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不奇怪?修仙修仙,修的是得道成仙,可現如今修真界之中,多的是因天雷而死,卻無一個飛升成仙!這怎麽可能不奇怪?江衍不敢再想,他猛地搖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天道之事,又豈是我等凡人可以左右的?你休得妖言惑眾!”江長鶴大笑,他猛地一推手中的玄冰刀,幾人便“咣當”幾聲摔倒在地。隻見江長鶴收起手中的玄冰刀,閑庭信步地在三人麵前踱步,“你們可知,這豐都結界不單單封住了萬千妖魔,更封住了天境與人間的通道!”楚晏清一怔,在江長鶴的話中,他仿佛抓住了一些被他刻意忽視的東西,一些長久以往見到了卻不敢細想的蛛絲馬跡!江長鶴聲音輕柔,仿佛在跟幾個無知孩童講故事一般,“靈氣由天境產生,很多年前,天地之間通過豐都天井相連,靈氣可以在天境與人間流轉。是以人間處處是靈氣充沛之地,人依靠采集靈氣加之修煉獲得靈力,繼而提升境界、長出金丹,甚至飛升成仙,而昆侖作為距離豐都天井最近的地方,自然靈氣豐厚,飛升的神仙也是最多的。就連天境之神天君,也是來自昆侖。”江長鶴立在楚晏清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神情中忽然多出幾分慈悲,“都說神愛世人,然則神也是由人飛升而成。人性幽微,自古獲益者總想斬斷後來者的路,天君及天境眾仙自然也想獨占靈氣,永葆地位,可是隻要豐都天井還存於世間,就會有人源源不斷地飛升成仙,一旦人人都能來天境分一杯羹,他們的利益便唯有被瓜分!隻有斬斷後來人的成仙路,他們才可享萬年太平!於是,天君和天境諸神決定封印豐都天井,從此天地之間的靈氣不再流轉,地上的靈氣越來越稀薄,直至百餘年前,人終於再無可能抵抗天雷、飛升成仙。”“作為天境與人間連接的豐都天井已被封印,靈氣自然無法在天地間流轉,大地靈氣愈發熹微,以至於人再怎麽努力也無法飛升成仙,隻會死於天雷之中!不單單如此,人間靈氣枯竭之地氣候異常,常年顆粒無收,以至於民不聊生、兵荒馬亂,這一切都是因為豐都結界!”李恕艱難地向前爬了兩步,“不可能!這不可能!”江長鶴沒有理會李恕的吼叫,他彎下腰,伸手捏住楚晏清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四目相對,故事仍在繼續,“然而,令天君想不到的是,人間有位天賦異稟的修真之人,名喚雲蒼。雲蒼她發現世間的妖魔鬼怪無需吸收靈氣亦可獲得強大的能量,甚至力量絲毫不弱於化神大能甚至真正的神仙!於是雲蒼想,是不是人也可以通過妖魔修煉的方式提高修為,雖然無法飛升成神,但能依此達到了近神的境地。於是,雲蒼不恥下問,與妖魔相伴,最終集修仙與魔道之所長,發展出依賴地靈修行的方式。他們采集地靈而非靈氣,是以不同於傳統修仙門派,同時他們的修行無需傷害生靈,所以不同於所謂的妖魔之道。他們從不忌諱提及自己的修煉之法,並且開門立宗、廣招弟子,自稱蒼穹派。”“蒼穹派發展很快。作為天境眾神之眼的昆侖聖君發現這件事後,將此事上報天境,天境眾神勃然大怒,於是,他們想到一個歹毒的計策。他們從人間綁來眾多妖魔鬼怪,通過煉化妖魔的方式,聚集詭氣,最終又通過詭氣誘導雲蒼成為行屍走肉,成為眾人眼中真正的魔!”說道這裏,江長鶴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齒,“這些神仙狠毒了凡人,當真連一條路都不肯給凡人留下!”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繼續說道,“在天境眾神的授意下,昆侖聖君一舉毀掉了整個蒼穹派,他帶領一些不知真相的修仙者,將所有魔修之人、甚至是替他們說話的人,以及萬千妖魔一同關進了豐都天井,以神力設立豐都結界。而後,他又帶人將蒼穹派所有的魔修秘籍以及天下間所有記載了雲蒼與蒼穹派事跡的書搜刮幹淨,付之一炬,大火整整燒了七天七夜。”