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彼此投緣,交個朋友嘛。”令狐總說著,眼珠一轉,笑問,“昨天中午不是剛好碰到你和你的朋友嗎?”聽令狐總提起中午遇見的朋友,雲辰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奧斯汀。說實話,奧斯汀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雲辰隻好半尷不尬地笑笑。令狐總卻繼續說:“你那朋友是明星嗎?是模特嗎?”雲辰忙笑著說:“不,不是。”令狐總感歎道:“他長得那麽標致,我還以為是藝人呢,竟然不是?那他是做什麽的?”雲辰有些尷尬,隻說:“他啊……其實我和他不熟,就見了兩三次而已。那天也是碰巧在餐廳遇上的。要說他是做什麽的,我也不太清楚。看他的年紀,可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沒開始工作吧。”就奧斯汀那脾性那家底,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工作吧。令狐總笑著說:“是嗎?他是哪個學校的畢業生?”“不知道。”雲辰答,“我和他真的不熟。”令狐總又問:“那你們怎麽認識的?”雲辰聳聳肩,還是那一句:“朋友的朋友。不是很熟。”令狐總笑了,說:“一回生二回熟。多見幾回,就是好朋友了。”雲辰聽出了令狐總對奧斯汀的興趣,便苦笑道:“他的脾氣不太好,怕不會得罪您啊。”“我今天也看出來了。不過,年輕人有個性是好事。我就喜歡交這樣的朋友。”令狐總笑吟吟地說。這時候,電梯門打開了。令狐總一邊和雲辰踏出電梯,一邊從手裏拿出一張邀請函,遞到雲辰麵前,說:“拿著。”現代人已經習慣於通過電子方式進行交流,而減少了使用紙質邀請函的需求。然而一些有錢人仍然堅持采用紙質邀請函來表達他們的隆重,以此象征禮儀的重要性。雲辰接過這紙質邀請函一看,便見上麵燙金字體寫著“喬遷派對”四個字。他抬頭問道:“老總你要搬家呀?”“嗯,以前住的地方不夠大,就新買了一個莊園。”令狐總故意裝作不經意但又透出幾分得意之色,“把你的朋友也喊來一起看看嘛,人多熱鬧。”雲辰一臉尷尬:“那我問問他,但他不一定會答應。”令狐總笑一下,拍拍雲辰的肩膀:“那就等你好消息了。”說完,令狐總也不管雲辰什麽反應,徑自往前快步走入他的那輛蝙蝠浮空車裏。浮空車裏,人工安全駕駛員已恭候多時。看到令狐總上車,司機便問他:“剛剛您是在跟那輛坐素車的小夥子說話呢?”所謂的“素車”,就是不加任何裝飾、沒有經過改裝的原廠素色浮空車,屬於浮空車鄙視鏈的底端。因為這種車從車頭到機翼都光溜溜,就透出一股“光是買車上牌就已經砸鍋賣鐵現在連刷個漆都沒預算”的窘迫感。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有關單位的公務車。這種車一般比較低調統一,不會做太多個性化的設計。當然,令狐總不認為雲辰開的是公務車。“一般開素車的都是那些被消費主義洗腦的傻子窮比”令狐總和他的司機都是這麽想的,所以提起雲辰的時候語氣多有輕蔑。司機說:“令狐總怎麽還請他到私人派對?”令狐總笑了:“他有一個朋友,十分漂亮。”“可是真的?”司機從控製台的360°無死角視窗裏看了一眼在車子背後匆匆經過的雲辰,“這姓雲的小子其實也長得很整齊模樣了,怎麽,他朋友還更漂亮?”令狐總想了想,咂咂嘴,說:“不一樣。”司機謔喲一聲:“看來令狐總很喜歡他的朋友啊。那他朋友可就有福了。”令狐總笑著說:“他那個朋友看著也是愛穿名牌但錢不多的,看著高傲,其實也是虛榮,這種貨色我見多了。別看他今天對我愛理不理,等看到我的莊園,怕不是立馬就貼到我身上甩都甩不掉了。”說到這個,令狐總滿臉得意,一手搭在真皮靠背上,手指仿佛在彈鋼琴似的在牛皮上愉快地跳動。另一邊,雲辰也乘坐著他樸實無華的素車回到家中。危衡也已經在那裏了。他和危衡的婚姻明明才沒開始多少天,他和危衡卻好像從一開始就是一對“老夫老妻”,他們之間有著驚人的默契,仿佛相處多年一樣。他們喜歡在壁爐旁邊一起看書,他們喜歡在開放式廚房外邊一起吃飯,他們也喜歡在臥室裏一起看智能牆上的信息流動……總之,他和危衡的生活簡直是比想象中還棒許多。