爐子裏的炭火澆滅了。梁叔還想問。張甘把他嘴捂住了,搖了搖頭。梁叔眼睛眨了眨,領會了。三人看著那裏,沒一會,梁叔就眼睛酸澀,犯困了。張甘也沒看到什麽,隻覺得風好像變大了。當然,他穿過了風,對此並沒有感覺。隻是聽到了樹林在大聲喧囂,回頭看俊子,已經趴下了。有什麽來了。他心想。一道猛烈的氣流從山上狂湧而出,淹沒了他們的營地,溪水發出聲音,像極了什麽動物在啜飲。可是什麽也看不見。這個時候,天邊現了魚肚白,有些微亮了。風停了。但還是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