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嗚嗷嗷……”有小老虎了,不能這麽哭,身子受不住。可是林白梧聽不懂,他單薄的肩膀搖搖晃晃,哭著跪坐在地。山林的夜漆黑深邃,隻有一輪圓月懸在遠天,將冰涼的月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子灑向大地。風聲漸緊,峪途山萬籟俱寂,有獸嚎自遠方呼嘯。忽然,背後響起踏碎枯葉的嘎吱脆響。林白梧渾身一僵,下意識擋在白虎身前,輕輕轉過了頭。沉沉暗夜下,淺淺月色間,一具高如巨石的身影立在遠處,光線太暗了,瞧不清是何物。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具人的黑影走進了月光裏,才照清楚他的臉,是熊熊。不知道何時,高壯巨熊已然化作了人形,卻來不及多拾掇,隻隨便穿了件麻布單衣,便匆匆趕了過來。他瞧見林白梧驚恐的神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輕聲道:“小、小嫂子是我,熊熊。”林白梧緩緩站起身,瞧著遠處高大的漢子,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痛呼道:“熊熊你快來!阿嘯、阿嘯它昏過去了!”“小嫂子你、你別急啊,它沒事兒的。”眼淚落雨似的順著臉頰往下滾,林白梧胡亂抹了把臉,聲音發著顫:“沒、沒事兒?”熊熊走得近些,心虛的搓了搓手,道:“他睡一會兒,自己會好的。”林白梧吸了吸鼻子,焦急的問道:“阿嘯他、他為啥會這樣啊?”熊熊撓了撓後腦勺,支支吾吾出聲:“它當時受了重傷。”他伸著粗手指,在腹部比劃了一下,“被群虎圍攻,差點兒開膛破肚。”“我大哥說它命好,快死的時候,被你撿回了家,傷養得差不離時,它控製不住、化成人形了,沒辦法再守你身邊,隻得回了峪途山。”“當時峪途山東坡被其它老虎霸占,它以虎身鏖戰了數日,領地搶回來了,可又受了重傷,它想回去尋你,但是爬不起來。”“後來,小嫂子你嗯……滿村子的尋覓相公,我大哥心裏頭急得厲害,生怕你被旁的搶了去,顧不上養傷,就跑去和你成親了。”“他雖是神虎族,可傷沒好透、人形不穩,每隔一兩個月就得以虎形修養一段時日。”“可他離不得你,咋勸也不聽,要不是身子實在受不住了,還不肯走。”林白梧聽著熊熊平靜的、略帶些抱怨的話兒,心裏頭卻翻江倒海似的掀起了層層巨浪。為了他、全是為了他,他何德何能,能讓一個這好的漢子,如此掏心掏肺的對他。那時候他阿爹腿傷得厲害,他一個人買藥、請郎中、種地、做飯……實在照顧不過來,才想著尋覓個知冷知熱的相公,能幫他顧一顧阿爹。別家夫郎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鮮少有自己個兒去尋媒婆的。可他阿爹病重,做不得主,他便舍了臉皮子親自找了婆子。村子裏人多口雜,東家長西家短,藏不得事兒。他家那破爛情況,早被人摸得透透的,就算賠上家底兒,都沒有漢子願意要他。隻有這腦子不靈清的大老虎,當他是塊兒寶,連傷都顧不得養好,就緊趕慢趕的來娶他。林白梧瞧著昏迷不醒的白虎,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可笑著笑著,眼淚便自眼睛裏崩落而下,滑滾到了咧開的嘴角邊,他抿了抿唇,一股子鹹。林白梧越想心裏頭越酸澀,喉頭哽咽,再忍不住的哭了起來。忽然,地麵的巨虎動了動毛耳朵,它仍痛苦的蜷縮著,沒睜開眼,口中卻“嗷嗚嗚嗚”的悶嚎出聲。熊熊抿了抿唇,輕聲勸道:“小嫂子,我大哥它、它不叫你哭,說你有身子了,不能太傷心。”林白梧聽著這話兒,趕緊伸手捂住嘴,可卻如何都控製不住,嗚咽著痛哭起來。他蹲到巨虎身前,伸著柔軟的小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臉:“不想我傷心,你就好好的啊。”“嗷嗚嗚嗷嗚……”林白梧皺緊眉,扭頭看去熊熊:“它、它說的啥呀?”這老虎嚎的話兒實在太膩歪,熊熊不大想說,可瞧著林白梧通紅的眼睛,沉沉歎了口氣,結巴道:“它說、說心裏頭……唔都是你,你好好的,它就能好好的。”“嗚嗚嗚!”林白梧撲進大老虎的懷裏,細瘦的手臂環住它粗壯的毛頸子,“阿嘯、阿嘯,我會好好的,肚子裏的小老虎也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嗚嗚嗚……”哎呦,這膩乎!