“蒼穹派毀滅後,昆侖聖君占領了人間為數不多的靈力充沛之地,並將這些地方分配給了曾經幫助過他的修仙者,這些修仙者順勢開宗立派,在昆侖聖君的扶持下,他們的門派迅速崛起,成為了如今的的四派八門。其中,尤以蒼穹山靈氣最為豐厚,所以蒼穹山被賜予了當初出力最多的江氏。江氏一族將蒼穹山改名三清,建立了如今的三清派。”楚晏清緊閉雙眼,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胸腔之中,像是有人牢牢握住他的心髒,渾身每一處靜脈、每一個骨骼、每一塊肌膚都傳來尖銳的刺痛,讓他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下來。江長鶴說得話太過於匪夷所思,甚至顛覆了楚晏清對整個世界的認知,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跡可循,隻是平素被他刻意地忽視了!那些不敢細想,不敢提及的吊詭,如今以最清晰的脈絡在他眼前呈現,煉成一把劍,刺進他的心窩。“結界中封印著萬千妖魔,可所謂的妖魔之中,有幾個是真正的妖魔?又有多少是蒼穹弟子?還有數不勝數被此事牽連的普通修仙之人!”“楚晏清,你以為自己當初修補結界是在拯救蒼生,實則人間生靈塗炭皆是因你!”江長鶴站起身來,審視著倒在地上的楚晏清三人。“我一屆凡人,自然不敢與天境眾仙亦或是昆侖聖君相抗,我不敢直接破壞結界,於是曆時十年,不斷在暗中改變結界陣法,十二年前,昆侖結界終於岌岌可危,隻需任何一點靈力的變動,就會崩潰。我知我兒河兒正與你們遊曆在外,而昆侖試煉即將舉行,於是我吩咐河兒在陣法暗中施動靈力,借你們幾人之眼見證結界的崩潰。”說道這裏,江長鶴倏地握緊雙拳,他伸出手指指向楚晏清,痛心疾首道,“可我卻想不到,你竟敢挺身而出,你竟敢以金丹之軀修補結界!”江長鶴仰天長歎,“我的十年計策毀於一旦,自從你們修補豐都結界後,四派八門開始輪番守護結界,我再也找不到機會暗中改變陣法,於是我又想到一個方法。我通過研習當初蒼穹派留在山洞中的壁畫,找到了魔修之法,再從豐都結界周圍釋放詭氣,不斷誘導結界內的群魔發展壯大,讓其擁有衝破結界的力量。我知道你曾與結界內的群魔纏鬥,你對詭氣的了解更勝於我,我知道自己一旦開始煉製詭氣,勢必會引起你的警覺,於是我開始將一部分的魔修之法傳授給四派八門中人,他們或是修為停滯不前,或是門派日漸衰落示微,當他們吃到了魔修甜頭,自然唯我是從。隻是”說到這裏,江長鶴陰涔涔地笑道,“正統魔修自然可以令人將詭氣收放自如,然而此道詭譎至極,傳授的功法少幾個字或多幾個字便足以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我改變了魔修秘籍,這些人學的本就是殘缺不全的功法,自然無法控製詭氣,反而變成詭氣的傀儡,他們當中有些人的外形發生了改變,有些人則走火入魔。”“這一切竟都是你的陰謀”,江衍咬牙切齒道,“那玉翎呢?玉翎隻不過是個凡人,你明知晏清不會放過你,你明知他一定會來長瀾找你,你又何苦給玉翎種下蠱毒?!你於心何忍?!”江長鶴大笑,他眼神逡巡於江衍與楚晏清之間,繼而流露出一絲曖昧,他沒回答江衍的問題,目光落在了楚晏清煞白的臉上,“楚晏清,看到這個俏寡婦死,你很難受是不是?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她時,就看出了這俏寡婦性子剛烈,又對你有意,決計不會背叛你。我在暗中與你相鬥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一定會上山”他頓了幾秒,旋即露出一抹嘲諷之色,“我隻是覺得好笑,想戲弄戲弄這個小娘子罷了。”楚晏清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通紅,像是傍晚的落日,他雙手撐在鎮龍劍上,緩緩站起身來,嘴唇一翕一動的刹那,竟不受控製,彎下腰“哇”地一聲吐出口鮮血來!