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懣使他深深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危衡,想要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但又覺得自己說不出口。於是,他隻好默默地陪伴著危衡,靜靜地等待著抵達會議中心的那一刻。車外,人影憧憧,氣勢洶洶,好像有一千個一百個人在展露自己的憤怒。但車子裏,雲辰仿佛隻是看到模糊的灰色,仿佛是打碎的調色盤。一切都那麽混沌不清,視野變得狹窄,雲辰不免恍惚。這種感覺讓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危衡能察覺到雲辰的不安,便轉頭看他:“你可以留在車裏。”雲辰聽了這話,原本緊張的心情反而一掃而空。他看著危衡,語氣堅定地說:“我不能讓你繼續一個人麵對這些。”危衡道:“沒關係……”聽著危衡淡漠地說這句話,雲辰忍不住變得有點兒激動:“我知道,你不會疼。但這不是什麽沒關係的事情。相反的,這才是最讓我擔心你的地方。”雲辰的眼睛好像一股溫泉似的,變得溫熱而濕潤。但他用力閉了閉眼睛,讓自己不要眼眶發熱,這樣也太奇怪了。他咳了咳,又睜開眼睛,用一種很緊張的語氣說:“不會疼,不代表不會受傷。我很擔心你。”聽到這句話,危衡怔住了。雲辰伸手環抱住他:“讓我和你在一起吧,危衡。”當雲辰抱住危衡的時候,危衡的身體變得溫熱卻也僵硬。須臾,危衡把頭靠在雲辰的肩窩上,輕輕蹭了蹭,像萌萌那樣。危衡想:或許,我還是會疼的。須臾,車門打開,車子的隔音功能也就失去效果了。震天響的吵雜聲紛紛擾擾地闖進危衡與雲辰的耳裏,鼓噪他們的耳膜。看到危衡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大部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媒體記者們觸覺敏銳,立即意識到這個人的身份,迅速舉起長槍短炮瞄準,並對著直播鏡頭大聲說:“我們可以看到,站在危衡元帥身邊的這位……疑似是他的伴侶……”“疑似是”三個字說得很輕,“他的伴侶”四個字卻咬得清晰,大大聲的,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聽到“伴侶”這幾個字,示威者們也是一陣騷動,好像又找到了一個新的靶子,把滿眼的仇視也分出一點給雲辰。有趣的是,雖然紅毯左邊是示威者,但右邊卻聚集了支持者,他們同樣喊著響亮的口號,支持戰爭英雄危衡。這些支持者身穿印有危衡頭像和口號的t恤,手裏舉著支持標語投屏,高喊著“危衡英雄,我們支持你”“危衡,你是最棒的”“危衡,地球愛你”等等的口號。紅毯就像是一條分界線,分割了示威者和支持者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左側,示威者們讓整條街道都充滿了憤怒的氣息。他們對著危衡和雲辰的方向怒斥著,好像要將整個世界都推翻一樣。然而,在右側,支持者們則是舉著花束和彩帶,高喊著口號,將整個街道變成了一片熱烈的海洋。他們的臉上帶著欣慰和激動,好像要將整個世界都充滿希望一樣。在這條紅毯上,兩股聲音不斷碰撞、交織、互相衝擊,形成了一片混亂而又熱烈的場景。從遠處看,就像是一條河流,分割了兩岸。左岸是憤怒的荊棘,右岸是熱烈的鮮花。但是,即使是在如此混亂的環境中,危衡依然保持著沉著和冷靜,好像他並沒有聽到那些喊聲一樣。但無論是什麽,危衡都並不在意。站在危衡旁邊,雲辰深吸一口氣,他決計學習危衡的寵辱不驚。他看了一眼危衡的側臉,便主動伸手,握住危衡的手掌。危衡以極其輕柔的方式反握住雲辰。他竭力控製力度,使得自己那可以斷金碎玉的的手指化作柔軟的羽毛,輕輕地裹住了雲辰的手掌。他們十指交扣,慢慢地穿行過長長的紅毯。