雲辰都想感慨:應該一早就和他結婚啊!他們吃完晚飯後,就在臥室看看信息,時不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幾句。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直到夜晚漸漸深入,暗暗地提醒著他們該睡覺的時候了,危衡便合上書本說:“準備入睡了,要關燈嗎?”雲辰點了點頭。危衡把燈關掉,才脫下衣服躺在床上。雲辰像是想到什麽,問道:“我記得之前你還是脫了衣服再關燈的,怎麽這幾天都關燈再脫衣服?”說著,雲辰玩笑道:“該不會是害羞吧?”“不是。”危衡說,“因為我每次在你麵前脫衣服,你的心跳體溫呼吸都變化很大。我怕對你健康不好。”雲辰:……雲辰一下特別尷尬,他的臉發紅,嘴唇緊繃,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幹澀的咳嗽聲。他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像是為了緩解尷尬,他嚐試著扯開話題,重新開始聊天:“我今天又看見奧斯汀了,他希望我聯係你見麵,他想認識你。”危衡說:“沒問題,你安排吧。定好了告訴我就是。”雲辰訝異地說:“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排斥和羅莎家族的人接觸嗎?”“不會排斥,我在軍部也會碰到他們家族的人。”危衡說,“我對他們沒任何意見。”危衡的確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反感,但也沒有好感就是了。就像是麵前擺了一束香噴噴的鮮花,危衡不會因此咳嗽過敏,但也不會享受欣賞。雲辰轉過臉,看著暗室裏危衡模糊的輪廓:這個男人不會感到熱也不會感到冷,不會感到討厭也不會感到喜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確很不像一個“人類”。對於五感異於常人的危衡而言,雲辰在黑暗中的注視就跟探照燈一樣引人注意。危衡忍不住說:“你在一直看著我?”雲辰愣了一下,頓了半晌,說:“我……我經常在想一個問題……”“你說。”危衡說。雲辰的腦海裏閃爍過一幕幕的畫麵:是他親眼看過的少年危衡被霸淩,也是他想象中的危衡在孤獨的宇宙裏毫無防備地被隊友刺傷……悲傷漫上雲辰的心頭,他低聲問道:“你真的不會疼嗎?”危衡回答得很幹脆:“不會。”雲辰不自覺地把手放在危衡的後背上:“當達西在背後捅傷你的時候也不會嗎?”危衡說:“不會。”雲辰惘然,絮絮說:“雖然疼會讓人很難受,但這是人體一個自我保護的機製。如果你不會疼的話,怎麽知道自己身處危險呢?”“我能感受到自己生命體征的變化,比任何人都敏銳。”危衡感受著背脊上雲辰手心傳來的溫度,“就像現在,我的心跳已經達到了150,這是一個危險的征兆。”雲辰驚訝困惑:“為什麽突然……”話說到半途,雲辰想起來了:“對了,你說叫我不要從你背後‘襲擊’你,而且你被我碰了會覺得緊張,是因為這個嗎?”“應該是。”危衡說,“你的觸碰會讓我很緊張。”雲辰忙把手縮回來:“不好意思。”“沒關係。”危衡答道,“我知道我喜歡這種感覺。”雲辰愣住了,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而他卻聽見危衡低聲說道:“你能再撫摸一下我的背脊嗎?如果你願意的話?”雲辰依舊呆滯著,卻覺得心裏湧起一種強烈而溫暖的感覺,他輕輕地伸出手指,撫摸危衡的背脊。雲辰手指滑過危衡的背,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立即被危衡那強壯而有力的肌肉所驚豔。他的指尖慢慢地移動著,一邊輕柔地撫摸著,一邊感受著危衡完美的肌肉線條。某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摸一隻巨大而溫馴的貓。“被撫摸是什麽感覺?”雲辰好奇地問道。第19莊園做客危衡靜靜地注視著雲辰,思考了片刻。他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淡淡地說:“是一種安全的感覺。”雲辰感到有點疑惑,“安全?