他一張清秀的臉煞白如紙,雙唇看不出分毫的血色,唯有一行血跡,順著嘴角蜿蜒而下。他張開嘴,萬千話語堵在胸口,卻不知怎地突然失了聲,發不出半分聲響,他渾身篩糠一樣劇烈地顫抖著,雙手發軟,到最後他站得歪歪扭扭,竟連手中的鎮龍劍都幾乎握不住了。這怎麽可能。他明明一心拯救蒼生,他明明為世人所累,落了個一身破敗,他明明已經付出了自己可以付出的一切……原來這些都是場笑話麽?原來大片大片的土地寸草不生、人間民不聊生、連年征戰,都是因為他拚死也要守護的豐都結界麽?四蓮山枉死的眾人、清澤內外弟子無數、還有死在雲川上的奴仆、侍從,無辜的九如道人、白露、周尚光,還有可憐的羽蕭和玉翎……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一具具蒼白的屍體,來回在楚晏清腦海中閃現。“啊!”楚晏清奮力揮動著手中的鎮龍劍,突然發出一聲響徹天際的叫喊,他的身體迸發出巨大的能量,周遭被一個明亮耀眼的光圈籠罩,這光圈逐漸放大,散發出滾燙的氣息,頃刻間,幾乎將幾人吞噬第91章 蒼生蒼白的光芒之中,唯獨可以分辨出一片虛無。一切都是假的。昆侖聖君封印萬千妖魔是假,挽救蒼生羽化登仙是假,有關豐都、昆侖乃至四派八門的傳說、有關天境與神仙的讚歌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笑話。他獻祭自己修補結界是個笑話,拯救人間是場笑話,他痛苦半生、折磨半生的根源竟是場徹頭徹尾的笑話。多荒謬啊,他楚晏清根本不是什麽大英雄,所有的犧牲統統是無謂之舉,或許當初放任豐都結界碎裂,師父與雲鶴道人就不會死,或許這天下也不會有那麽多荒蕪貧瘠的土地,百姓不會因為土地顆粒無收而流離失所,甚至那些被鐵騎踏破的村落也會有一線生機。這人間本可以回到原有的軌道,這一切本可以在十二年前就得以修正楚晏清周遭的光華愈勝,他的皮膚開始發燙發熱,細密的汗水從額頭上冒出,順著清晰的下頜流淌而下,一顆顆砸在地上,留下滾燙的痕跡。他仰天長嘯一聲,丹田處出迸發出的巨大力量洶湧而來,順著全身的經脈,遊走到他的四肢之中。突然,楚晏清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像是一根羽毛,一陣風吹過便可在空中飛舞。像是受到了天地的感召,他腳尖微微離地,升至空中。他眼前一片虛無的光芒,耳邊唯有長久的靜謐,他茫然無措地將四肢蜷曲在一起,腦海中走馬觀花地略過這十幾年來見過的每一處荒田、每一個逃難的百姓、還有那死於鐵騎、山賊手中的每一具屍骸。這偌大世界,天境與人間,本應有著自己的平衡,是天境諸神的貪婪破壞了人間的安寧,是自己的自以為是讓人間一路走向崩壞。若是他不曾修補豐都結界,若是他死在了十二年前的豐都,這人間或許會更好吧?不!在一片混沌當中,一個堅定的聲音於心間響起。不是這樣的!倘若楚晏清未曾阻止結界碎裂,那些被封印了百餘年的妖魔、加上早已被詭氣誘導成魔的魔修之人,還有那些怨氣滔天的無辜之人,必將天下攪得天翻地覆!屆時,數以萬計的妖魔齊發,帶著跨越百年的怨氣席卷人間,百姓又豈能安居樂業?或許過上十年、幾十年,等到這些妖魔終被四派八門消滅,又或許天地間靈氣的流動終將讓他們得到淨化,但這十年、乃至幾十年中,丟掉性命的人隻會更多!也許江長鶴毀掉豐都結界的想法不錯,可在他試圖破壞豐都結界的這些年裏,命喪他手之人又何止千百?!若他當真一心為了天下蒼生,又為何要一人苦守這份秘密?天下之大,修真之人何止千百,總能找出法門。如此想來,江長鶴想要的又何嚐是世界的安寧?他想要的,無非是活命與成仙而已,又哪裏會管人間的洪水滔天?!楚晏清睜開雙眼,周遭的景象突然清晰可鑒,手中的鎮龍劍散發出龐大而溫和的力量,這是源自遠古的慈悲之力。刹那間,他仿佛與鎮龍劍心神相同,通過鎮龍劍的“眼睛”,他依稀看到了百餘年前的那場混戰。