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藥童上下打量了他兩遍,誠實地搖搖頭,“我見你器宇軒昂,形容坦蕩,自然不像。”楚晏清又笑笑,問道,“我為友人千裏奔波,像是假仁假義、不仁不義之人麽?”小藥童想了一會兒,“自然也不像。”楚晏清踏步上前,“既然如此,小師傅,還請速速放我進去,見你師父一麵。”小藥童不敢耽擱,連忙打開門,放楚晏清進去,還未等他指路,楚晏清便駕輕就熟地朝著沈燁的醫室走去。小藥童在他身後大呼,“可是師父現在正跟雲鶴道人在一起呢,恐怕沒時間見你!”楚晏清哪裏管得了這麽多?隻是一門心思地要尋到沈燁。沈燁早聽到他的聲音,一早便等在了醫室門前,見他背著江衍走來,連忙上前問道,“晏清仙君,江仙君這是怎麽了?”說著,便將楚晏清往旁邊一間客房中引去。楚晏清快步進屋,解開縛在江衍與自己身上的細繩,他將江衍放在床上,一時不敢收了天羅地網,隻用一雙溫柔的手拂過江衍通紅的麵孔和跳動的太陽穴。過了片刻,他迷茫地搖搖頭,對沈燁說,“前輩,是這樣的,晚上江衍在山水城的一間茶館裏飲茶,不知怎地,竟突然朝路邊的小商小販動起手來。我見到後連忙製止,卻發現他意識不清,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了,就像……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說道這裏,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楚晏清也不免後背發涼,他摁了摁自己的胸口,緩了一陣方繼續說下去,“我擔心他傷及無辜、釀成大禍,這才將他綁住,又封住了穴道,帶來找您。”就在楚晏清說話的同時,沈燁正觀察著江衍的情況,他掀開江衍的眼皮,又捏開江衍的嘴巴,看來看去,最後竟捋著胡子搖起頭來。楚晏清見他這副模樣,更是心神不寧,連忙起身為沈燁騰出位置。沈燁自然沒有推辭,他坐在江衍身側,捏住他的手腕闔目把脈。越是細細探究,神色便越發嚴肅,最後,竟長長歎了口氣。楚晏清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懸著,他舔了舔嘴唇,嗓子一堵,竟有了片刻的失聲。他連忙清清嗓子,聲音卻仍是抖的,“前輩,江衍他……他怎麽樣了?”沈燁搖了搖頭,捋著胡子說,“江衍仙君的情況不容樂觀,恐怕是中了蠱蟲!”楚晏清心髒猛地一縮,“蠱蟲?莫非是來自滇越巫疆的巫蠱之術?”百年前,滇越巫疆曾以其巫蠱之術而名噪一時,他們既能驅使毒蟲為其所用,也能通過蠱蟲操控人心。然而這巫蠱的功法於四境八域而言太過詭譎奇異,自然為世人所厭惡、驅趕,後來滇越巫疆便隱居避世,藏入滇越深山老林之中,素少與人來往,至今已有百年。江衍年歲尚輕,就連滇越都未曾踏足過,又怎麽會得罪這滇越巫疆,中了蠱蟲?楚晏清心亂如麻,他急切地望著沈燁,幾乎將所有的希望壓在沈燁身上,“沈前輩,當初我身負離魂之毒,你尚且找到了醫治的方法,如今,也求你救救江衍吧!”沈燁頗有些為難地搖搖頭,無奈道,“晏清仙君,醫者父母心,更何況是江衍仙君這等的英雄少年?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我實在救不了!巫蠱之術消失已有百年,更何況這巫蠱與醫術不相通,還請晏清仙君恕老夫愚鈍!”話音剛落,江衍竟突然睜開眼睛,一雙通紅的眼眸當中,清明不再,隻剩下壓不住的狠戾,看得沈燁膽戰心驚,竟躲在了楚晏清身後。