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睡?什麽思?”南喪被他弄暈了,但他剛開啟在望城的奮鬥生涯,怎麽能被人評價「沒希望」,當即力爭,“誰沒希望了,我有的是希望,世界上最有希望的人就是我!”時澤呆滯地扭頭看了向他,也不是很懂他突如其來的自信。“你有希望?你靠什麽有希望?”他用露骨的目光上下掃南喪,最後在他臉上停下來,極其輕蔑地一笑,“你緊嗎?”南喪順著話說下來:“世界上最緊的人就是我!”時澤一口老血吐出來:老天爺,你怎麽敢答的……艙內有人笑出了聲,尤其是那人,更是樂得嘴上沒了把門的:“你這麽不要臉,不會壓根就是出來賣的吧……不過也無所謂,周拙看上去就短命,做他的omega興許明天就成寡婦了,你還不如出來賣。”南喪抓重點能力很強,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人要平白地冤枉周拙,胸中第一次升起了忿忿不平的情感,他伸著脖子湊到那人麵前:“你再說一遍,周拙幹什麽?”“我說,周拙短命,你離做寡婦不遠”“你才短命!”南喪一腦門撞了上去,卻不想那男人如此羸弱,竟然直接撲到了地上,正臉朝下!機艙裏登時混亂,男人被拽起來,鼻血橫流,捂著鼻子目眥欲裂地瞪南喪,企圖對南喪拳打腳踢,被時澤在中間攔住。“幹什麽!”貢文光過來,將他們扯開,“怎麽打起來了!”男人一邊接過布按住鼻子,一邊指著南喪:“他動的手!”貢文光煩他們鬧事,回頭罵道:“還沒落地就見血,是想死快點是嗎?”南喪解釋:“我隻是輕輕推了他一下。”“你那是輕輕推嗎?”扶著男人的說道,“他這一身腱子肉,你跟我說你輕輕推一下,他就摔地上了?”南喪不撒謊:“我真的沒有用力。”“放你娘的屁!”南喪剛想說話,時澤從後麵拽他的胳膊,在南喪以為他要息事寧人的時候,聽見一口氣不帶喘的狂噴:“我看你他媽才是放屁,就這二兩也敢叫一身腱子肉?你家腱子肉注水還是注水銀的,搞出你這麽個陪葬品似的廢物東西!人長得這麽複雜腦溝卻那麽光滑,滿嘴噴糞還以為自己掌握了望城第一手八卦,是不是現在起飛了上天了你又覺得你行了?”那倆人聽完更不依不饒,還要對罵時被貢文光拉開,威脅他們四個再吵架就扔下飛機,氣得那人吃了個啞巴虧,坐到南喪十萬八千米的位置上,隔著空氣對南喪進行無聲控訴。熱鬧沒得看,其餘人也都歇了。南喪情緒有些低落,端坐了一會兒肩膀就塌下去,直到通訊儀在口袋裏震了震。與望城的通訊還沒切斷,大約是阮北來問平安的,他拿出來,想告訴阮北自己現在坐上了喜歡的飛機了,卻意外地在屏幕上看到來信的名稱是:a周拙。a周拙:切記,安全最重要。南喪眨了眨眼睛,在巨大的爭吵後莫名放鬆了,好像愁雲一下就散開,被溫暖和煦的陽光撫摸頭頂。他沒完全學會寫字和打字,所以阮北教他發語音。但他也使用的不是很好,嘴巴貼住收音口,生怕周拙聽不清,慢慢地回複他。距離短程機幾百公裏的望城,大長官周拙在主戰派和主和派的爭論中,收到一條來信。他揉了揉眉心,借此打出暫停手勢,戚瑞辭向他投來一個目光,隨後也放下手頭的文件,追著他走到門外。“阿拙,剛才會議上,你是不是太過於武斷了”周拙多走了兩步到連廊上:“司政官,沒記錯的話,三個月前我退步過一次,結果你們製定的746計劃讓我帶去的三分之一的士兵死在了無盡領域。”戚瑞辭瞬時掛了臉,風雪一吹,顯得格外冰冷。“746計劃確實操之過急,但完事講究張弛有度,你和魔方僵持兩年了,他們在提出的議題你從來沒肯定過,這樣積怨下去,肯定會出大事的。”