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澤不知什麽時候撿起了那把染血的軍刀,再次靠近了周拙!他目光決絕,未斷的左手手臂高高舉起對準了周拙身後。“他……”夏維頤急切地要發出聲音,喉口突然一鬆。鋒利的軍刀落下時,南喪捏住了時澤的手腕。噠。時澤腕骨斷裂,軍刀落入南喪手中。他的目光比霜雪都要冷,看向時澤時,如同看一具屍體般無情。在軍刀割開時澤喉嚨之前,周拙擋住了南喪的手,他盡力放緩了聲音,溫聲勸道:“南喪,小狗超人是不會亂殺人的。”幾秒後,軍刀還是放下了,周拙鬆了口氣。南喪的手腕被他掐得失去了一寸血色,周拙想牽過他的手,卻聽見一聲冷漠的:“滾開……”第37章 最後一隻喪屍被士兵殺死,他們收了槍,回到周拙身邊:“上將,暫時清理幹淨了。”“一隊處理屍體,一隊檢查營地附近的蜂鳴器,重新安置好後,分三組在周圍巡邏。”周拙說。“是!”士兵們四散開後,夏維頤讓研究員們陪著一起整理現場,自己則再重新幫周拙把傷口包紮好。這一係列動作中,周拙的眼睛始終看著南喪。南喪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暈了過去,一反常態地坐在火堆邊,甚至比方才看上去還要冷靜了許多。“行了……”夏維頤收拾好東西,“暫時沒有氣胸的症狀,應該沒有穿刺。但求求你這兩天千萬別再亂動了,我盡量速度快點,爭取早回去。”他起身時,頓了頓,問,“你打算怎麽處置時澤。”周拙沒有捆時澤,而是讓他坐在南喪旁邊。雖然另一種人格的南喪對周拙態度並不友好,但從他出現開始,殺過喪屍,對夏維頤動過手,掐過時澤,卻唯獨沒有攻擊周拙。現在還一直盯著想要殺周拙的時澤。周拙將衝鋒衣拉鏈拉上:“問南喪,人是他帶來的,他負責。”“南喪?你看南喪現在能負什麽責。”夏維頤嘀咕一聲,“他現在算不算是南喪都說不清楚。”他轉而蹲到時澤旁邊,問:“我不懂,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他指了指忙碌的士兵,“下午就你在睡覺,沒有跟大家在一起,蜂鳴器是不是你動的手腳?”時澤始終垂著頭,沒有說話。“你可以裝死,但你不覺得這件事要給南喪一個交代嗎?”夏維頤說,“你說要跟他出來玩,他二話不說就讓我們帶上你,還非讓阮北也給你配一套裝備,結果好家夥,給你的軍刀用來殺自己人,就你他媽望城第一內鬼是吧。”時澤霎時動了動,目光沒什麽溫度地和夏維頤對住,似是有些不屑和他爭吵,他扯了扯嘴角,仰頭和火堆邊搗弄樹枝的南喪說:“南喪,抱歉。”南喪循著他的聲音轉過些身體,在露出的大半個溫柔側臉裏,時澤以為南喪會原諒他。卻隻聽到一句:“如果能夠選擇,你最不希望傷害的人一定是我。”這是時澤對南喪說過的話,如今聽來卻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一隻手腕骨被南喪掐到骨裂,另一隻手被周拙擰脫臼了,夏維頤和研究隊的人也沒有打算為他醫治,就這麽靜靜疼著,仿佛是無聲的懲罰。時澤重新垂下了頭,沒有再說話。“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南喪平靜地闡述著,“我手上周拙的紅色手環讓你猜到我和軍方關係匪淺。所以你通過第一次無盡領域任務,打入我的生活圈,在知道我和周拙親密後,與我約定共同度過寒假,伺機尋找機會刺殺周拙。”“是又如何,我是利用了南喪。”時澤冷笑一聲,“但和你有什麽關係,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出來冒名頂替的東西又不是南喪。”