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偷襲者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的頭就已經不受控製地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眼睛仍是睜得大大的，隻可惜，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一場盛大的殺戮，就此開始了。洛非爾正熟睡著，突然身上一輕，被子被掀開扔到地上，緊接著一股巨力扯著他衣領，直接把他從床上拎了起來。被如此粗暴地對待，洛非爾從夢中驚醒，頭腦有些發昏，都沒來得及生氣，看清眼前的蟲是雅赫斯，便是一愣。洛非爾眨了下眼睛，發現雅赫斯受傷，沒管髒汙和血跡會染紅自己的手，他捧起雅赫斯的臉，問道：“雅赫斯，你怎麽了？”雅赫斯眯了眯眸，他已經在迷蒙中很久了，隻記得自己答應了一個蟲要快點回來，所以不顧一切地趕來了。但是他現在眼前好像被糊了一層紅色的東西，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被自己抓起來的這個蟲，是不是自己答應了要赴約的那一個。同時，雅赫斯的腦中不斷地出現一些虛虛實實的畫麵，有些甚至遠得好像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漲得他頭痛欲裂。回憶一張一張地翻過去，最後定格在眼前的，是洛非爾沉睡的臉龐。“雅赫斯”站在洛非爾的床前，眼中一片茫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過了許久，他好像想起了點什麽，才慢慢地爬上了床，動作遲緩而僵硬地膝行到了洛非爾的身旁。“雅赫斯”表情突然閃過痛色，手捏成了拳，背後的蟲翼掙動，隱隱想衝破衣服的束縛，欲將眼前的東西都破壞殆盡，但是當他看見洛非爾安寧的睡顏時，又很快平靜了下來。他用力呼吸了幾次，有些脫力地用手撐在洛非爾的枕頭上，銀發垂落和洛非爾深色的墨發交織在一起，“雅赫斯”眉眼濕潤，委屈而愁苦，他壓低身體，沒有章法地胡亂輕吻著洛非爾額頭、臉龐、嘴唇。像隻可憐的落水小狗一樣，他可憐又有幾分神經質地哀求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家主……”“不要丟下我，不要再拋棄我，好不好，求您了，家主，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要趕我走……”雅赫斯好像被拉回到了遙遠的回憶中，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赤紅的眼睛中倒映出洛非爾微微蹙眉，擔心詢問他的模樣。他張了張口，像是要說什麽。洛非爾不知道失控的雌蟲有多危險，或許他知道也不會有躲開的想法，把耳朵湊近了雅赫斯的嘴邊：“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雅赫斯鬆開了抓住洛非爾衣服的手，改為了擁抱，他控製不好力道，好像要把雄蟲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洛非爾頓時感覺到了窒息，他艱難道：“雅赫斯，你到底怎麽了，醒醒！”“家主。”洛非爾正要推拒的手停住了。“家主……”又是一聲呼喚，確定了不是幻聽，洛非爾都有些忘了自己現在呼吸困難，他有些欣喜地問道：“雅赫斯，你記起來了嗎？”“求您……”“什麽？”“求您不要拋棄我，不要趕我走。”“……我錯了，我會聽話的，不要趕我走。”雅赫斯的狀態很不對勁，他好像失了神，無意識可憐哀求的聲音很輕，卻也很重，落到洛非爾的耳中，像一層浸了水的紗網覆蓋在口鼻上，扼住了呼吸。他忍不住想，也許在那個時候，雅赫斯說“殺了我”，是因為那會比拋棄他要好受些。