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喪倒沒覺得辛苦,隻是太冷了。他一直都不在晚上出門,也是因為自己沒有厚衣服,前段時間寒潮來襲,他整整有一周沒有出門,躲在家裏用被子將自己卷成個壽司。周拙停下來,問他:“怎麽走?”“我們去找貝爾,希望他還沒休息。”周拙走了一段,突然發現身邊的南喪消失了,往後一轉身,發現南喪悄悄躲在他身後,似乎是很畏懼寒冷。維闕地處西南,氣候相比望城好,這樣的風對來自北方的周拙來說並不難受。但南喪像第一次出門逛街的小孩。即使怕風,也忍不住左右探看,臉上有淡淡的興奮。大約維闕真的對他不好,而他又太容易滿足。周拙驟然減速,南喪一腦門撞上他後背,有點兒遲鈍地摸了摸額頭,仰著臉用灰晶葡萄似的眼睛看他:“怎麽了啊?”周拙目光頓了頓,轉身說:“沒事……”維闕並不大,算起來可能等於舊時代的一個小縣城。他們下午在最繁華的街道上鬧了那麽大的陣仗,現在又全須全尾地從城衛隊出來,如今走到哪裏都是議論紛紛。南喪不懂人言可畏,隻是很想躲在周拙後麵。因為周拙的背很寬,可以擋風。周圍的低語傳進耳朵:“這人到底哪兒來的,以前沒見過,怎麽突然和這傻子在一起。”“聽說就是他下午打了奧迪爾?”“你說這傻子平時傻的,怎麽突然就開竅了,還知道找人撐腰了。”“他哪裏傻,多蘭不也被他捏在手心裏嗎?這叫狗仗人勢!”周拙微微偏頭,目光穿過冰冷的空氣仿佛紮中最後一個說話的人,那人張合的唇突然閉上了。恐懼如爆散的煙霧,甚至等到南喪和周拙走遠,他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會怯懦。周拙帶來的壓迫感,並非是接收到就令人恨不得逃離的,而是來自於上位者權力的裹脅,仿佛站在階下的自己生如螻蟻,隻能在仰望中等待死亡。南喪敲了敲門,帶著周拙進去,風鈴聲嘩啦嘩啦。貝爾抬了抬鏡框:“哦?坐完牢了?”看來維闕的消息傳播速度也不慢。南喪覺得自己沒有犯罪,所以關禁閉不等於坐大牢。他說:“才沒有……”“哦……哦……”貝爾從貨櫃後走出來,看清楚南喪身後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差異,隨後移開眼,用餘光悄悄地觀察。“有東西給你。”南喪說。“哦?”南喪從背包裏拿出護目鏡,開價:“一千……”“我告訴你了,這個隻值六百。”貝爾接過東西,放在台燈下檢查。周拙走過去,在護目鏡的側麵用手勢輕向下掃,護目鏡鏡片上瞬間浮現藍色的數據鏈。開機了。“啊!”南喪眼睛亮起來,接著又,“啊!”好像比那個紅光手環還要神奇!貝爾也同樣驚訝,他左右審視一圈,期間不住抬頭打量周拙,最後長「嘶」了一聲,說:“冒昧問一句,您來自……望城?”周拙不語,任由貝爾猜測。“付錢吧……”“……”貝爾再看了半分鍾,在自己存折上輸入1000,示意南喪過來。南喪和他碰了碰,看見自己的餘額從1.5變為1001.5。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數字,在周拙以為他要暈過去的時候,訥訥地舉起手遞到周拙麵前,丟了魂似的:“好多啊……”才1000點,算什麽多。周拙動動嘴角,迎合他的情緒說了句:“嗯……”出了貝爾的商店,南喪好像才反應過來,開始在周拙邊上小步地蹦著,說:“我好有錢啊!我從來沒有這麽多錢!”話剛說完,存折就吧唧掉在地上,周拙幫他撿起來,卻沒給他。“?”南喪扒他的手臂,要拿回自己的存折。“買衣服,再吃點東西。”周拙說。南喪嘴角一掛:“不要……”“我餓了……”周拙說。南喪掛在他手臂上,像隻求饒的小狗,搖頭又搖頭:“可是衣服很貴,買完就不是1000塊了。”“你本來也不是整數,哪來的強迫症。”他把南喪從手臂上拂下來,自顧自往前走。南喪在後麵追著他:“不行……”第6章 兩人最後是穿著羽絨服,吃著超大熱狗回家的。