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來,江長鶴不願繼續修煉才是人之常情。江衍垂眸不語。越是醉心此道,越是一心成仙,便越是願意放手一搏,而越是放手一搏,越是印證了“人道渺渺,仙道茫茫”。所幸他與楚晏清早已將成仙看淡,隻望此樁事了,從此歸隱若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從身後環抱著楚晏清,覆在他耳邊低語,“好,我們去看他最後一眼。”鎮龍劍日行千裏,不過半日功夫,二人便落在了翠微山下。未免引起騷亂,他們將小白藏進袖口中,捏了個隱身決,而後偷偷潛入山中。正值喪期,翠微門的弟子各個穿著喪服,頭係白帶,低眉垂眼,一副傷悲模樣。尋常弟子法力低微,自然察覺不出他們,隻是這翠微門中,前來吊唁的修真之人何止千百,萬萬不要撞見什麽金丹修士才好。於是舍了大路,二人折入林間小徑,隻憑著大致的方位去尋雲鶴道人的墳墓,可七拐八拐,竟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迷了路。楚晏清心中沮喪,正欲飛身飄到空中查看路徑,卻被江衍攔下了。隻見江衍急促地拽了一下楚晏清的衣角,接著朝他使了個眼色,傳音道,“有人!”楚晏清一怔,忙跟著江衍躲到一旁的一棵五人合抱的巨木之後,他倆屏息凝神,不敢動彈、亦不敢做聲,片刻過後,楚晏清果真聽到一串輕盈、一串穩健的兩道腳步聲。這兩串腳步的主人顯然沒想到在這密林深處還有兩個失路的不速之客,走來時仍在絮語,雖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但對於楚晏清與江衍二人來說,卻是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妹,我現在心裏真的隻有你啊!”“妹,你說話啊!你別嚇我行不行?”……江衍聽得忍俊不禁,抬眼望去,隻見譚一襲紫衣奪目,嬌豔的臉上浮著幾絲冷笑,隻是快步走著,卻不搭理身旁那人,隻是,當江衍看到譚身側的男人的樣貌時,笑容卻在臉上凝固了。那身背長刀、對譚伏低做小的男人竟是孫雄!孫雄怎麽會跟譚攪和在一起?那梅依雪呢?梅依雪可曾知道?想到這裏,江衍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低頭卻看到楚晏清已握緊了手中的鎮龍劍。江衍唯恐楚晏清衝動之下找上這二人,連忙摁住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下來。然而孫雄是何等的修為?就是這幾個動作的功夫,空氣中的摩擦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即收回自己的手,摁在長刀之上,擺出平日那副正氣凜然的姿態,高聲道,“是何方朋友在此?何不現身與孫某人一見?”孫雄聲音渾雄,震得樹葉飛旋而下,連飛鳥都撲騰著翅膀飛走了。霎時間,樹林靜謐,唯有風聲在耳邊沙沙呢喃。江衍與楚晏清連呼吸都停滯住了,唯恐被孫雄發現。過了須臾,二人的耳邊傳來譚尖細的冷笑,“孫大哥與我在一起當真是杯弓蛇影,怎麽,是怕梅大掌門瞧見不成?”孫雄立馬收起了自己的強悍,躬下身子,捏住譚白皙滑嫩的小手,拿腔拿調地喊著,“妹。”“哼”,譚不理會,隻是從鼻子中噴出聲嘲諷來,抽出自己的手,徑直轉過了身子背對著孫雄。孫雄看起來深諳此道,見譚不開心,連忙又站到她麵前,拉起了她的手,“妹,好妹,你這又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提那廝作甚?”譚悠悠說,“提她作甚?