也許雅赫斯在絕境中，無論如何都想要見到洛非爾的時候，他想說的，就是一句求您……救救我。一聲質問在洛非爾的心裏響起：我為什麽會讓他如此痛苦？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洛非爾的眼眶突然變得有些酸澀，他也用力地回抱住雅赫斯，在這一刻終於放下了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著急地坦誠道：“我沒有想拋棄你，我從來沒有想拋棄你，我隻是……我隻是想嚇嚇你。”“我、我對不……”那句不知是何的話還未完整地說出口，洛非爾懷裏的軀體突然一鬆，從他肩膀上無力地滑落了下去。作者有話要說：第96章 異想天開當晚為洛非爾守夜的是琴伊, 他被叫進來之後，看到身上都是血的洛非爾嚇得差點呼吸停止，好在及時發現了哪些血的來源, 是躺在家主腿上的雌蟲, 才猛鬆一口氣。“快來看看他怎麽了。”洛非爾像是有些慌神，比平時睜大了些的眼睛裏有幾分茫然。詫異於洛非爾竟然不是讓他進來殺蟲的, 琴伊頓了一下, 也不敢耽擱, 趕緊過來把昏迷的雌蟲從家主身上挪開，放平在一旁，這才看清了他的臉，是四年未見的雅赫斯。同時, 也是未來的愛裏希雌君, 難怪能渾身是血地上家主的床。盡管早已經知道了雅赫斯是主宰者的消息，琴伊麵對著這個自己看著一點點長大的蟲, 還是不免驚訝, 那張失了稚嫩的臉也不是曾經的感覺。雅赫斯本就是妍麗清冷的相貌, 氣質也偏向於冷漠鋒利，眼下他哪怕是昏迷中也皺著的眉, 看起來有濃濃的疏離感，讓琴伊感覺到了陌生。所以一開始他為雅赫斯檢查傷勢的時候，還有些手忙腳亂, 好在隻要是雌蟲就沒有不會急救嚐試的，更何況是軍雌, 動作很快就順暢了起來。雅赫斯身上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 但是從痕跡上來看, 隻有少數是戰鬥中留下的, 多數來自於……刑法逼供。琴伊暗暗心驚，不過好在對於雌蟲的自愈能力來說，隻要不是斷肢重生，就不算什麽麻煩的傷勢，雅赫斯會昏迷，應該也多是被故意放過血的緣故。他簡單地處理過雅赫斯的傷勢後，就將雅赫斯放進了宅邸裏本來就備著的治療倉裏。“家主，以雅赫斯的恢複力，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之內就能醒來。”一切妥當後，琴伊對一直跟在後麵的洛非爾道。洛非爾湊近，他透過治療倉透明的頂蓋往裏麵看，雅赫斯雙眼緊閉，不安穩地躺在裏麵，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這一幕，隻是那時候他還能輕易地抱起瘦瘦小小的雅赫斯。回憶起剛才雅赫斯的哀求，洛非爾的眉深深皺起，他手上的血還沒有洗淨，都已經幹涸，但他卻沒有察覺到，輕輕覆上了治療倉，好像能透過那層透明的頂蓋，撫摸著雅赫斯的臉龐。“琴伊。”洛非爾突然開口。“我在，家主。”琴伊低下頭。洛非爾眼中少有地出現了愁緒和疼惜：“我是不是……對他很不好。”琴伊聽了深呼吸，洛非爾對雅赫斯是什麽態度，大家有目共睹，從小到大犯了錯責罰也是點到為止就算了，一個寵物給了家蟲的待遇，甚至還要超過些。就連雅赫斯犯了將s級雄蟲雙臂折斷的彌天大錯，洛非爾也在蟲帝手下硬是保住了他的性命。這叫不好？不，這叫寵上天了，還是世間獨一份的。都這樣了，家主竟然還自我懷疑，琴伊誠懇到：“家主，沒有蟲能比您對雅赫斯更好了。”“是啊，我明明對他那麽好……”洛非爾垂下眼眸。卻還是讓他受盡苦難，來哭著求我。……第二天下午時，雅赫斯才從治療倉裏麵悠悠轉醒，他覺得心思浮躁，頭部一陣一陣的劇痛，好像有蟲在拿著錘子敲打一樣。緩了一會兒，稍微適應後，雅赫斯推開倉門坐起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回了自己家。他既然回來了，那洛非爾呢？雅赫斯想起梅利芙說過洛非爾已經被愛裏希家雌找到的消息，一陣心慌，他雖知不可能，但仍是抱有一絲僥幸地從倉裏出來，步履倉皇地推門出去，想去尋那個能讓他的靈魂感到安寧的雄蟲。