紅毯兩側的人群和呼喊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過,但他們卻像是在一片靜謐的海中前行。穿過了示威者的抗議聲,穿過了支持者的歡呼聲,穿過了無數的鏡頭和閃光燈,他們最終來到了高高的台階麵前。他們一步步走上台階,危衡牽著雲辰的手,最終,兩人肩並肩站在了台階上。此時,兩岸的喊聲漸漸減弱,仿佛他們的登頂引來了全場一個短暫的屏息凝視。人群裏人人神色各異,有的人垂頭喪氣,有的人露出敵意,也有人則向他們投來熱情的或期待的目光。在這個瞬間,雲辰感受到危衡手中的力量,似乎他們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場合而在一起,還有更深刻的聯係。雲辰心念微動,看著危衡,微笑著說:“我們走吧。”危衡點了點頭,兩人向著會議廳走去,再次掀起了周圍的喧囂。在這一刻,國際會展中心西側巷道裏也停著一輛豪華座駕。黑巴克坐在豪車裏,看著遠處繁華的街景,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有那種淡淡的沉思。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點開通訊器,下達指令,聲音沉穩而溫和,但充滿著堅定的果斷:“改變目標。”“不再是危衡了嗎?”話筒另一端的人問,聲音透出疑惑。“不,不是了。”黑巴克輕微地搖頭,“改為危衡身邊那個人。”“你是指他的伴侶?”得到肯定答案後,話筒另一端的人的人略帶遲疑地頓了頓,“那個人是純人類……這種程度的襲擊會讓他殘疾甚至死亡。”黑巴克說:“人都是會死的。”話筒另一端的人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一秒,便說:“我明白了。”在會議開始之前,是一場歡迎晚宴。這場晚宴的參與者除了各位大人物及其親眷之外,還有一些媒體代表。新世紀的聯合政府總是標榜自己是公開透明的,所以在晚宴廳裏還架著三個攝錄設備,向全球直播晚宴現場的盛況。正因為是麵向全球公開的,所以宴會的氣氛自然是其樂融融,無論政見是否相合,大家看起來都是好朋友。每個大人物都和自己的伴侶挽手相攜,十分和睦。小市民雲辰第一次參加這麽高規格的晚宴,滿臉好奇地東張西望。他發現,果然是每一個大人物都帶著一個伴侶。看來,湯校長為危衡找一個契約配偶也不是不能理解的。雲辰低聲對危衡說:“如果我不來的話,你就一個人了,會不會有點兒格格不入?”危衡道:“會,但格格不入是我的常態。”雲辰語塞。危衡鮮見地沒有全幅心神認真注視雲辰,而是略帶不經意地掃視全場。隻見滿場賓客歡聲笑語,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融洽。但在這一刻,危衡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裏可能存在某種威脅,讓他無法放鬆警惕。他像一隻老鷹一樣,仔細地觀察著每一個角落,隻為了觸發自己的警覺。過道昏暗寂靜,一個男人如黑影般悄然穿行。刺客三零三輕手輕腳,把身子藏到黑暗的角落裏,熟練地躲避著巡邏的機械警衛。三零三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他知道時間不多,必須趕緊完成任務。他迅速換上一套考究的禮服,戴上寫著“媒體代表”字樣的身份牌,從過道走到晚宴廳外,慢慢地推開門,踏進屋裏。他默不作聲地走進了這觥籌交錯的宴會廳,誰也不知道他身上攜帶著一把迷你槍。他故作從容地在宴會廳裏走動,目光卻是迅速鎖定了目標雲辰。盡管隔著易容口罩,但這位刺客幾乎能確認,雲辰應當是一個長相不俗的男子。但見雲辰眉目俊秀,衣著得體,一件素色的無縫襯衣以剪裁合適的弧形腰身襯得他身材高挑,氣質文雅,看著像一個讀書人。這種人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也缺乏警覺,按道理來說是非常容易下手的。