天昏地暗,戰火紛飛,死傷無數,橫屍遍地,下場,人間猶如煉獄。積蓄前年的力量在鎮龍劍與楚晏清的身體中流轉,伴隨著勢不可擋的能量,楚晏清聽到了鎮龍劍蘊藏著的宏大悲傷,乃至於整個大地磅礴而深刻的悲哀。這一刻,楚晏清仿佛不再是他自己,他聽到了大地之中,萬靈的呼喊。他聽到了寒風吹過的沙沙聲,見到了落葉的飛旋落地,他看到了果蔬緩慢的成熟,還有那厚重的土壤當中蘊含著的頑強生命。他眼中澄明一片,眼前的山還是山,卻不再是堅硬的石頭,樹還是樹,卻不是孤零零的站立,萬物有靈,所有生靈一同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訴說著人間與大地的故事。楚晏清看向自己的雙手,哀莫大於心死,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想到在這最為艱難困苦的時節,倒讓他進入了化神之境!楚晏清不必揮手,鎮龍劍便可知道他的心意,他亦不必發號施令,風雨樹木蟲鳥便可供他驅使,他緩緩落地,身上璀璨的光芒褪去,露出他挺拔的身軀,如雪的頭發,還有一雙堅毅的眸子。見狀,江衍與梅依雪皆是大驚。彈指間的功夫,楚晏清的頭發已從斑駁的半黑半白變作雪白。江衍胳臂撐地,向楚晏清的方向挪了幾步,顫聲道,“晏清,你還好麽!”像是出於直覺一般,楚晏清微微低頭,才發現自己竟已是滿頭華發。楚晏清朝江衍微微搖頭,“我很好。”眼見楚晏清步入化神之境,江長鶴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反而流露出無限欣賞的目光,他搓了兩下手,不由得發出嘖嘖歎息,“楚晏清啊楚晏清,你當真是世間不二的奇才。就連我都自愧弗如”說到這裏,江長鶴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嘿嘿”幹笑兩聲,陰岑岑地說,“隻是楚晏清,你萬萬想不到,如此一來,你就更加無法傷我性命了!”江長鶴來回踱了兩步,嘴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出身修仙正統,自然知道修真之人不單單可以通過修煉提升境界,亦可因功績而提升境界。現在,你既已步入化神境界,若是妄自取我性命,想必過不了多久,你楚晏清就會因功績飛升。”江長鶴臉上笑意更濃,他更向楚晏清邁了半步,“到時候,天劫降臨,以人間稀薄的靈氣,以你破碎的金丹,如何能扛過天雷陣陣?”聽到江長鶴的話,江衍怔住了,他呆滯地望向楚晏清,頃刻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江長鶴所言非虛。正如梅依雪當初淨化萬千青澤島民得以提升境界一般,若是楚晏清殺了江長鶴這等為禍人間的大罪人,亦可能因功績而提升境界!提升境界本是好事,是以當初梅依雪要設群雄宴,可壞就壞在楚晏清恰好突破了化神境界,再升便唯有飛升二字了!正如江長鶴所言,如今大地靈氣熹微,楚晏清又身負重傷,絕無抵抗天雷之力,到時候,等待楚晏清的絕不會是飛升成神,而是萬劫不複!想到這裏,江衍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的心髒猛然縮在了一起,渾身冰涼,久久地望著楚晏清,喃喃道,“晏清,不要殺他!”楚晏清沒有再回頭看向江衍,隻是背對著江衍與梅依雪,伸出手來做出個拒絕的姿態。他看著眼前的江長鶴淡淡一笑,“可我也知道,就算功績已滿,天雷也未必會馬上降臨。”“嗬……”江長鶴運籌帷幄幾十年,頭一次陷入此等的困惑當中,他不解地看著楚晏清,“楚晏清,就算天雷暫且饒你一馬、不會馬上降臨”“不不不”,正說著,突然江長鶴搖了搖頭,換了個說法,“就算你殺了我之後功績不足以飛升,可以後呢?以後怎麽辦?從今以後,不論你是修煉亦或是救人,都會隨時觸動飛升引來天雷。楚晏清,你真的甘願過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麽?