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浴池裏的泉水是今天新注的,我們太清觀的溫泉有療愈傷口的作用,泡一段時間會促進傷口的愈合。”“道友你先泡一會,我去讓人給你送飯過來,對了,洗漱用品和換的衣服就在旁邊的箱子裏,你泡完到時候換上就好了。”說著他快步離開了房間,頭也不敢回,隻怕回頭就看到那隻在薑搖身上趴伏著的嫁衣惡鬼,那抹紅色隻是看一眼,心髒都仿佛被恐懼攥住一下喘不過氣來。那白袍道士離開以後,薑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渾身都是血和汗氣,味道臭得要死。是時候要洗洗了,但身上還背著惡鬼,不太方便,猶豫片刻,薑搖將客廳裏的屏風拉到浴池裏來,將惡鬼放至屏風後麵,兩人的手在路上已經被惡鬼鬆開,他放心脫衣服下了浴池,用箱子裏的洗浴用品先把臉和頭發洗幹淨,又洗了一個澡,差不多快結束的時候下意識抬頭去看惡鬼所在的地方,隻見被他放在屏風後麵的惡鬼已經趴在了屏風上,腦袋歪垂著,猩紅的血絲伴隨著絲絲縷縷的黑色詛咒正從袖下溢散出來。醒了!!?不對!薑搖連忙上岸抓住箱子裏的衣服往身上一套,隨便係了下帶子就去將趴在屏風上的惡鬼抱回懷裏。他將心頭血按在惡鬼眉心位置,昏睡中失控的惡鬼又慢慢平靜下來,那些詛咒和血絲回到了的身體裏。薑搖鬆了一口氣。還在睡,但可能是積累的能量太多了,導致昏睡中也出現失控的狀態。他更不敢讓惡鬼離身了,就怕一不注意惡鬼就消失在視線裏,失控的惡鬼放出去毫不疑問是一場災難。想起之前嫁衣惡鬼捏爆那隻凶鬼頭顱的手,薑搖抬起的手看了看,隻見上麵還有漆黑濃稠的血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薑搖抓來帕子,蘸著水捏幹一點一點擦拭幹淨,另外一隻幹淨的手也如法炮製,最後抓起懷中惡鬼冰冷蒼白又十分漂亮的兩隻手,合在熱乎乎的掌心之中。他手掌大,倒也能完全包住。想起趙家看到的那些史籍記載,薑搖心情一下無比沉重起來。“一定……很痛很痛吧。”那些字,他看著都觸目驚心。被自己的父親煉為人屍,汲取著身上的氣運。阻其口、阻其身、用陣、毒、百場血祭煉化、鎖其心智、封存於棺……短短幾句不輕不重的二十幾個字,背後卻是何其殘忍血腥痛苦的經曆。盡管他並不明晰這個過程,卻也能感知到字後的恐怖和狠毒。說不出任何蒼白的安慰話語,薑搖隻能這樣靜靜抱著惡鬼。還想……還想了解更多一點,那些隻言片語的文字記錄,還不夠。然而越了解,就越為她心痛。……第69章 薑搖在第二天清晨見到了太清觀的觀主, 也就是道士協會的會長。因為不敢放惡鬼離身,擔心自己睡熟了惡鬼就會離開去到外麵無意識殺人,他用之前從老道那裏拿的拴鬼紅線將一端係在惡鬼的腰上, 一端係在自己的腰上, 將惡鬼抱在懷裏睡覺。這樣對方若有異動他也好及時發覺。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下意識將嫁衣惡鬼的腦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 耳邊傳來一陣笑聲:“你醒了啊。”薑搖一驚,回過頭去。隻見自己床邊坐著一個仙風道骨身穿一身青色衣袍的道長,道長發須皆白,嘴角含著十分親和的笑意,正和藹的望著他。整個人透著從容不凡又曆經滄桑的氣度。他意識過來這應該是昨天兩個真人口中的陵天師,連忙從床上起身, 將被子蓋住身邊的惡鬼, 然後自行摘了紅線, 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後像模像樣對對方行了一個禮,卻被對方伸手攔住。青袍道長將他扶起來, 說趙家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薑小道友實在是少年英才, 僅憑一人之力就做不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薑搖覺得這個陵天師看他的目光有點奇怪, 但他又說不出來,他斟酌了一會兒說:“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是因為我師父的幫忙還有我的……伴侶。”如果沒有師父給的那張引雷符和那瓶先祖精血, 如果沒有紅紅,他筋疲力竭之下很難從趙家走出來。青袍道長又是一笑:“隻要作為道士, 便離不開天地與外物的幫助, 沒有誰能空手對付那麽多的鬼與人, 薑小道友不必謙虛。”薑搖住在這裏始終不習慣, 想盡快解決掉紅紅的事然後回家,於是隨意回應了青袍道長幾句後便主動開口道:“觀主,我們什麽時候商討關於紅紅的處理方式?”沒想到青袍道長回複說不急,現在趙家事件的始末還在審理當中,需要幾天以後審理出來才能商討關於如何處理惡鬼,要他再休息幾天。薑搖沉思片刻,倒也接受了這個解釋。而且來到道士協會的待遇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許多,他以為來到道士協會後會立刻被收押,被迫與紅紅分別,沒想到來了對方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大概是因為趙家發生的事,他們覺得他有功勞,才這樣對待他?“那我可以問一下,到時候大概會有幾種處理方式嗎?”這樣他也好提前做準備。