戚瑞辭說,“他們沒有提出擴大戰場,隻是想清除西南的喪屍群,拿到采礦權,用來改進武器以備不時之需……”周拙微微偏過目光,嘴角有些輕蔑地笑意:“司政官,我怎麽覺得,他們隻是想我死。”“阿拙,我絕對沒有想過要害你。”戚瑞辭言辭懇切。“當然,害死了我,誰又守得住這座城……”周拙反問道,“靠會議桌上那些廢物,還是你的好朋友阮北。”戚瑞辭麵色緊繃,喉結聳動了兩次,才說:“你可以誤會任何人,但你不能誤會我。”“我不會誤會你,但我希望你不要玩弄我下屬的感情……”周拙將手搭在欄杆上,“讓他不得不偶爾用一些我的信息來交換你的愛意。”戚瑞辭拔高音量:“我沒有,周拙,你不要羞辱我。”周拙盯著他看了兩秒,隨後回過頭,隨意答了句:“行……”戚瑞辭帶著從背影裏都能看出的氣憤走了,周拙望向會議室的入口,嘈雜的人聲和辯論在一瞬間閃回腦內,令他無比煩躁。他背過身,點開了通訊器中的來信。先是一段白噪音,接著少年的呼吸從耳機中傳出來,然後是一個字一個字,如同珍珠落地般脆生生的:“周拙,我想你了。”*時澤看南喪脾氣去的快,清了清嗓子問:“你和周拙很熟?還替他說話。”“我沒有替他說話……”南喪說,“事情不像他們說的那樣。”“那……事情是哪樣的啊?”時澤小心問,“你說你是維闕來的,不會和剛才說的那件事有關吧?”南喪抿唇,說:“周拙是去救人的,維闕很多人都是他救的……他也救了我。”時澤眉梢一動,若有所思了兩秒,然後點頭:“原來如此。”他靠南喪近了些,低聲道,“其實他們會那麽說也有一個原因。”南喪抬眸,眉頭輕輕相擠:“什麽?”“周拙十六歲到現在,執行任務就沒失敗過,殺過的人和喪屍估計自己都記不清了。不然你以為他怎麽二十六歲就能做軍方最高執行長官。”時澤低聲道,“所以啊,說他任務失敗又碰上維闕喪屍爆發,概率比0都低,大家當然覺得周拙的真正任務是去搞死維闕啊!”南喪想起那天海灘上,周拙疲憊而無力的模樣,仿佛被天地所拋棄,蕩蕩海浪中的蜉蝣。與時澤口中戰無不勝的大長官毫不相幹。“他不是的……”南喪看向時澤,說,“即使周拙很厲害,但他也是一個會受傷的好人。”時澤怔了怔,良久沒有說話,因為他在南喪眼中看到的不是讚美和崇拜,而是一種任何人不可推翻的信任。第18章 在南喪的「我想你了」後麵,周拙沒有回信。三個小時後,短程機停在無盡領域之中。貢文光背上工具包站在休息艙裏,安排道:“都打開頻道中的定位功能,抵達地麵以後,做完地貌和環境掃描才可以自由活動,途中如果遇到危險必須馬上用應急組件發信號。最重要的一點,如果收到組內隊員發來的喪屍信號。無論何時何地,立刻撤回艙內,明白了嗎?”南喪把鐳射槍在腰間揣好,跟著幾個稀稀拉拉的聲音一起說:“明白了……”“行,出發!”貢文光戴上防毒麵罩,率先打開艙門,確認地表空氣成分安全後,他衝後麵揮了揮手,示意可以出艙。他們抵達的這片區域並非一片荒蕪,短程機落地在城市的車道上,艙門開啟,衰敗城市全貌便印入眼簾。幾座搖搖欲墜的高樓彰顯著這座城市的舊日餘暉,其餘所到之處,均是倒的倒塌的塌,多年風沙吹過,剩下黑黃色的殘垣斷壁,無從窺見曾經的繁華。在維闕時,南喪最遠也沒有走出維闕的範圍,很多地方雖然人煙稀少,但也都是被人提早勘測過沒有危險的。所以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近無盡領域。“按照地圖,這裏應該是以前華南的一座三線城市,難怪氣溫比望城高多了。”時澤枕著腦袋,說話時防毒麵具凸起來,一動一動的,南喪看著他笑了笑,感覺他像一隻綠色的尖嘴小鳥。落地後人群各自散去,南喪和時澤按照任務指派的方位,拿著記錄儀往前走。