但現在,三零三卻覺得情況很棘手,因為雲辰身邊站著危衡。三零三正盤算著愛如何下手的時候,卻見危衡突然抬起頭,目光掃向三零三所在的位置。三零三心中一緊,不由地背脊發涼。危衡並沒有說話,但他的目光讓三零三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壓力,好像他的思維都要被危衡滲透了一般。三零三感到自己的汗水一滴滴地滲透出來,他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保持鎮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幸好,危衡的目光在三零三身上停留了幾秒鍾,然後掃過他身後的空地,隨後轉向另一個方向。三零三鬆了一口氣:看來危衡沒有看穿他,隻是偶然的目光交匯。懷著這種想法, 三零三開始以一種不易被察覺的方式往雲辰的方向靠近。第30三零三殺青三零三的水平很高,從未失手,但他其實是帶著必死的決心來執行這次任務的。因為原本的目標是危衡。黑巴克原計劃是讓三零三當眾刺殺危衡。這無異於是自殺式襲擊,而且他自殺危衡沒有被襲擊的那種自殺式襲擊。怎麽聽都是一件大蠢事。但是三零三相信,黑巴克的計劃肯定有他的道理。在高層雲集、全球直播的國際宴會上,一個人去刺殺危衡,這到底是圖什麽?“據我所知,沒有人能從背後襲擊危衡成功。”黑巴克的計劃本就是包含著刺殺失敗,“但隻要危衡還擊,就行了。”讓危衡在全球觀眾的眼裏殺掉一個人。即便是自衛殺人,也是一樣的。一個普通人自衛殺人,大家多數會理解,或許還會鼓勵。但危衡不是普通人,他在很多情況下甚至不被認可為一個“人”。這個計劃確實毒辣。如果危衡還擊,就算隻是自衛,他也會被輿論批判,被社會質疑。在全球直播的舞台上,這樣的情況會讓他的形象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害,甚至可能引發國際紛爭。黑巴克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精妙,這個計劃不僅讓危衡的形象受到攻擊,還可能導致國際關係的緊張。這是一個原本就奔著失敗去的刺殺計劃,因此三零三攜帶的武器也不是特別強大的那種。三零三揣著的武器是迷你液氮手槍。這種武器體積小巧,方便攜帶。它射出的液氮可以快速冷凍目標物體並造成巨大的破壞力,普通人如果被擊中,即使不致命也會嚴重受傷。然而,危衡不是普通人。他是改造人,這種程度的武器根本傷害不了他。但也就是黑巴克想要的。他希望全球觀眾看著這一幕:一個純人類高喊著“人類至上”的口號,拔出手槍,以不顧一切的姿態衝過去擊殺危衡。但他這樣奮勇的攻擊對危衡而言卻不痛不癢。危衡眉頭也不用皺一下,就能反手把純人類摁死在地上。這個計劃的重點就是:三零三殺危衡,危衡不會受傷,但隻要危衡還擊,三零三就得死。就算危衡下手不重,三零三也得自己把自己弄死,碰瓷式地慘死在全球觀眾的視野中,讓大家看到危衡的恐怖實力或許隻是不耐煩地揮揮手就能把人殺死的那種力量。黑巴克的原計劃裏,危衡是一個人來參加宴會的。但情況發生了變化,危衡帶著伴侶來出席宴會了。黑巴克便當即決定讓三零三轉而攻擊雲辰。這一點即便是黑巴克的秘書也非常不解。秘書細聲道:“冷卻槍傷害不了危衡,但一定能傷害雲辰。觀眾們看到雲辰被刺殺,反而會原諒危衡吧。”黑巴克卻笑道:“但雲辰被刺殺,危衡不會原諒任何人。”黑巴克原本以為雲辰不過是軍部給危衡找的一個幌子。但現在看,危衡和雲辰還是有真感情的。如果雲辰被害,危衡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三零三吧。讓全世界看看狂暴的人間兵器是什麽樣子的,反而更有趣吧。黑巴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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