門外清涼的風吹拂過臉龐，微光灑在臉上，雅赫斯看到……自己的宅邸裏蟲來蟲往，分外熱鬧。一個個外表優秀，透露著精英貴族範的帝國軍雌們分工明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甚至還幫他這個主宰者的家打掃衛生，修剪草坪。雅赫斯一出來，就吸引了所有蟲的注意力，他們齊齊看過來，空氣都安靜了。羅羅耶也算和雅赫斯有幾分熟悉，之前要不是亞瑟求情，說不定他就死在雅赫斯的手裏了，想起自己當時在可以說“弟弟”的蟲麵前有多丟臉，他尷尬地咳了一聲，放下手裏的抹布，打招呼道：“雅……呃，家君，日安。”別的雌蟲也活絡了起來，他們紛紛自來熟地靠近，圍過來和雅赫斯說話。“家君，好久不見，沒想到還能有再見到你的一天。”“家君既然沒事，為什麽不回去啊，家主沒找到你的這幾年一直在生氣，嚇死我們了，不過這幾天好像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西優萊真的是你叔叔嗎，你不是家主從貧民窟撿回來的嗎？”“竟然做了主宰者，你現在變得好強啊，等有時間了過兩招吧。”雅赫斯知道自己以前和愛裏希家的蟲們認識，他們熟絡的態度也實屬正常，但他不記得了，實在無法和前幾天還恨不得弄死對方的軍雌們裝作很友好的樣子。他抿了下唇，隻冷聲道：“我要去見洛非爾。”雅赫斯直呼其名讓愛裏希家的蟲們感到一陣牙疼。琴伊提醒道：“家君，你失禮了，應該叫雄主。”“我什麽時候成你們家君了？”“什麽？”羅羅也詫異：“家主沒有說，他要讓你□□裏希家的雌君嗎？”是說過了，可雅赫斯以為那隻是洛非爾想要麻痹他的謊話而已，現在才知，他竟然是認真的。“家君，這裏來。”達奧羅從前門繞了過來，對雅赫斯招呼道：“家主在正廳等你。”別的雌蟲們立刻讓出道路，雅赫斯提步向達奧羅跟了上去，隻是他有點奇怪，為什麽他在自己家裏，還要別的蟲來領路。達奧羅打量了雅赫斯幾眼，友好地說了句好久不見，之後也不多話，沉默地帶他去正廳。穿過回廊後，正廳裏，洛非爾坐在沙發上，斜靠著扶手，膝蓋上放了本小說，身後站著提碧爾。洛非爾抬眼看到雅赫斯，露出了一個輕淺的笑容，他把書拿來，抬手像招蟲崽一樣道：“雅赫斯，過來。”雅赫斯不知為何，覺得心裏一熱，他快步走過去抓住了洛非爾的手腕，緊盯著雄蟲好像有光在裏麵流動的金瞳道：“我還以為你會跟你的家雌們回帝國。”後麵的提碧爾看著雅赫斯緊握住洛非爾的手皺了下眉，但終究沒說什麽。洛非爾的這個動作，其實是他以前經常對雅赫斯做的，是一個可以親近的信號，他隻要這樣招招手，雅赫斯就會過來跪在洛非爾麵前，抬頭等著被撫摸，或者乖巧地把下巴枕在家主的腿上。想著雅赫斯就算恢複了記憶，畢竟時間久了，也許一時半會也回不到以前的狀態，洛非爾心裏有愧，就不計較他強勢的動作了，脾氣還好到不可思議地道：“我在等你。”洛非爾明明是被行擄來的，雅赫斯對他也沒有一般雌蟲的百依百順，還時常惹洛非爾生氣，可洛非爾卻在能走的時候選擇了留下，還真的要把雌君的位置給他。雅赫斯不明白，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麽，但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開始加速，頭痛都減輕了，好像被吸引住一樣，視線不舍的從洛非爾的臉上偏移半分。洛非爾既然已經被愛裏希家的蟲發現了，他要做的事，應該是及時止損，讓洛非爾離開，甚至是跪下為自己的行為道歉，求洛非爾放過暗星域。除此之外，雅赫斯已經失去了唯一可以擁有洛非爾的機會，雖然在不久的相處中，他發現自己對這個高傲美麗的雄蟲積攢了足夠的好感，內心不舍，但是他不可能和帝國的雄蟲牽扯不清，該是退離的時候了。可洛非爾現在用遠比從前溫柔的語氣說：我在等你。雄蟲難得的溫柔像蜜糖也似毒藥，他被蠱惑了，理智便有些不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