梅大掌門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們婚約一天不除,我與你就一天名不正、言不順。”聽了譚的話,孫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醜態畢現,“可她畢竟是雲川掌門,我們的婚約又是我師兄與雲川派空山師太親自定下的,這……這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啊。”聽了孫雄此話,譚竟扯著嗓子哭了起來,邊哭邊伸出拳頭來拍打著孫雄的前胸,孫雄又驚又怕,連忙將譚抱進懷裏,“好妹,好妹別哭了。我這次,我這次定當把一切跟梅依雪說清楚。我心裏隻有你一個。”楚晏清小幅度拽了江衍一下,傳音與他,“有人來了。”江衍不解,“誰?”楚晏清搖搖頭,隻說,“此人修為了得,藏匿極深,恐怕一開始就跟在了孫雄與譚身後。”譚與孫雄對那藏匿的高人兀自不覺,譚靠在孫雄的肩頭,哭得梨花帶雨,若非江衍與楚晏清在山水城親眼見證了她與魏崇光的私情,幾乎就要被她騙過了。“你心裏有我有什麽用?那梅大掌門騎在我頭上折辱我、折辱我聽雪樓的時候,你孫大英雄在哪呢?你可否敢說一個字?”孫雄一向是個粗人,哪裏經受過如此的軟玉溫香繞指柔,立即被激了個火冒三丈,“她梅依雪一屆女流能成什麽大事?雲川派更是一群烏合之眾又能成什麽體統?隻是,空山師太有言在先,待我與梅依雪成親,便可與雲川弟子一道修習雲川功法。屆時,我孫雄一人得兩家所長,成為天下第一又有何難?”“哈哈哈哈哈,天下第一?孫雄,你當真以為憑你的本事有朝一日能成為天下第一?”嬌叱聲響起的同時,隱身決破。隻見梅依雪身著一襲紅衣,手持玉笛,昂首立於翠林當中,她澄澈的雙眸中,透出孫雄與譚二人的親密無間。原來,孫雄這廝一心偷歡,竟沒發現梅依雪就跟在自己身後!孫雄見到梅依雪,頓時慌了神,他鬆開自己的手,將譚往旁邊一推,急急靠近梅依雪,“依雪,你聽我說,你聽我說!”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冒出,梅依雪隻是悠悠地望著他,溫聲說,“嗯,我聽你說。你說吧。”此言一落,孫雄反而愣住了,他眼神亂瞟,一時間竟找不出可以解釋的話來。梅依雪一笑,冷然道,“你自己都解釋不出了,對吧?”“孫雄,我早知你有二心,卻不知你心思如此深沉。”說罷,她解下自己腰間的玉,掌心稍稍施力,刹那間,玉便在她的掌中化為齏粉。她伸開五指,微風拂過她的發絲,手中的齏粉也隨風飛散,再找不回蹤影。孫雄慌了。他雖沉迷於譚的美色,卻從未想過放棄雲川派的地位與功法。他腿一軟,“依雪,求你原諒我吧,求你原諒我這一次!”說著,他怒視著譚,“譚,你當真是好手段,竟蠱惑我至此!”梅依雪冷笑,“孫雄,今日我梅依雪與你一刀兩斷,你我之間從此以後隻是陌路之人。”說著,她將玉笛置於唇邊,冷漠地望著眼前兩人,“還不快走?”譚竟沒有絲毫羞愧,她冷笑一聲,理了理秀發,迤迤然快步離去。孫雄的目光剛剛落在梅依雪的玉笛之上,便猛地打了個寒顫,他顧不得其他,拔腿便跟著譚離開。等到孫雄與譚早已遠去,梅依雪衝著楚晏清與江衍的方向冷冷道:“還不現身更待何時?”第82章 結盟自知隱身決瞞不過梅依雪,楚晏清與江衍無奈現身。與梅依雪四目相對的刹那,江衍的臉倏地紅了,他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梅師姐,我……我們剛剛才過來。”說著,他咽了口唾沫,心裏頭鎮定了幾分,“嗯,我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聞言,楚晏清揉了揉睛明穴,無奈地瞪了江衍一眼,心道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見到是他倆,梅依雪一愣,她連忙收起手中的玉笛,上前走了幾步,臉上的怒火頓時收了大半。