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南喪問。“拓荒處的人命是最不值錢的……”貢文光呼出一口煙氣,“沒聽戚瑞辭說嗎,「用軍人的命救死人的命,賠本買賣」,咱們啊,還是自求多福吧。何況每天出任務的小隊那麽多,每個都要救的話,他們救得過來嗎?”貢文光覺得說這沒啥意思,轉頭在小隊頻道裏發出通知。他們在商鋪裏呆了三個多小時,頻道中的聊天人數越來越少,傍晚貢文光讓還活著的人報到,竟然隻星星點點冒出了四個。十三個人的小隊,加上這屋子裏的,隻餘八人。實在無事,南喪老毛病發作,把店裏的貨架都搜刮了一遍。食物是肯定過期了,塑料製品也是被風化得一捏就碎,唯獨店家自己住的房間裏有一台用破布包住的dod小型野營燈,南喪擦了擦灰,按了按開關,沒亮起來。貢文光幾個看到,輕蔑道:“別撿了,這破銅爛鐵值幾個錢,先保住小命再說吧。”直到日落,南喪喝了兩次水,悄悄偷吃了一塊壓縮餅幹,捏了一半分給時澤。“外麵好像沒喪屍了,回去短程機看看嗎?”荊樂家站起來,瞟南喪一眼,“沒水喝,實在太渴了。”維闕著名飲用水葛朗台南喪抱著背包,當做沒聽見他的話。“誰想看就去看吧,我反正是建議兩天以後,等喪屍吃完屍體再出去……”貢文光伸手,“你們誰鐳射槍還有能量的,留給我一把。”鴉雀無聲,貢文光嗤了嗤。鼓動不了所有人一起去,荊樂家自然也不肯出去了。貢文光看清現實後便不多說話了,自己卷巴卷巴就休息了。雖然已是十二月,但好在這座華南城市還不算冷得徹骨,夜間用貨架抵住門,窩在角落裏勉強還能睡著。大約是因為隻有他有水喝,南喪和時澤在隊伍裏儼然一幅神憎鬼厭的模樣,被排擠到了門邊漏風的地方,南喪側枕著包,看門外的碎石。這個時間,周拙和阮北應該在家吃飯了吧,他們傳回去的消息,周拙會不會知道……又或者派出的軍方小隊裏,會不會有他們呢。南喪轉了轉手環,指腹在手環上碰了又碰,最後選擇沉沉睡去。夜裏起了風,吹過南喪額頭的碎發,他揉了揉眼睛睜開,望見一片空白。“醒了?”敦厚沉重的聲音親切問道。南喪扭頭,瞧見一個約莫四十歲,身著白色大褂,濃眉朗目,體型挺秀的男人。“我……”南喪想起身,卻控製不了自己的手腳,聲音似乎也不像自己,他用力眨了眨眼,問,“你是誰?我怎麽不能動了?”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按了按他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的後頸。南喪想躲開,沒能成功,隻能皺著眉問:“你幹嘛摸我?”“這次又是哪裏不對……”男人撐著下巴思考,幾秒後握拳往手心一捶,開懷笑道,“不過這個脾氣倒是可愛很多!”“你在和我說話嗎?”南喪問。男人點頭,道:“再睡一會兒,醒來就可以出去玩了。”南喪還想和他多說幾句,可大腦卻不受控製地陷入沉睡,視線越來越模糊……再醒來,耳邊已是一片混亂,南喪在混沌中條件反射地想要摸軍刀,卻蹭到了一片光滑的布料。費了好大的勁兒低頭,竟是和剛才那男人一樣的白色大褂。而自己也還沒有脫離那白色的環境,隻是眼前格外模糊,好像隔著什麽玻璃之類的東西,有紅色光影跳動。“保護實驗體!保護樣本和資料!”有人聲嘶力竭地喊:“所有人馬上撤離!快!速度要快!”南喪從沒覺得腦袋這麽沉過,眼皮厚重到撐不開,隻能著急地攥緊了大腿上的衣服布料。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響起:“等等!a1,a1還在沉睡倉!”有人勸阻:“辛博士!別管了,隻是一個機器人,沒了還可以重新做!”辛輔甩開那人的手,頭也沒回跑回去。爆炸中,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傳來,南喪感覺到麵前的罩子被人撥開了,煙塵星火撲進每一個毛孔。辛輔拆掉南喪身上的東西,攬起他的後背:“能走嗎?”南喪隻覺得自己的雙腿像是剛安裝的一樣,充滿了陌生,他張了張唇,發出喑啞的聲音。熱感席卷而來,仿佛含了一口火進喉嚨裏,辛輔托著他的肩,幾乎是扯著他在往外跑。潔白的牆壁被火舌燒成了漸變的黑紅,爆炸的玻璃儀器與設備將他們濺得滿身是血口。休息艙在研究所的最裏間,辛輔帶他出去時,休息艙室大門轟然倒塌,辛輔抱著南喪往地上滾,卻被支著的儀器金屬骨架刺進胸肺!辛輔從唇邊悶出一口血,困難地大口呼吸。分明不認識眼前人,但南喪卻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傷和難過,仿佛最重要的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麵頰上兩行濕淚,如同決堤河水般洶湧。火花炸裂的聲音與倉猝的呼吸,變為南喪精神世界中最巨大的悲鳴。他避開傷口,反抱住了辛輔,將他放在臂彎之中。