南喪挑起一根點燃的樹枝,燃著火星的樹枝在空中旋轉兩圈,堪堪落在了時澤的鞋尖,嚇得他站起來後退兩步。跳起時因為慌張甩動了雙手,時澤疼得冒了些冷汗,皺眉問:“你到底是誰?”“以你現在的處境,以及你對我做過的事情,問這句話不合適。”南喪重新拾起樹枝,輕易地扔進了火堆中,“我以為這句話怎麽也該出自周拙口中。”周拙聞言,從後方按住南喪攪動火堆的手,問:“那我來問,你是南喪嗎?”南喪在周拙指腹觸上的一瞬就打開了周拙的手。“我是南喪。”南喪冷聲說。周拙的手在空氣中懸置了兩秒,收了回去。火光中,他在南喪身後。南喪看起來並不強壯,穿著偏大的衝鋒衣甚至有些瘦弱,那把淺金色的頭發讓他總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很符合人類對omega的刻板印象。美麗又脆弱。但從他學會勇敢的那天起,就無師自通地擅長告訴別人「我保護你」。他是世界上最善良、真誠、勇敢的小狗超人。夏維頤眼珠轉了轉,起身到後麵和周拙大聲密謀:“要不你給南喪來一下,說不定一覺睡醒,南喪原來那個人格就回來了。”他皺眉說,“現在這個好像不好相處啊。”周拙不置可否,在南喪右後側的帳篷裏坐下。“以現在這個南喪的性格,你不攔著,他八成就掐死時澤了,但……南南沒回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時澤這件事的……”夏維頤問,“難道公事公辦,把時澤帶回望城去,然後按照襲擊軍方最高行政長官判刑?”他聲音不大不小,誰都能聽到,時澤說:“要殺我就快點動手,但凡我還活著一天,我都不會放過周拙。”夏維頤叉著腰站起來:“什麽事啊,你有這麽恨嗎?”“我殺了他父母。”周拙坦然,“還殺了他的姐姐。”時澤眸子一震,後槽牙都咬碎,他轉過身質問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望城裏綠色頭發的人很少見……”周拙說,“我見你的第一次,就猜你和他們有關係,時欣是你姐姐,時良是你的父親。”“閉嘴!殺人犯!你不配提他們的名字!”時澤不顧疼痛掐住了周拙的領子,一雙眼睛恨得發紅,“周拙,你下地獄!”他的詛咒來不及應驗,就被南喪掐著後頸扯退了幾步。南喪眼中殺意盡顯:“離他遠點。”時澤仍不甘心,掙紮著用手指著周拙:“你殺了我全家!不止我姐和我爸!周拙!你毀了我的家!”夏維頤趕緊扶了時澤一把,生怕自己動手慢一點,南喪就真把他當場弄死,他按著時澤的肩讓他坐下:“吵什麽!你現在也殺不了周拙,不如把事情說清楚,我們給你評評理!”“你算個屁!”時澤瘋狂地罵道,“你算個屁!評你媽的理!老子殺你全家你還跟老子評理,你他媽上輩子聖母魂今天回身了是吧!”夏維頤被他罵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了句:“操……”時澤撿起一手石頭就往周拙身上砸:“周拙!我一定會殺了你!隻要我活著一天,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他話沒說完,整個人便被一股不講道理的力道牽引起來。南喪居高臨下,手裏握著他的頭發,將他整個人向後扯。從時澤的視線裏,看見陰影覆蓋了半張麵龐的南喪,像是天使的羽毛被染成了黑色,布滿殺人不見血的殘酷。那聲音脫離了稚氣,清冷又疏離:“離他遠點,聽不懂嗎?”他看著時澤在手裏掙紮,兩秒後,鬆開了手,任由他因為慣性向後倒下去。夏維頤趕忙從後麵接住了時澤,接完又把他扔在一邊:“我跟你說我就是看在南喪的麵子上!”