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嘯沒那個閑心管旁的心思如何,一顆心全吊在林白梧這兒。一盒子一盒子不厭其煩的給林白梧挑,玫瑰的幽香撲鼻;杏仁的氣足韻長;果味的輕盈甜蜜……林白梧抿抿唇,將小盒子放回桌麵上:“好貴呢,不要了吧。”淵嘯又給拿起來,隻問他喜歡哪個香味,“我賺銀子也沒地方花,給梧寶兒買東西,我開心。”那店家小二一聽這話,忙在邊上附和:“這小哥兒水靈,杏仁、果香的都搭,擦臉上白嫩嫩的。”淵嘯在邊上點頭,叫小二將杏仁和果香的都包了。他又去看頭油,鎮子上有錢人家的小姐都好擦一點在頭發上,路過都能聞見花香味兒。林白梧一瞧那價錢:“阿嘯,我不想買了,我頭發不擦也很亮呢。”淵嘯瞧他許久,想來也是,卻聽林白梧又道:“那麵膏,我有兩盒,想分芷哥兒一盒。”淵嘯正想說,熊熊會給買的,又想熊熊那磨磨嘰嘰的模樣,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將話說清楚,他幹脆叫林白梧到櫃麵又挑了盒子新的。麵膏的香藏不住,在車裏都能聞見淡淡的清香,林白梧將兜子開了,將一隻麵膏遞給鄭芷:“給你的。”鄭芷伸手來接:“這是啥呀?”林白梧伸手指頭戳他臉:“擦臉的,香香。”鄭芷接過來,打開盒子,一股果味蕩漾而出:“好香啊。”林白梧笑眯著眼看他:“回頭洗過臉再擦。”鄭芷“嗯嗯”點頭,他到底是個小哥兒,見著這香香的東西心裏頭歡喜,他揣懷裏,頭搭在林白梧頸邊上,抱著蹭。林白梧笑著拍他手:“這大個人兒了,還孩子似的。”熊熊在邊上好拘謹、又好心癢,想著鄭芷要是抱著他蹭就好了,他就給他抱到大腿上,圈懷裏哄。他咋瞧鄭芷咋歡喜,因此一想到範潯那個畜生心裏頭可恨,就想一拳給他打飛出去。那好的小哥兒,就算想奔前程、不喜歡了,也該體麵的分開。他卻用那最下作的方式,給人踩到地上,肆意的羞辱。車輪滾在路麵嘎吱嘎吱的響,不知道行了多久,天幕黑下來,遠天之上掛起了月亮。牛車才到鎮子口,一個漢子便急著跑了出來,鄭宏瞧見淵嘯,急慌慌的問:“淵漢子,你打獵回來了?你這一路上瞧見我家芷哥兒沒啊!”牛車簾子動了動,鄭芷探頭出來,輕聲叫了句:“阿爹。”“哎呀你呀!”鄭宏忙跑上前,給人自車上拽下來,翻過來調過去的一寸寸的瞧他,見他沒破一絲兒油皮,才放下心來。鄭宏拉住他手腕子,急的兩眼通紅:“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了!你娘在家急的發瘋,回去非得打斷你的腿!”“啊……阿爹。”鄭芷期期艾艾的叫,“那我今兒個不回家了,我上白梧哥家住。”林白梧自牛車上跳下來:“鄭叔,我陪著芷哥兒出的門,不多危險。”“我家芷哥兒不聽話,給你添麻煩,對不住啊。”鄭宏拉著鄭芷往家去,鄭芷不肯走,腳板蹭著地,拉出一溜鞋印,他嗚嗚咽咽的喊:“白梧哥,我想和你睡!”林白梧剛想跟過去,卻被淵嘯一把撈住了腰,抱上了牛車,他虎著張臉:“你還有閑心管人家,你就當我不生氣嗎?”淵嘯生氣,熊熊溜之大吉,他跳下車板子:“那個、那個鄭家的牛車,我給拉回去。