青袍道長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下溫溫和和開口道:“一隻惡鬼的威脅程度,想必薑小道友也心知肚明,他若殺了人,我們便會用盡手段讓魂飛魄散,若沒有殺人,我們則必須將重新封印回地下,以防後患。”薑搖抿唇:“別無他法?”青袍道長:“別無他法。”“若是這個社會是人的一具軀殼,那惡鬼就是不安定的癌變因子,鬼與人不可共存,鬼是邪惡陰毒之物,隻有將這個隱患抹平掉,才能保證安穩。”“正如薑小道長誅殺別的鬼物,也是知道它們會獵殺人類,對人類的生命造成威脅,你所謂的伴侶,和別的鬼物並沒有什麽分別,也會嚐試殺掉你,對你尚且有殺意,對別人更不用提。”薑搖直勾勾的望著對方:“若這隻惡鬼本就是你們太清觀的惡果,又該如何說?”青袍道長一頓,問道:“這是何意?”“她叫謝寧。”青袍道長臉色一變。薑搖並不意外對方這個表情,在聽到太清觀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問兩個真人道長,他就確定這個太清觀的確是趙家史籍裏記載的那個太清觀。“她本是一國公主,擁有貴不可言的命格,她應該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生下可愛的兒女然後順遂活到百歲而終。”“而你們太清觀的祖先,為了討好當時的皇帝,幫助皇帝用極為殘忍的手段將她煉製成活屍,她的氣運被汲取而走,被封印在棺材裏,最後成為了一隻惡鬼。”“是你們太清觀將她製造,你們虧欠她,現在又要將她誅殺又或者封印進地下讓她永不見天日。”“因為一己私欲將一個人變成鬼,現在又要為了大義繼續折磨她。”薑搖緩慢道:“我不同意,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紅紅和別的鬼不一樣。他能清晰的感覺到。紅紅的殺人機製永遠是鬼大於人,殺人吃人是鬼的本能,但隻要有鬼,紅紅的第一目標不會是人,就像他在山洞裏把她放出來的那次,那隻厲鬼已經逃了,離她最近的是自己,然而她的第一目標是那隻鬼,等到將那隻鬼吃了,而後才是他。歡樂世界樂園也是,自己偷偷摸摸把裏麵的鬼吃了幹淨,甚至還幫助他到達最深處的鬼宅,雖然後麵給他丟了一頂黑鍋,但他也沒有什麽生氣的想法。那青銅鬼鼎不是什麽好東西,若是落到趙家手裏或者謝長邀後果可想而知,兩方都不是什麽好人,被紅紅拿了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否則大概那隻凶鬼已經變成了惡鬼,就算紅紅醒來也是血戰一場,他也很難逃脫。他們互相影響。又互相救贖。命運就仿佛被不同的巧合編織在一起,循環成一個圓圈。沒有紅紅、沒有紅紅將西河青銅鬼鼎拿走。他沒有辦法離開趙家。而若是按照他的性格,又或者謝長邀的性格、趙家人的性格,最後他依舊逃不開與趙家麵對麵戰鬥的結果。或是也成為一具被煉化的鬼。或是玉石俱焚。等那時候。師父一定會哭瞎雙眼,薑父薑母也會痛苦一輩子,而薑衡,他的大哥,大概也會背負著永遠擺脫不了的內疚自責。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在痛苦中依舊前行。而最差的結果……薑搖不敢去想。但因為紅紅的出現,避免了這些結果的出現。所以……他也想幫助紅紅、拯救紅紅。哪怕隻是片刻,讓她能夠自由的呼吸,作為鬼也能感受到歡愉,不用再待在冰冷封閉的棺材裏,不用感受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孤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青袍道長道:“正因她是我們太清觀創造出來的惡果,我們也便有去解決這個惡果的責任。”“薑小道友,你還年輕,不知與鬼相愛沒有好結果,它們沒有人類的感情,隻有無盡的怨恨與惡意,你便是對投入所有的愛,也不會回應你半分。”“鬼隻有殺人之念與殺人之惡。”薑搖毫不客氣打斷道:“誰說的?她分明一直都有在回應我。”“我的付出,我對她投入的所有感情,她從來都沒有無視過。”“隻是她回應得有些遲鈍,有些慢,有些與常人不同。”“難道這個世界還不允許客觀差異性的存在麽?”第70章 聽到他如此說, 青袍道長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笑著問道:“你如何證明對你有感情?”“之前常真人與安勿真人說過,這隻惡鬼哪怕陷入沉睡幾次都想殺你。”“若是你想拿那套厲鬼對伴侶索命的執念說辭糊弄於我, 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 那並不是愛。”“厲鬼對伴侶索命本質是出於嫉妒,嫉妒伴侶還活著而自己已經死亡, 想將伴侶也變得和自己一樣僅此而已。”“真正愛一個人, 是絕不會將他拖入死亡的深淵的。”薑搖道:“我自會證明給你看。”“隻是我若證明她的確存在感情,那你便讓我和她一起離開太清觀,我會立下不允她殺人的誓言,若她有一天殺了人,太清觀自可以派人把我們抓回來,到時我會與她一起死。”青袍道長怔愣了好一會兒道:“你倒是對一往情深, 隻是你與……到底不是陰陽相和, 你們這條路會十分艱難, ”不是陰陽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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