南喪吃完一根,扔掉棍子,又狼吞虎咽地吃第二根,小嘴泛油花兒,一刻沒停下。周拙把兩碗麵放在桌上,還沒拆筷子,南喪就已經揭開蓋了,臉伏到碗邊緣小狗似的聞香味,閉著眼一幅飄飄欲仙的狀態。“吃……”周拙塞筷子給他。南喪接過筷子,捏在手裏左右比劃了一下,沒找到合適的方式,最後還是先低下頭去嘬了口湯,心情美得直皺眉,和周拙說:“好香啊!”“……”周拙低頭確認這隻是一碗普通的青菜拉麵。但南喪的神態給這碗麵增色不少,周拙夾了一筷子,嚐嚐。還行。確實餓了,周拙接連吃了半碗,才有空看南喪一眼,發現南喪將手裏的筷子並在一起,正不死不休地和碗裏的拉麵作鬥爭。這幅場麵隻在育幼所的小孩身上見過。“除了麵包,你吃過別的東西嗎?”周拙問。南喪想想自己確實從來都隻買得起麵包,說:“有麵包吃都不錯了。”他仰著頭,露出鮮亮的那雙眼睛和紅嘟嘟的嘴唇。水很珍貴,南喪平時是趁著鄰居洗衣服,借著別人洗完以後的渾水,把衣服扔進去,學人家左右扭扭,然後拎出來掛在門口的自製衣架上滴答滴答。所以衣服都是一幅不幹淨的土色。如今換了新的黑色的羽絨服,一張臉被襯得更加嫩生生的,像弄髒了的破殼雞蛋。周拙想明白,如南喪這般,恐怕真的隻輸入過那本垃圾百科全書上的知識,水平甚至不如一個初中生。“過來……”南喪低頭:“哪裏?”周拙看他傻愣愣的,舉著筷子:“像我這樣拿。”南喪見過這些食物,也見過別人用這種姿勢吃飯,隻是他的消費點實在太有限。如果買了吃食就可能半個月喝不上一口水。所以每次也隻能在路過的時候多看兩眼。“嗯,我知道的。”他對著筷子一頓捏,最後弄出個手指藝術,把周拙看得無語,俯身過去,握著他的手放準了位置。“食指和拇指控製上麵的筷子……”南喪和周拙的手臂挨著,忽然有種被盛日照拂的暖洋洋感,在冬夜裏格外舒適。他抬頭看周拙,神情頗為迷戀。“看什麽……”南喪眼睛眨了眨,說:“看著你我就好熱。”“?”他這不知所謂的措辭,讓周拙很容易理解成另一種意思。但又因為這話出自南喪,那種曖昧和旖旎便全然消失。敢當著周拙麵不認真聽講的學生,南喪是第一個,周拙也不願教了,把他手一放:“自己吃……”吃完飯,南喪靠在牆邊消食。他從沒有吃這麽飽過,一邊摸著肚皮一邊開心,很滿足,接近人生大圓滿的那種滿足。周拙太長時間沒休息,用來抵抗易感期的意誌力已經到了極限,他沒問南喪的意見,躺在床上不到半分鍾就睡著了。家裏因為周拙的存在而顯得逼仄,南喪收拾完,倒了一點水蘸濕毛巾後給自己擦臉,然後跨過周拙的腿。他有點喜歡自己的新羽絨服,不舍得在睡覺的時候弄皺,小心疊了放在床角,蓋好被子躺在床裏麵。過了兩秒,他覺得這樣有點不友好。於是分了一個被角給周拙,貼過去感覺到周拙渾身熱烘烘的,幹脆把手臂也貼過去取暖。次日。周拙一直沒醒,南喪照例出門,回來時家裏的燈已經修好了,而周拙站在窗前,不知在和誰通話。他聽見身後的動靜,收聲冷著眼回頭,發現是南喪,目光平和了些,和通訊器那頭的人說「先這樣」。南喪放下包,給周拙遞了一個大熱狗,還有一碗麵,說:“吃飯……”周拙瞥一眼他的手背,問:“又受傷了?”“挖東西的時候弄到了。”南喪又用他筷子卷卷卷的功夫開始吃麵,動靜很大,看起來很香。周拙伸手:“你的存折給我。”“為什麽?”南喪立刻保衛財產。“買水,洗澡。”門外咚咚兩聲,南喪正好逃過給周拙錢這碼事,跑去開門。多蘭霸占了整個門口,聞見屋子裏的食物味道,在南喪腦側拍了拍:“有錢買東西吃?”“嗯……”南喪開心地點頭。“多吃點……”多蘭看裏麵的周拙,臉色黑下來,公事公辦道,“城主找你,跟我來。”“讓他等等……”周拙坐下,打開南喪給他帶回來的午餐,“我吃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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