她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許久未見的友人,末了還壓低了聲音道,“怎麽是你們?這些天你們到哪裏去了?”正說著,梅依雪便將二人往密林更深處引。楚晏清歎了口氣,“這就說來話長了,此情此景,還是先說說你吧。”梅依雪一聽到這個,眉毛立即擰在一起,火“蹭”地冒了上來,“有什麽可說的?你們不是都看到了麽?誰一生沒遇上過幾個渣男,你說呢?”楚晏清失笑,連忙給梅依雪順毛,“就是,誰沒遇上過渣男?江衍,你說是不是?”江衍:“……”畢竟是多年摯友,梅依雪又豈是生楚晏清的氣?隻不過是一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罷了。見楚晏清出言哄她,梅依雪挑了挑眉,心底裏的那點兒不愉快逐漸消散,她揚聲道,“一個臭男人而已,誰稀罕就給誰好了,我梅依雪不在乎。”楚晏清目光溫柔,嘴角向上勾起,輕笑道,“依雪,你比我堅強,也比我灑脫。”梅依雪微微一笑,“我不是灑脫,而是見到了孫雄的醜相,心裏頭的那些個情啊、愛啊,刹那間便消散了。說什麽浪費青春是虛的,也沒必要說,事到如今,我隻覺得惡心。梅依雪無意去探尋在漫長的歲月中孫雄對自己究竟有沒有過真心,亦不想追究他心底的秤究竟何時放上了那麽些的秤砣。這半年以來,她不是沒察覺到孫雄的敷衍與冷淡,隻是她曾以為,就算她與孫雄之間的愛情淡了,可她們之間到底還有著並肩作戰的情誼。他們何止是未成禮的道侶,他們還是彼此的摯友。她竟從未想過,孫雄的背叛比想象中的更為徹骨,也更為下作。楚晏清垂了垂眸。他亦見到過江河的醜態。隻是,口中的愛恨如朝露,說散就散了,可藏在心底的、埋在血肉中的感情卻一時半會難以拔除,就像一根刺,長久的橫亙著,時至今日,每每想到仍是隱隱的痛著。梅依雪拍拍楚晏清的肩膀,“別老說我了,說說你們吧。離開雲川以後,你們到底去了哪裏?”楚晏清便將自己離開雲川以後的種種和盤托出。他講起自己先是在江衍的陪同下隱居若山。隻是,一想到若山中的光景,楚晏清便不由得臉頰發紅,自覺隱去了自己與江衍日夜相伴的那截。不過,縱然他不說,梅依雪也能猜得到,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揶揄地從楚晏清與江衍身上來回流轉。當楚晏清說起自己在山水城中毒發、全憑江衍運功療傷才得以緩解時,梅依雪的眼睛紅了一圈。隻是,楚晏清的話語一轉,隻蜻蜓點水便急匆匆地說起了他倆在客棧中遇見譚與魏崇光二人、並且差點喪命於這二人之手的事情。梅依雪一怔,卻不知是因為譚與魏崇光之間的私情,亦或是因為這離奇的巧合。她頓了幾秒鍾,急忙問道,“然後呢?江衍靈力耗盡,你又重傷在身,你們兩個是怎麽逃脫譚與魏崇光二人的毒手的?”江衍冷笑一聲,說道,“是江長鶴製止了他們。”梅依雪霎時明白過來,“譚與魏崇光二人跟江長鶴早有勾結!是因為江衍體內的蠱毒,所以江長鶴才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江衍所在,而後他隻需將這消息稍稍透露出去,便自然有人為他衝鋒陷陣!”楚晏清頷首,“不錯,我們也正是這麽猜測的。”說到這裏,楚晏清深吸一口氣,握住江衍的手,娓娓道來,“那天,江衍與江長鶴徹底決裂,而我在江長鶴的‘提點’下,亦知道自己身上的毒無藥可醫,唯有江衍每個月圓之夜耗盡靈力為我療養方可維係生命。我不願苟活,於是離開了他。”聽到這裏,梅依雪嘴唇翕動。這些年,她親眼見證著江衍對楚晏清深沉而無私的愛意。