楚晏清亦後退半步,隻見江衍渾身冒出滾燙的熱氣,他鉚足了力氣調動靈力,一邊嘶吼咆哮,一邊拚命要掙脫開天羅地網的束縛。楚晏清屏息凝神,他發動口訣,大嗬一聲,“定!”頓時,江衍動彈不得,然而楚晏清如今的靈力遠不及江衍,定身訣竟無法將其壓製,隻過了幾分鍾,徹底失了神誌的江衍便又開始自顧自地掙紮起來,等到江衍徹底壓住了定身訣後,他的臉上竟浮現出一陣獰笑,而後大力地撕扯著身上的天羅地網。江衍畢竟是離元嬰期隻差臨門一腳的修士,此時又用了全部功力,眼見那天羅地網便要被江衍撕碎扯爛,楚晏清別無他法,隻得欺身向前,伸出拳頭,“嘭”地一聲敲在江衍頭上,江衍眼冒金星,還沒來得及抵抗,隻見楚晏清“啪啪啪”地幾下,封住了江衍周身的大穴。由此一來,江衍終於安靜了,須臾過後,便翻了翻眼皮,沉沉地睡了過去。沈燁微微舒了口氣,他複又湊到江衍身前,再次檢查了他的情況,然而這次他的神色更加凝重,竟是愁眉不展,他躊躇片刻,說道,“江衍仙君被蠱蟲操控,以至內力亂竄,周身滾燙。剛剛他蘇醒時,又在短時間內調動了大量靈力,如此這番往複幾遭,就算以後巫蠱之術得以解脫,也勢必會導致其經脈受損。”楚晏清一怔,病急亂投醫地問道,“前輩,不知十全丹是否有用?”聞言,沈燁臉上的表情突然滯住了,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暗自咂摸了一會兒,終是沒有忍住,轉過身來神色複雜地看著楚晏清,問道,“晏清仙君,恕老夫多問一嘴,是誰告訴你受傷之人要服用十全丹的?”楚晏清麵露迷惑,像是沒聽懂沈燁的話一樣,隻茫然地說道,“十全丹乃三清派煉製的大補丹藥,我見江衍身上備著一顆,隻是不知能否起到作用。”沈燁踱了幾步,走到楚晏清跟前,神色嚴肅地說,“誠然十全丹是增進功法的靈丹妙藥,隻是它對重傷之人來說卻是大忌!非但不會起到作用,反而會損傷經脈,危及根本。”霎時間,回憶倒灌。楚晏清頹然坐在床邊,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越思量便越是覺得自己可笑,最後竟垂著頭笑出聲來,“原來竟是因為十全丹。”沈燁更走近了幾步,問道,“晏清仙君,你可曾服用過十全丹?”楚晏清微微點了點頭,“在十二年前,我修補豐都結界、金丹碎裂後不久。”他揉了揉自己發緊的太陽穴,喃喃道,“準確地說,就是昆侖試煉三甲賽的前一夜。”沈燁深吸一口氣。後麵的問題不必問也知道,這十全丹自是三清派的這兩兄弟中的一個送上的,卻不知到底是如今床上躺著的這位奉上的,還是那位與楚晏清私下約定了終身的江河掌門送上的。楚晏清撫摸著江衍滾燙的麵頰,幽幽說,“不是他。”過了片刻,楚晏清站起身來說道,“沈燁前輩,無論我與三清派有過什麽恩怨糾葛,江衍是無辜的。當初他一心要救我,現在換我救他。”“咣當”不知為何,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那聲音似從天際傳來,旋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似雷電,似大鼓,每一聲都敲在人心口,震得人發慌。這聲音就仿佛有人在神醫穀上方用雲彩織成一張大網,無數雷電聲便在大網中傳來。沈燁神色大變,奪門而去,楚晏清亦緊隨其後,“前輩,這是什麽?!”第66章 天劫剛一推開門,楚晏清便感到一陣涼風襲來。院落中,枯葉滿地,四下漆黑,抬頭望去,竟有一張烏雲結成的網將整個神醫穀網羅其中,而院落的正中坐著的,正是雲鶴道人。楚晏清心中一驚,隻見雲鶴道人調動內力,周身結出一層保護罩來,這保護罩在幽深的黑暗中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芒。