你當真甘心因為自己於天下功績過高、法術太強而死於天雷之中麽?”“楚晏清,這對你公平麽?”當然不公平。可天地之間,不公平的又何止這一件事情?有人貴胄出身,有人清貧一生,有人仗劍天下,有人死於刀劍,有人辛勞一生為碎銀幾兩,有人潑天富貴揮霍無度,有人好事做盡身首異處,有人為禍人間禍害千年……這世界之大,又有哪樣是真正公平的?他們身為修仙之人,有能力在亂世之中保全自己,不愁吃穿用度,這已是天道至高的恩賜了,他們又有何資格談及公平二字?楚晏清眉心微蹙,還未說話,便聽到江長鶴說,“楚晏清,不如我們冰釋前嫌,集你我之力,豐都結界必將毀於一旦。到時候,豐都結界大開,天境的靈力通過豐都天井重新灌入人間,屆時,天劫又有何懼?你我又何愁不能飛升成神?”說到這裏,江長鶴早已忘卻獨子的慘死,眼神放出狂熱的綠光。“當真是冥頑不靈,事到如今,你的所思所想,竟全然都是自己的成仙美夢。若是天境諸神如此狠辣霸道,我楚晏清自是不屑於此道!”楚晏清闔上眼睛,須臾過後,當他睜開雙眸時,鎮龍劍之中已積蓄了巨大的力量。“江長鶴,受死吧!”楚晏清一邊使出碧華劍法,一邊說道,“江長鶴,我佩服你戳穿真相的能力,隻是這些年來,有太多無辜之人因你而死,有太多好人受你蒙蔽。你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無辜者的鮮血。”他頓了幾秒,手中的招式卻從未停息,“我會糾正人間的一切,我會讓天地恢複秩序,哪怕以身殉道也不足惜”說著,仇恨的戾氣在楚晏清眼神中浮現,他幾乎咬牙切齒,“但你,江長鶴,你必須得死。”鎮龍劍在楚晏清手中發揮出十成的勇猛,上古神劍與碧華劍法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一刻,楚晏清與鎮龍劍真正的做到了人劍合一,他是鎮龍劍的一部分,而鎮龍劍亦是他的一部分。就好像這把古劍在瀾江中陳列百年、孤寂百年、等待百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與楚晏清產生靈魂的共鳴。江長鶴雖有化神之能,又身負詭氣加持,卻到底難以抵抗楚晏清與鎮龍劍合二為一的龐大力量。或者說,楚晏清聚集的不止是鎮龍劍與他自己的力量,更有大地所有生靈產生的源源不斷的力量。這力量溫暖而純淨,讓世間的汙穢渾濁無處遁形。江長鶴步步後退,卻又被步步緊逼,鎮龍劍與玄冰寶刀一次次撞擊,玄冰刀上出現了一個個密集的豁口,最後竟裂出一道橫亙刀身的縫隙!刹那間,玄冰刀發出一聲劇烈的“啪嗒”聲響,刀身碎成了兩半,還不由得江長鶴回過神來,那半邊刀身便滾落到了他的腳邊!江長鶴縱橫一生,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情人擋路便將情人困死在坑底,兄長擋路便將心一橫砍斷兄長的頭顱,他性格狠辣而又老謀深算,法術獨步天下而又狡猾多疑,從未遇上過楚晏清這樣難纏的對手:天賦卓絕,而又沒有軟肋,甚至不懼生死!江長鶴在楚晏清強悍無畏的攻勢下節節敗退,他渾身被劍劃得衣衫不整、連盤髻都被鎮龍劍削去半個,仙門宗師的體麵蕩然無存,最後竟被打得落花流水,全然無力招架!“楚晏清,你就這麽偉大麽?你為天下蒼生付出了這麽多,可這些年裏有幾個人記得你的功績,又有幾個人把你放在心上?你當真不覺得委屈麽?”江長鶴自知取勝無望,他蠱惑道。“也許這次你能保護天下的同時打開豐都天井,也許你能拯救蒼生,可那又怎樣?世人剛開始會感激你、崇拜你,可漸漸他們隻會忌憚你、懷疑你。這些你已經經曆過了,再來一遍也無所謂麽?”“那些黯淡孤獨的日子,你真的可以忍受麽?”“嗦”,楚晏清冷笑一聲,他早已看透世人的軟弱與愚蠢、無知與貪婪,他早已將人性之幽微遍嚐。他痛苦了那麽多年,甚至後悔了那麽多年,事到如今才終於看開:他所走的路,勢必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