隻是,感情之事自難言說,就算她與這二人關係再親近,遇上感情問題也隻是旁觀者。想到這裏,她輕聲歎息,卻終是緘口不言。“我唯恐江衍接受不了,做什麽傻事,一直暗中觀察他的動向,卻發現江衍蠱毒發作。於是,我先是帶他前往神醫穀求醫問藥,沈燁前輩說,江衍中的乃是巫疆蠱毒,唯有巫疆一族能解。當時,恰逢雲鶴道人棲身於神醫穀中,我是眼睜睜看著他死於天雷之中的。”說道這裏,楚晏清長歎一口氣,“當時,江衍的蠱毒未解,我自然不敢耽擱,帶著他遠赴巫疆。我碰巧救下了巫疆一族的前任族長,而江衍也終於得救。隻是巫疆一族猶如一團散沙,內部紛爭、陰謀不斷,我與江衍又被卷入其中。”楚晏清將自己如何與仡徠瑤相遇,又是如何險些喪命與巫疆一族悉數道來。當說到他們合力斬殺惡龍、探入江底,最後得鎮龍古劍認主的時候,引得梅依雪連連嘖歎。不過一個月的光景,如今回憶起來卻是驚險刺激,跌宕起伏,任誰聽了都要為他們捏了一身的汗。楚晏清向來將梅依雪視為知己摯友,若說他在四派八門當中還有什麽真心傾配之人,那便唯有梅依雪了。於是,他不做絲毫隱瞞,將自己經曆過的所有,探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講給梅依雪聽。如今,在偌大的四派八門當中,唯一不把他與江衍當做異端的,恐怕就隻有梅依雪了。縱然他如今手握上古神劍,又突破了元嬰修為,但畢竟身子虛,若是與江氏父子硬碰硬,難說能占上風。在這樣的形勢下,能夠爭取到梅依雪的支持對他與江衍而言至關重要。“現在我們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江長鶴不僅在十多年前就在江衍身上種下了蠱毒,更與近來四派八門頻發的詭氣一事拖不了幹係。從現身四蓮村的妖道,到青澤一派的覆滅,再到後來宋餘白的走火入魔,還有周尚光之死……樁樁件件的背後,都有江氏父子的影子。”梅依雪沉吟片刻,斬釘截鐵地說,“晏清,我相信你,也相信江衍。當初在雲川派時,我就發覺事情的走向詭譎至極,一環扣一環,像是有人在暗中下棋,操縱一切。”她沉聲回憶道,“先是宋餘白莫名其妙在雲川峰修習魔道詭術,以至於走火入魔、釋放出大量詭氣,接著雲川上下無數弟子、仆從被詭氣魔化,再到後麵你在周尚光身上發現詭氣……環環相扣,事事呼應。若說無人從中搞鬼,我決計不信。”“這些日子,我將那幾日發生在雲川的種種怪象思來想去、串聯了無數次,越想便越是覺得江河的表現甚是古怪,亦疑心他為何執意栽贓陷害於你。現在想來,這一切竟都是他們父子二人的陰謀。”眼見梅依雪願意相信他們,楚晏清與江衍二人大喜過望,他們對視一眼,一同向梅依雪投去感激的目光。楚晏清眼眶微酸,“依雪,你肯相信我真是太好了。”他話音剛落,隻見梅依雪欲言又止,過了半響,終於將心中的不解吐露,“隻是晏清,江氏父子這樣做究竟是何目的?”楚晏清搖了搖頭,“這正是我一直在想的。江氏父子神功蓋世,早已讓整個修真界馬首是瞻,如今四處生事又有何益?這次來到翠微山,我與江衍本就是打算送雲鶴道人最後一程,等今日過後,我們便要登上三清,將一切查個水落石出。”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依雪,如果我與江衍此次葬身於江氏父子之手,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拆穿他們二人的真實麵目。”梅依雪闔上眼眸,半響過後,她定定地望著楚晏清,輕聲說,“我不能答應你。”“晏清,我隨你們一起去。”楚晏清一怔,他抓住梅依雪的胳膊,搖了搖頭,“不,依雪。我跟你講這些,不是為了讓你舍命相陪的,而是希望這世上能夠多一個人知道真相,多一個人維護真相。”