“時澤,再讓我選擇,我還是會殺了他們。”周拙的聲音響起,“隻要有異變的可能,我都不會手軟。”時澤胸口劇烈起伏,突然急火攻心,從喉嚨裏嘔出口血,他抬起頭,用充斥著鮮紅的聲音告訴周拙:“他們沒有被咬!根本沒有!”“是嗎?”周拙漫不經心地說道,“乘坐短程機進行任務的隊伍會從民用機場降落,經士兵檢查身體和物資後,才可以正常進入望城。你父母和姐姐是從城門進來的,你母親以擔心士兵猥褻你昏迷的姐姐為由,拒絕士兵對她進行檢查,很不巧,那日我在城門附近巡防,士兵將情況報告給我,我便讓他們先行檢查你父母,後來發現你父親大腿後側、你母親頭右側均有傷口,你的父母又以「已經在無盡領域中走了兩天,要異變早就異變」為理由,希望士兵可以放行,士兵拿不準主意,又報告給了我。”“我問過守門的士兵,他們本來就很正常!他們原本都打算放我爸媽進去了!”時澤說,“是你,是你趕來,非要殺了他們!”“我到時你父母的瞳孔已經出現輕微變色。而你姐姐也不是昏迷,而是被喪屍劃破了胸口,已經死了,不過是在等待時間異變。”周拙說,“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你父母的傷口應該來自於你姐姐。”“人已經死了,你怎麽說都可以了!你不肯承認自己誤殺了他們!”時澤怒目而視,“你如果心裏沒鬼為什麽不讓我見他們最後一麵!”周拙:“異變的人類屍體會和喪屍屍體一樣迅速幹癟,我擊斃你父母一分鍾後,他們就已經麵目全非了。”他並沒有因為時澤的指責而有什麽情緒波動,隻是陳述,“根據研究所規定,望城內的喪屍屍體必須在兩個小時內火化送出城,這是對望城居民的保護。”“我不信!”時澤說,“你他媽一個字我都不會信!”“你既然問過守門的士兵,他們應該把你父母的屍體情況告訴你了……”周拙說,“你心裏明白,我沒有做錯。”時澤握著的拳頭重重顫了顫。和這個世界上的太多人一樣,他們都太清楚,周拙沒有做錯。他們不計較死去人的罪過,日複一日地憎恨著劊子手,為負麵情緒和滔天恨意尋找一個發泄口。而周拙便是人類世界裏最強大和最堅固的發泄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一定要進城的原因是什麽。”周拙說,“有兩種可能,第一,他們覺得自己僥幸逃過一劫,可能沒有被感染,然後企圖在望城飼養你的姐姐;第二,他們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極力想要進城,隻是為了”他抬眼,說出最殘忍的可能,“見你最後一麵。”第38章 周拙的話,對時澤來說堪稱誅心。殺人也不過如此。時澤抓著兩側頭發,深深地垂下頭,良久,幾滴淚水落入灰燼,被很快地包裹起來。但又散落滲進屑粉之中,仿佛久遠的原以為已經塵封的傷口重新被撕裂。“殺了我……”時澤顫著聲音說,“周拙,殺了我……”他覺得全身上下連骨頭都在疼,積年的痛和恨快要將他摧毀。“你沒有變異,我不會殺你……”周拙淡淡道,“也因為你是南喪的朋友。”晨光漸起,四散的薄霧如煙一般飄散進叢林中,夏維頤裹了裹衣服,打破這沉重的寧靜。“各位,有什麽恩怨都等明天有空了再說吧,我還打算招呼大家七點左右起來做事呢。”他看表,“呐,現在都快五點了,再不休息沒得休息了。”四下沒有人聽他的話,依然坐在篝火邊,要是加點兒抒情的背景音樂,看客還會以為這是個溫馨的篝火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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