你到家把車放門口就行,我一會兒去取。”林白梧從沒瞧見淵嘯這樣生氣過,在鎮子上時還好好的,咋一回家就變樣兒了啊,他輕輕拉他衣邊,小聲打著商量:“我們等會兒你兄弟吧,車還得還人家。”淵嘯沒應,小鞭子一揚,老牛哞哞低鳴,抬蹄往林家去。房間裏,隻點著一盞油燈,一有動靜,這油燈光便跟著抖三抖。林白梧被按在炕上,扒了褲子打屁股。他好幾年沒被人打過屁股了,就可小可小的時候,亂動阿爹打木頭的工具,被割傷了手指頭,才被打了屁股。可如今他都這麽大了,竟然還被淵嘯按在炕上,脫的光/溜溜的打屁股,多丟人呢。林白梧委屈,趴褥子裏嗚嗚嗚的哭:“我也不想的,可芷哥兒上鎮子被人欺負了咋辦呀?”“你就不想想自己?範潯家裏要是不止他一個,哪怕多個家丁,打你倆一頓,咋辦?!”“我沒想那麽多,嗚嗚嗚……再說你不是來了嘛。”“我要是沒來呢?”林白梧咬著下嘴唇:“可是、可是這不是沒出事兒嗎?”還學會狡辯了!淵嘯氣的“啪”一巴掌打他屁股蛋上,雪白的屁股登時紅起一片:“你還覺得沒錯了?”林白梧扁著嘴不說話,撅著屁股、紅著眼睛流眼淚。他咬著嘴唇哭,小肩膀一抖又一抖。淵嘯想著自己也沒用勁兒,林白梧咋這個哭法,他不敢再凶,伸手過來輕輕的揉,心疼問:“打疼了?”林白梧不說話,別著頭、可委屈。他一哭淵嘯心口就攥緊了似的疼,後悔自己打重了,他撈住他的腰給抱腿上,湊頭過去親。淵嘯才湊近前,林白梧忙往邊上躲開,不給他親。淵嘯顛了顛腿:“生我氣了?”林白梧扁著嘴不說話,額頭卻抵在他寬闊的肩頭。“梧寶兒,給我親親,我可想你。”這回林白梧沒再躲,卻“哇嗚嗚”仰頭哭起來,他兩手臂環著淵嘯頸子,一雙眼紅通通:“你打我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嗚嗚嗚……”淵嘯一愣,抱著他:“咋會不愛你,全天下我隻愛你,我就你一個寶兒。”“你那久不回來,回來就打我。”“還不是你不聽話瞎跑!你要出了啥事我咋辦!以後再遇上這種事,等我回來。”林白梧點點頭,一張小臉兒委委屈屈:“屁股可疼,不和你好了嗚嗚嗚……”“給我看看。”林白梧才不給看,看了夜裏歇不了、明兒個肯定下不了炕,可他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淵嘯翻過了背,他慌著用手捂住屁股蛋子,被淵嘯拉開了。……熊熊將牛車拴好,剛要走,就聽見門裏鄭芷“嗚嗚嗚”的哭聲,他哭的直打嗝:“我、我去鎮子把銀子還他嗚嗚嗚……我家才不要他的臭錢!”“你要還銀子,咋不叫上你爹,你自己去,遇見危險了你還叫我倆活不!”“有、有白梧哥陪著,嗚嗚嗚不危險。”“也就林白梧肯陪著你瞎鬧!人家也是個小哥兒,你給弄丟了,我倆都沒法和老林交代!”“嗚嗚嗚我知道錯了。”鄭芷在裏頭哭,熊熊在外頭聽得揪心,他歎了口氣,輕輕將鄭家的大門關起來。夏日的夜晚、蛙聲陣陣,頭頂的月亮勾起彎彎的角。*作者有話要說:第61章 三天, 範潯並未上門。對於鄭芷的話,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覺得可笑。