楚晏清不明就裏,小聲朝沈燁問道,“沈前輩,這是怎麽回事?”沈燁打了個寒顫,他目光焦躁,愁容滿麵,歎息道,“馬上就要有天劫降臨了!”當今世界,突破元嬰的修士已是鳳毛麟角,就連拔得昆侖試煉頭籌的江衍與江河也隻是近乎元嬰,是以梅依雪邁入元嬰境界要設群雄宴昭告天下。而達到化神階段的更是人中龍鳳,放眼天下,唯有三清派江長鶴與翠微門雲鶴道人兩個而已。就算將時間線延展至百年,這百年間,達到化神修為的也屈指可數,不過五六人耳。而在所有步入化神境界的人當中,最終能夠扛過天劫、飛升成神的,更是一個都沒有!念及此,楚晏清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的焦灼。一旁的沈燁壓低了聲音道,“雲鶴道人步入化神境界已有十載,七日前,他遊曆在外,突然感知到天劫降至。雲鶴道人擔憂自己扛不過天劫,便急匆匆地住進了神醫穀,想著倘若負傷,老夫尚且可以醫治一番。”楚晏清沉吟片刻。天劫是何等的威嚴霸道,天劫讓人生,那人便能飛升成仙,從此飄然世外,與天地同壽,可若是天劫讓人亡,渺小如人又怎麽可能逃出生天?神醫穀的醫術再高超,畢竟是肉體凡胎,又怎能與天地相爭?想來,雲鶴道人也實在是沒了其他法子,這才病急亂投醫吧。如今,天劫已至,卻引而不發,誰都不知道雲鶴道人究竟何時才能等來命運的審判。隻是在此之前,神醫穀被濃霧困住,若是有人想要離開,亦是萬萬做不到的。沈燁歎了口氣,“晏清仙君,你不遠千裏趕來神醫穀,隻可惜老夫非但不能救下江衍仙君,反而累得你們要困在這裏了。”楚晏清雖擔憂江衍的身體,對神醫穀或雲鶴道人卻無半分責怪之意,他抬頭望著滾滾濃霧,隻喃喃道,“命中如此,這也是誰都料想不到的。”雲鶴道人修行幾十載,是何等的神功蓋世、功法醇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周身的保護罩光華愈加璀璨,竟照亮了整個院子。小藥童們聽到窗外天雷陣陣,一個個藥也不煎了,病號也不看了,沈燁一早的叮囑統統拋諸腦後,都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偷偷望著院子裏發生了什麽。沈燁見狀眉心一擰,大聲喝道,“快回去!關上門!沒聽到我的話誰都不許出來!”小藥童們渾身一抖,立馬關上門,再不敢亂瞅。濃霧越逼越近,厚厚的雲層幾乎貼在屋簷上,雷電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嚇得人心驚膽戰。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楚晏清心中盤旋。百餘年間,英雄豪傑輩出,可能走到化神境界的有幾人耳?而這些人中,能夠飛升成神的,一個都沒有。他想不明白究竟是這些人間的豪傑在天地間一文不名,還是說天道根本不願讓人飛升成神?或許,天劫於修真之人而言從來都不是上蒼的恩賜,而是命運與他們這些肉體凡胎的人類開下的玩笑。想到這裏,楚晏清輕輕搖了搖頭,甩掉那些“大逆不道”的念頭,可思來想去,終是不知要怎樣說服自己,才能相信雲鶴道人此番能夠安然無恙。雷電石破天驚,幾乎要將人的胸腔撕碎,每一聲,都讓人覺得天旋地轉、天搖地動。逼向地麵的黑霧層層收縮,迫近雲鶴道人的身體,霎時間,神醫穀的上方天高雲淡,隻剩那院落的正中、雲鶴道人盤膝而坐的方寸之地,依舊被濃厚的黑霧籠罩。“砰!”一道刺眼的光亮突然從天際降落,撕破了雲鶴道人頭頂的黑霧,穿透了他的保護罩!