是什麽意思?”危衡並沒有過多解釋。他的表情溫和而深邃,事實上,他也不知如何跟雲辰解釋“安全”對自己而言是一種多麽難得、多麽珍貴的感受。雲辰沒有追究太多危衡的話語,因為他感到很累了。他靜靜地閉上了眼睛,身體逐漸放鬆,深呼吸了幾次之後,他就進入了夢鄉。第二天一早,當雲辰起床的時候,發現危衡已經不在了。雲辰洗漱完畢走進餐廳的時候,危衡已經坐在那裏了,似乎正等待者雲辰的到來。雲辰看到了名貴的岩板自動餐桌上擺滿充滿市井氣息的豆漿油條和精致的麵點。他感到非常驚訝,這樣的早餐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雲辰朝危衡無奈一笑:“不是說,你不需要特地做這些事情。”“我也說了,我想讓你感到溫暖,”危衡溫和道,“我的丈夫。”雲辰心下一跳,臉頰忽的火燙。他扭臉看旁側,似乎是想確認危衡有沒有打開火爐,不然他為什麽會感到臉頰過熱?雲辰用手扇扇風,回過頭來看危衡,忸怩地說:“那麽說,你也是我的丈夫,我也該這麽對你才是。”“沒有必要。”危衡回答,“我又不會感到溫暖。”不會感到溫暖,不會感到寒冷,不會感到疼痛……是不是也不會感到快樂呢?想到這一切,雲辰難以避免地感到苦澀。他望著危衡,用試探的語氣說:“你感受不到溫度的變化嗎?”“當然可以,”危衡說,“我能感受到空氣的溫度濕度,就像我能感應到你的溫度心跳一樣,但這些對我來說比起感覺,更像是一組數字,一種對形勢判斷的依據。”雲辰似懂非懂地看著危衡,半晌又問:“那麽心靈上的溫度呢?”危衡定定看著雲辰,似乎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雲辰繼續說:“因為你說的讓丈夫感到溫暖,也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溫暖吧,而是心靈上的那種……”雲辰把熱氣騰騰的豆漿捧在手心:“我相信,你的心也能感到溫度的,而且這份溫度不僅僅是一個數字。”“為什麽你會這麽相信?”危衡問。雲辰說:“因為你會想讓我感到溫暖。”危衡怔然看著雲辰那雙因為熱氣的蒸騰看起來模糊而濕潤的眼睛。“但是,我確實……”危衡思索一會兒,才找到措辭,“我和你們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但人性總是共通的。”雲辰說,“他們說的不對,你是一個有感情的人,危衡。”危衡不知道怎麽回答,卻聽見雲辰用篤定的語氣說:“危衡,你對我有感情。”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危衡心內困惑不攻自破,眼神都變得清澈明亮。他輕呼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溫和,說:“是的,雲辰,我對你有感情。”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危衡覺得連呼吸都好像有了不一樣的溫度。就像是,他嘴巴吐出的不是一句話,而是一個夢幻泡沫,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在微風裏輕易破碎。雲辰知道危衡每天都會回軍部上班,但卻不曾了解危衡其實是幹什麽工作的。據說,地球聯軍已經把蟲族來犯的大軍殲滅,短期內地球不會再次遭遇蟲族危機。為此,太陽係的布防隻保留ai係統和少量軍人。作為元帥的危衡也回歸地球,過上平靜的生活。按照湯校長的說法,危衡此後的工作重點是作為“形象代言人”來增加公眾對人間兵器的好感,讓基因改造人能更好地融入社會。在社交平台上看,關於危衡婚姻的話題雖然短暫地上了幾天熱門,但之後就銷聲匿跡了。之後關於危衡的討論主要還是圍繞著他的戰績。軍部對危衡還是十分保護的,危衡的個人照片並未流傳。但軍部一些人類士兵接受采訪或是上節目、做直播的時候都會提到危衡,一旦說起危衡,都不乏溢美之詞。隻是不知道是他們真心敬佩危衡,還是軍部授意他們這麽做。大家都在談論危衡,大家都知道危衡,可是大家都沒有見過他,這反而顯著提高了危衡的討論度和知名度。或許,這就是湯校長的策略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