他現下是什麽身份,成了親、馬上就要去縣裏的書院就讀, 以後山水不相逢, 竟然還想要他登門致歉, 簡直癡人說夢。鄭芷實在氣不過, 又想往鎮子上去, 卻被他阿爹死死看管住了。鄭宏心裏也恨,可他最在乎的還是鄭芷的名聲。他和馮秋花商量過了,這事兒鬧得整個上河村人盡皆知, 鄭芷沒法再在村子裏尋覓夫家, 那他們便到鎮子去。總不能真叫鄭芷窩到深山老林裏, 那得耽誤一輩子。他們給範潯的銀子既是簽過字的,便不怕他不還,到時候給鄭芷找個老實忠厚的漢子,多多陪些嫁妝, 總歸能有個好日子。他和馮秋花這一輩子,就活一個鄭芷,娃兒日子過好了, 他倆差一些, 也心甘情願。*六月中下旬,久不住人的範家舊宅突然熱鬧起來, 範家要喬遷了。腳夫將範家宅裏的物件一一搬上馬車, 又用麻繩子捆紮結實。村子裏人都出來瞧, 湊在一起交頭接耳:“這範家公子不回來了?”“考上秀才了, 馬上就和鎮上員外的女兒成親, 還回來做啥!”村子人一聽,紛紛搖起頭:“好狠的心,以前扒著鄭家不放,眼下有了前途,馬上就攀上劉家了。”“我瞧著這員外也就是個跳板,等他考了舉人、做起官,說不準也得甩下糟糠之妻喲。”“嘖,粉頭白麵的,最是薄情。”鄭芷沒去範家宅院瞧,可他家臨著村口的闊路,馬車一輛一輛的駛過,車輪滾著泥土,他想不瞧見都難,他想著,範潯該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日,範潯即將成親的消息傳遍村子。連著幾日,鄭宏看人看的可緊,生怕鄭芷又頭腦發熱往鎮子上跑,可他到底得做活兒,沒辦法時時刻刻將鄭芷別在褲腰上,這一不留神,就叫鄭芷鑽了空子。鄭家的牛車一早被鄭宏駕走了,鄭芷便固執的順著路邊往鎮子走。他這時候,對範潯早沒了半點念想,可就是憑著心口子一股氣,也偏要往鎮子去。他想瞧瞧本該屬於他的昏禮,究竟是如何大的場麵,還有他心心念念了幾年的男人,究竟是如何的薄情寡義。鄭芷走了小一個時辰,終於被同路的鄉親瞧見,認出他是鄭家的那個小哥兒,給叫上了牛車,拉他往鎮子去。範潯成親,是入贅,一幹事宜皆由劉家一手操辦。劉家做古玩生意,家底厚實,雖然當朝並不限製商戶科舉,可一整個劉家門,全是那滿腦子生意經的商人,沒一個往仕途上走,再有錢也被人瞧不起。因此劉員外一早到書院打聽的明明白白,這範潯帶一個久病的老母、家底薄,能考學全靠村人接濟,這種人,有心思、忍的下苦,好拿捏,因此他一考中秀才,便馬不停蹄的找來了。劉家大戶人家,門頭好生氣派,還沒走近前兒,就能瞧見兩尊高大的漢白玉石獅子立在門兩側。石獅子腳下團著球兒,頸子上係著絲綢大紅花,喜氣洋洋的。還沒到開宴席,劉家大郎站在門口迎客,他身材稍胖,豎玉冠、著靛藍金線繡元寶緞子麵、手戴墨綠扳指,逢人便抱拳寒暄,整個人富態而精明。劉家家大業大,結交的盡是權貴,登門客要麽是玉器行的吳家、要麽是藥材行的周家……無一不貴氣。鄭芷就站在遠處一棵楊樹下,楊樹垂下的絮子擦在臉上,讓他有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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