原本堅實的保護罩瞬間被撕得四分五裂,院落當中,火光四射,而那天雷的中央,雲鶴道人甚至沒能發出一聲響聲,便“咣當”歪倒在地上。頃刻間,烏雲散盡,雷鳴退去,天光大開,萬裏無雲,就像天劫從未來過,而不久前還精神矍鑠的雲鶴道人,已在漫天天雷中化作焦幹的屍體,再無活路。別說是年紀尚輕的楚晏清,就連活過了大半輩子的沈燁也從未切身見過天劫,隻驚得瞠目結舌。楚晏清竟不忍去看那具焦幹的屍首,他眼神向下一撇,憤憤道,“這分明是天道的謀殺!”沈燁歎了口氣,“生殺予奪,盡是天意,雲鶴道人他躲在這神醫穀數十天,倒還不如一早回到翠微門,好歹……好歹那是他的家。好歹……還能提前安排好身後之事。”他默了片刻,用沙啞的嗓音喚出幾個弟子,讓他們將雲溪道人的屍體好生抬進屋中,隻待雲溪道人的弟子帶他落葉歸根。斯人已逝,音容長存,楚晏清朝著雲鶴道人的屍首遠遠作了一揖,轉身回到屋裏。他定了定心神,從江衍的懷中掏出十全丹來,旋即喚了小白兩聲,不由分說地將這三清派的至寶塞進小白嘴裏,不由得冷笑道,“他們三清派的東西,唯有喂狗才最合適。”沈燁到底是個醫者,見楚晏清如此暴殄天物,不由得表情微妙,但念及楚晏清被這十全丹害得不清,堵在口中的話便又咽回了肚子,心想,罷了罷了,畢竟是江衍的東西,想怎麽處置還不是楚晏清一句話的事兒?於是,隻得裝作無事發生。等解決了十全丹,楚晏清複又從院中折來樹枝,化作細繩,將江衍綁在自己背上,沈燁連忙問,“晏清仙君,你這是要去哪裏?”楚晏清神色沉靜而篤定,淡淡說道,“我要帶江衍去滇越巫疆。”聞言,沈燁大驚,他扯住了楚晏清的衣袖,“晏清仙君,我知你法術超群,可那滇越巫疆隱居避世已有百年,他們的巫蠱之術又詭譎多端、狠辣霸道,你帶著江衍仙君單槍匹馬地闖去滇越,且不說能不能找到他們隱居之所,就算是找到了他們……恐怕,恐怕也很難在他們手中討到什麽好果子!”楚晏清一張俏臉慘白,他垂了垂眼眸,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濃密的睫毛上,在白皙清透的臉上投出一道弧度彎曲的剪影。他聲音輕柔,心思卻無比堅定,“沈前輩,您也說過了,巫蠱您醫治不了,既然您醫治不了,四境八域便再沒人能救得了他。您說的對,此番我帶著江衍貿然前去滇越巫疆鐵定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可我若不去,江衍難道就能活命不成?”“去,還有一線生機,不去,他隻有死路一條。前輩,您說我會怎麽選?”楚晏清張開眼眸,他的眼神執著而堅定,就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沈燁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病人多如牛毛,見過的病人家屬亦如煙海,可這樣拋卻一切的執著與堅定,他卻隻在一個人眼中看到過。想到這裏,沈燁低頭望了眼病床上的江衍,心中不無唏噓。想來,他們倆當真是絕配,隻不過,才過去短短月餘,躺在床上的人與一心求醫問藥的人,竟徹底換了個個兒。楚晏清像是猜到了沈燁在想什麽。他亦轉身看向江衍,神色溫柔,嘴角浮現出一個滿足的微笑,“前輩,江衍他一心對我,我也願意為他賭這一把。”縱然見慣了生死,麵對這對苦命鴛鴦,沈燁亦是心中一酸。他眉心一緊,轉身背對著楚晏清,輕聲說,“晏清仙君既然已有決斷,老夫是攔不住的。隻望晏清仙君與江衍仙君此去能平安歸來。”楚晏清揉了揉酸澀的鼻梁,他“嗯”了一聲,瞅了眼趴在地上的小白,笑著說,“隻是我家小白就是這隻小白狗,還希望日後能在神醫穀討口飯吃。”