大路朝天,城市設計的人行道與自行車道早不見蹤影,地麵起起伏伏,石塊和砂礫堆疊,鏽跡斑斑的車輛頂著破碎的前蓋歪七扭八地盤踞各處,像城市破裂的血管和內髒。和望城切斷通訊,本地通訊頻道裏立刻有了活物,信息嗖嗖地往上推,隊伍裏不乏活潑的人,在群裏發了很多感想。南喪讀了一會兒關掉頻道,繼續往前走,經過幾處已經沙化的樓房,最後從一處殘垣斷壁拐彎。“誒?”時澤拉住他,“這是商場嗎?”南喪從左看到右,估摸著這三層高的建築體量都快超過維闕的繁街了。led廣告牌剝落得隻剩下空架子,大約已經塌過一次,圍著商場的一圈都鋪滿了雜物和碎石塊。盡管南喪和時澤十分小心,但還是不免踩進一些被鬆動石塊覆蓋的空處,跟拆盲盒似的。他們繼續往裏走,到一個某個依稀可以辨認出為b3的入口時,聽見原本寂靜的商場裏傳來動靜。“不會運氣這麽差,才剛出來就遇見喪屍吧……”時澤手按在鐳射槍上,招手對南喪說,“我們進去看看,如果有喪屍就跑,千萬小心,別受傷漏出血腥味。”南喪點頭,兩人推開b3的玻璃門,沒成想那玻璃大門的鉸鏈虛有其表,輕輕一動就爛了,兩塊玻璃轟然倒下,南喪拉著時澤往邊上跳開。響動過後,他們等了近兩分鍾,發覺原本商場裏的動靜也消失了。“進去看看。”時澤說。商場設計的玻璃采光頂早不知碎了多少片,南喪伸著腦袋往裏,發現遠一點的視線裏有成片的青苔。b3甬道充斥著一股潮氣,南喪將防毒麵具扣上。手和時澤一樣動作,隻不過時澤是按著鐳射槍,南喪是隔著外套摸周拙送他的軍刀。通過甬道後,商場一樓豁然開朗,偌大的場館裏有一根稱重的柱子斷裂,導致商場三層的西南角往下塌陷,堆出一座陡峭小丘。“好多骨頭……”時澤突然生出一份悲愴,唏噓道,“恐怕這座城市是突然遭到喪屍的襲擊,最後連屍體都來不及處理。”南喪還來不及修煉出時澤那麽強的共情能力,他隻知道盡量避開殘骸,打量四周,看那些被綠色藤蔓覆蓋門店,說:“我們進去看看,裏麵也許有可以用的物資。”時澤看了看茂密綠植,從中間挖出根係,說:“這東西很難處理。”“我來……”南喪外套內側拿軍刀出來,鋒利的刀刃一碰,那些根便斷開。“你這刀……”時澤喉結滾了滾,不管南喪如何使用它切割那些根莖,時澤的目光都沒有變過,一直死死地盯著那柄軍刀。他用頗為生澀的聲音問:“可以給我看一下嗎?”按這相處的半天來說,南喪是一定會給他的。但此刻南喪卻猶豫了,他摸了摸刀柄,像是舍不得。不過也就是摸了兩秒,就遞給時澤,叮囑他:“小心手……”時澤握在手中,眼中神色晦暗,良久,嘴角動了動,把軍刀還給南喪,說:“質量真好,無論割什麽東西都很好用吧。”南喪點點頭,割開一個足夠鑽進去的小洞,便不再動了,他學著周拙用刀的樣子,將軍刀兩側在作戰褲上抹幹淨,重新收回去。“你這樣老放在懷裏,萬一碰到什麽突發事件,都來不及掏出來……”時澤便鑽進去邊說,“扣在鐳射槍邊上唄。”道理南喪都懂,但就是有點舍不得。不過最後還是扣在了作戰褲邊上,時澤說的對,自己千萬要活著回去見周拙和阮北。城市電力係統早就崩潰,玻璃頂的光穿不過密織的藤網,隻能鑽進剛切開的小洞裏,投射在牆麵和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慢點……”前頭的時澤說,“這裏麵有點惡心。”南喪從小洞中仰起頭,入目是青黑色的牆麵,地麵上不知何時漏進來又出不去的黃色液體,積成了一個小潭,麵上白色的泡沫裏充斥著各種顏色的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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