“乖孩子……怎麽還學會哭了……”辛輔雖然狼狽,卻很欣喜,眸子是亮的,他用力咳了咳,從唇邊溢出更多鮮紅血液,他仰著推了推南喪,“快走吧,走吧……”南喪隻覺頭疼欲裂,可手腳卻用不上力氣,抓著辛輔的手臂大喊,發出沒人能聽懂的呼救。“雖然以前總希望你能表達出難過的情緒,但真的看見了……還是想你以後都在笑。”辛輔撥開他的頭發,“走吧……”辛輔費力拉起抱著他手臂的南喪,說:“a1,今天的開心指令是……活著,出去,還有……和辛輔研究員說一聲……再見……”南喪艱澀地發出聲音,哽咽地慢慢發音:“爸……爸……”辛輔失焦的瞳孔一縮,因為年齡和工作導致近視的雙目發紅,他抬手摸了摸南喪的臉,用拇指給他擦掉眼淚,回應了一聲「誒」,隨後按在他眉心上,極其淺淡的藍光閃了閃,辛輔哽咽道:“……”a1……執行指令。”南喪被強製帶起,他用自己失靈的四肢,艱難地向門邊走去,跨過門板時,他回頭看向辛輔,從烈獄般的火焰中望見一抹清澈的笑容。“辛輔研究員,再見。”南喪說。第20章 南喪在一片混亂中醒來,但這一次,他下意識摸到了屬於自己的軍刀,而周圍也不再是那慘白的房間,是隔不開風聲的玻璃門。月光照在南喪臉上,印出晶瑩的光,時澤頓了頓,問:“你……怎麽哭的這麽厲害?”南喪愣怔片刻,抬手摸了摸眼瞼,果真是一大片濕漉。酸痛的回憶從鼻尖泛起,剛才夢境裏聲嘶力竭的畫麵如同真實存在,令他胸中鬱結,久久不能平靜。“哭傻了?”時澤推推他,“先別發呆,快起來,你看看外麵。”屋內嘈雜原來是因為所有人都醒了,隔著厚重的玻璃門談論外麵的景象,南喪隨著他們的視線轉頭,看見了……和夢裏一樣,跳動的火焰。喪屍們不顧四周環境,踏著熱烈的火苗張牙舞爪地往前行進著。“這些喪屍突然跑的好快……”時澤低聲和他說,“雖然這裏比望城熱,但好歹都是入冬的季節了,不可能達到起山火或者自燃的溫度,著火肯定不正常,是不是我們哪個隊友做的。”貢文光按著玻璃門:“別看了,趕緊躲起來,別被發現。”荊樂家:“我看他們跑的方向,好像和我們的短程機相反,不如我們”“不如什麽,你還想出去?這些喪屍暴走了,現在出去一個都跑不了!”貢文光說,“不懂就不要瞎指揮!”荊樂家原是希望貢文光能在目前局勢下和自己成為聯盟,可惜貢文光在隊伍裏沒人給自己武器後,反倒龜了起來,根本不吃這小團體套路。他們毫無預料地爭吵起來,南喪靠在玻璃門邊,自動過濾了那些沒有意義的話語,往外偷偷看著。喪屍去向的地方,天邊隱約有一束晃動的藍光,南喪定睛看了許久,轉身拉住時澤。“你看那邊!”南喪指著遠處的藍光說,“這種很直很直的光,是手環發出的,那個肯定是望城的人!”貢文光叉著腰:“不管是誰,咱們都幫不上忙,還是躲在裏頭自求多福吧。”南喪的熱血激情突然被打擊得涼了下來,他摸了摸耳朵,最後沒有說話。蝸居一隅的處理方式對南喪來說,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他在維闕時最擅長的便是躲藏,有好幾次,喪屍和人類在門外打的天翻地覆,他都無動於衷地裹著被子藏在房間裏一動不動整天。而陌生感卻是來自周拙。他與周拙並肩而戰,經曆過毀滅般動蕩,周拙教會他要一往無前。如同百科全書上描述「勇敢」這個詞,說「不懼危險和困難,不退縮」。喪屍們趕集似的一溜跑了,外麵不知燒起了什麽,焦火聲劈裏啪啦。短暫的動蕩給了眾人回到短程機的希望,尤其是荊樂家,幾次提出要趁喪屍追趕藍光,趕緊走人。結果意見不一,又吵了起來。與荊樂家同行的夥伴突然拉住他們的手:“誒,誒誒,不是,你們看那邊……”他拽著荊樂家,“你看那個藍光……”南喪抱膝往前看,見那藍色光芒劇烈搖晃,動作詭異的跟突然學會了什麽熱情桑巴舞似的。“那”南喪定睛一看,突然站起,“那前麵好像是個人,在跑。”果不其然,領頭的那是個跑的毫無形象的人類。隱約能看出他身上原是件白衣,隻是被各種血液染得花紅柳綠的,配合著尖叫簡直像個瘋子。他火燒屁股似的跑的飛快,邊跑邊往後麵扔燃油球,大概是跑暈了方向,頭一扭又回到了老方向,後頭趕集的喪屍隊列跟著打了個彎兒,竟然衝著南喪他們所在的商鋪趕來。“操!”荊樂家往架子後一蹲,“他怎麽朝我們這邊跑!”貢文光順手把還在看熱鬧的時澤拉回來,遺漏了在角落站著的南喪。那跑酷者張大著嘴從玻璃門前狂奔而過,目光與南喪在一瞬交匯,帶著錯愕變成個虛影。三秒以後他倒退回來,雙手合十:“美女,救救我!”南喪:“?”後頭的貢文光、荊樂家:“你不要過來啊!”“救我救我救我!”那人推了推玻璃門,“快快,讓我進去!”“滾啊!你身上都是血!你進來我們都要死!”荊樂家罵道,“要死死外邊兒!”那人回頭看著後頭一隊喪屍,咬了咬牙扭頭,身後玻璃門卻吱呀一聲打開,遞出來一把鐳射槍。他抬頭定睛一看,是剛才在門邊愣了半天的南喪。滿臉灰撲,頭發細碎地落在兩頰,露出一雙瑩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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