沈燁眨眨眼睛,“你這小狗,被你喂了這麽些的靈丹妙藥,早就通人性了,日後化出人形都是有可能的。你此時把它丟在神醫穀,你當它會老實待在這裏麽?”沈燁的話還沒說完,小白便湊到了楚晏清腳邊,“汪汪汪”地叫著,眼中盡是幽怨。楚晏清苦笑了兩下,他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白的頭,溫聲說,“小白,你好好待在這裏,平日自會有藥童們陪你玩耍,等過上幾天我就回來接你了。”小白卻不依,隻牢牢咬住楚晏清的衣角,怎麽都不肯鬆口。楚晏清唯恐傷了他,隻得施法斬斷衣角,他背著江衍走到院中,正欲禦劍飛行,誰知碧華劍騰雲而起的刹那,小白竟故技重施,猛地跳到劍上,它嘴爪並用,牢牢扒在楚晏清身上,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轉眼間,碧華劍已升至雲端,楚晏清無法,隻得將小白抱在懷裏,無奈地說,“這下好了,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裏了。”小白卻露出一個饜足的表情,在楚晏清身上蹭了又蹭。第67章 巫疆綿密的雲層在楚晏清的身側擦過,等到午時,耀眼的日光穿過雲層,散發出一道道光芒。楚晏清與碧華劍配合得相得益彰,一路南去。進入南境的時候,日光變得火紅,映地如棉的雲彩像是從西方燒起來了一般。楚晏清操縱碧華劍微微向下駛去,待到離地百丈之時方才停下。南境沃野千裏,往細了說又劃分為南越、西甌、滇越、駱越多地,百姓多居於山中,風俗各異,無論是風土人情還是語言口音都不同於中原地區。楚晏清久不曾涉足南境,本就不辨路途,更何況南境又是四季如夏,茂林修竹蔚然成風,遮蔽望眼。是以更加尋不到滇越的方位。直到大夜彌天,楚晏清總算找到一處村落,一路從村頭問到村尾,這才遇上一個會說官話的小夥,連忙問明了方向,而後禦劍一路朝著滇越方向駛去。進入滇越地界後,巫疆一脈卻是無從尋找。夜色漆黑,唯有零星的星光閃爍著微弱的寒光,楚晏清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天邊亂竄,時而飛到群山之上,時而又高高地略過江河,隻是巫疆一脈的足跡卻終是難尋。月色暗淡,楚晏清背上的江衍竟忽然醒來,一邊大力地搖晃著身體,一邊發出急促的喘息,那喘息聲中間或摻雜著尖銳的冷笑,仿佛從地獄中傳出來一樣。冷不防的,楚晏清被嚇了一跳,連小白都嚇得往楚晏清懷裏縮了縮。楚晏清眉心微蹙,一邊施法穩定碧華劍,一邊轉過頭安撫著躁動的江衍,“你忍耐一下,再睡一會兒好不好?哥哥帶你去找巫疆一脈,哥哥一定會找到辦法救你。”卻不知這句話到底是在安慰江衍亦或是安慰自己。如今,江衍已經徹底喪失了神誌,楚晏清的話於此時的江衍而言無異於對牛彈琴,他仍晃動著身體,拚命想要掙脫楚晏清與天羅地網的束縛,碧華劍隨著江衍的動作而左右搖擺,上下起伏,楚晏清本就體力不支,被江衍擾得頭暈目眩,頭疼欲裂,不由得恍惚了片刻,誰知下一秒碧華劍竟載著他們兩人一狗,猛地向下栽去!楚晏清大驚,卻聽到江衍在自己背後冷笑,那聲音不像是江衍自己的,倒像是什麽怪物通過他的嗓音發出的訊息,“你看,碧華劍還是更聽我的話。”碧華載著他們飛快墜落,百丈、七十丈、三十丈!地麵越來越近,等到楚晏清勉強找回心神時,甚至已經擦過了茂密的樹林和層疊的枝丫,他再來不及挽回,隻得屏息凝神,捏出個保護罩來,而後他一隻手反握住碧華劍,一手抱著小白,身後還背了個形容癲狂的江衍,徑直擦著樹枝向下墜去!“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