梅依雪淡淡地笑了一下,“江長鶴法力無窮,江河亦是法術超群,你二人此番前去,必然凶多吉少。我知道你們不想我以身犯險,更不想真相被虛偽掩埋。隻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倘若此舉你們不能將江氏父子消滅,倘若我們任由他們通過詭氣、蠱毒操縱修真人士,縱然我日後有機會拆穿他們的真麵目又能如何?”梅依雪聲音輕柔,卻是振聾發聵,“多一個人去就多一分勝算,晏清,江衍,我們一起。”楚晏清看了梅依雪一會兒,旋即低頭笑笑,他重重地點頭,“好,我們一起去三清。”第83章 枯骨梅依雪帶他們走到雲鶴道人的墳前,楚晏清掏出一壺濁酒傾灑而下,“請您保佑我們此行順利,保佑人間太平。”離開翠微山後,他們一路朝東境駛去。穿過雲層,地麵的植被逐漸稀疏,綠意漸漸散去,滿地唯有枯枝曲折,風雨瀟瀟。懸著的心在烈風中麻木,幾個人的心情也變得僵硬,他們一路緘默,直到傍晚時分才抵達三清。三清山靈氣充沛,縱然如今整個東境已被冰雪覆蓋,三清山中卻仍有蔥蔥綠樹、瓜果香甜。任憑鬥轉星移,世事變遷,三清山卻與百年前一樣,不差一分一厘。物是人非事事休,眼前的山還是這座山,樹仍是這些樹,然而故地重遊,心情卻大相徑庭。當初江衍被送回三清山時,已是個半大小子,心裏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性情亦在平淡漫長的漁村生活與楊城酒館中定型,縱然來了三清山,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卻仍是難以融入。或許他一開始便從未真正將此處當做家鄉,亦從未想過要為此停留。楚晏清像是猜到了江衍會思及往事,他握住江衍的手,溫聲說,“別怕,我們都陪著你。”江衍的嘴角微微上揚,眉眼投射出一道溫柔地光,落在楚晏清的臉上,“我知道。我不怕。我從來都不怕。”三清也好,英雄的虛名也罷,於他而言不過是過往雲煙。他從未放在心上,自然不懼怕失去。幾人懸在空中,遠遠望下去,隻見山中布滿了巡邏、把守的三清弟子,數量竟比平日多了十倍之多。為免打草驚蛇,三人自不會走正門,江衍帶著他們降落在後山當中,解釋道,“這條小路是我當初剛到三清時發現的,素日從未見過旁人,我們從這邊走。”那時,江衍回到三清以後,他的身份雖得到了江長鶴的認可,可他的母親安秀娘卻未過門,對於三清江氏而言,江衍到底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是以尋常弟子對他既是嫉妒忌憚,又是暗自鄙夷,非但不與他一起玩,反而要處處擠兌他、排擠他。現在想來,那時江長鶴對他說不上壞,卻也不算熱切,而江河看在楚晏清的麵子上,對他倒是照拂有加,可江河到底是門派大弟子,又是江長鶴的嫡子,又怎能時時顧得上江衍?所以,大多時間,江衍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個人啃著三清法術,一個人比劃著繁複的刀法,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休息,一個人在山中閑坐,看著日出又日落。此處真如江衍記憶中一樣,荒蕪而人跡罕至,叢生的雜草將小徑覆蓋,野花從藩籬中探出腦袋,生機勃勃的樹木遮蔽了前路,各種不知名的鳥兒、蟲子發出嘈雜的音調。殘陽如血,映出一片火紅。北風陣陣,連同叢生的野草,一同在他們的手背上割除一條條細密的傷口。江衍拔劍出鞘,撥開叢生的荊棘,硬是開辟出道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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