熊熊撇撇嘴,無言的望去遠天圓月,歎息著搖了搖頭,轉過身輕輕走開了。山裏的夜,氣溫極低,尤其風一過,卷著山寒凍得人瑟瑟發抖。林白梧擔驚受怕了一大夜,瞧見淵嘯,才稍稍安下心來,心神一旦鬆下去,倦意就鋪天蓋地的襲來。他又累又困,寒風卻裹得他手腳冰涼。林白梧搓了搓手,瞧著側躺在地、沉沉昏睡的白老虎,將它沉重的爪子費勁兒的搬開,蜷著小身子縮進了它寬厚溫暖的胸膛。他如往常一樣的,將手腳都塞進了淵嘯的懷裏,隻不同的是,那時候淵嘯是人形,而現下,它是凶獸。可林白梧卻知道,不論他是什麽,他都不會傷他分毫。陷入混沌的老虎許是感受到了林白梧的氣息,幹淨的、輕柔的,如春日和煦暖風的溫柔氣息,讓它通體舒暢。它竟驀地發覺,針紮般痛苦的感覺不再那樣強烈了。寧謐暗夜裏,巨虎輕輕睜開了金黃的虎目,一瞬不瞬的瞧著窩在自己懷裏、睡顏恬淡的小人兒,它心口子生熱,湊頭過去,溫柔的親了親。*作者有話要說:熊熊:好煩嗷嗚嗚嗚……第90章 嶙峋的山崖石壁之上, 正臥著一頭雌虎。它輕輕轉動虎目,將山崖下的一切盡收眼底。它這個凶蠻的兒子,好像從未對任何雌性表現過好感,更別說溫柔相待了。它曾數度憂心, 淵嘯這生硬的性子, 會討不到媳婦兒;待知曉它尋了個柔弱的人類, 又數度憂心, 這脆弱的雌性會承受不住混小子暴風驟雨似的“討伐”。不過眼下看來, 是它多慮了。淵嘯對這雌性小心翼翼的疼著、寵著……倒是頭好雄性該有的模樣。母虎仰頭望向遠天圓月,瞧樣子,不過幾個時辰便要日升。它抖了抖渾身厚實的長毛, 喉嚨裏發出喟歎般的呼嚕響, 伸了個懶腰。*翌日清晨, 日頭才自綿延遠山間露出頭,金光鋪了半麵坡,峪途山林子裏,便響起了野山雞嘹亮的啼鳴。秋日露重, 就算出了太陽,稀薄的日光仍曬不暖寒涼了一夜的大地。昨個兒夜裏,林白梧睡下的太晚。巨虎厚實的胸膛又毛茸茸的好溫暖, 包裹的他舒服愜意, 日光都照到眼皮上了,還不願意睜眼。而昨日還是巨虎的淵嘯, 眼下已經化作了人形, 即便不如虎形時巨碩, 可將林白梧牢牢抱緊, 仍不成問題。他聽見野山雞雜亂的啼叫, 眉心皺緊,下意識伸著寬厚的手掌,將林白梧的耳朵包住。果然,沒睡清醒的小人兒嚶嚀一聲,眼睛都沒睜開,就埋頭窩進了漢子溫暖的懷抱裏。淵嘯心口子像踩在雲朵裏一樣軟,他忍不住低下頭,親在林白梧的小臉蛋兒上,溫熱的唇貼著他的耳朵,歎息著:“梧寶兒,我的梧寶兒……”忽然,林間起了一陣嘩啦啦碎響,一隻毛色金黃的小猴兒掛在梢頭。它懷裏抱了十數個圓溜溜的山果子,瑪瑙似的眼珠子輕輕轉動,小心翼翼的瞧向高大漢子。淵嘯聽見響動,循聲望去,眉頭頓時蹙緊,怎麽又是這隻醜猴子。這小猴兒是金絲猴家的老幺小金子,自打熊熊叫它去林家守著人、通風報信,它便和林白梧處得可親。昨兒個給林白梧殷勤的遞棍子,今兒個又跑過來送果子。小猴兒掛樹上觀望了好半晌,見這凶老虎沒生氣,才扒著樹幹輕輕跳了下來。小猴兒喜歡林白梧喜歡得緊,瞧他一直不醒,在邊上急的“吱吱吱”亂叫,它卷著長尾巴、躡手躡腳的走到林白梧跟前,將懷裏果子輕輕放下了。這果子是小猴兒一早爬樹摘的,它東瞧西看、挑挑揀揀了小半麵坡,才尋了好大、好圓、好紅的抱了回來。果子一落地,打著轉的滾到林白梧身邊。林白梧自睡夢中睜開眼,正撞入淵嘯黑金黑金、溫柔的眼瞳裏。他有片刻的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家裏的炕上,伸手摸了摸漢子棱角分明的下頜:“阿嘯,你回來了。”淵嘯將林白梧的小手握進掌心,拉到唇邊親了親,柔聲道:“醒了。”忽然,耳邊響起“吱吱吱”的叫聲,林白梧一偏頭,就見那隻毛色金黃的小猴兒,毛茸茸的小爪子裏捧著個圓滾滾的山果子,朝他雀躍的遞來。林白梧怔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峪途山林子裏。他歪著頭,淡淡勾起唇,接過山果子,伸手摸了摸小猴兒毛乎乎的小腦瓜,淺笑道:“辛苦你了,小猴兒。”小猴兒一愣,小耳朵瞬間通紅,尾巴甩的歡快,害羞的用毛爪子捂住粉嘟嘟的臉,扭捏的爬回了樹梢頭。林白梧將果子拿給淵嘯看,笑眯眯的:“小猴兒喜歡我,給我拿果子呢。”淵嘯本來還嫌這猴子煩,但瞧著林白梧喜滋滋的小臉兒,心下柔軟,也跟著笑起來:“是我的梧寶兒招人喜歡。”話音落,遠遠聽見踏碎枯葉的嘎吱聲,偏頭去瞧,就見虎族領地外圍的樹林子裏,正成群結隊的圍聚著百來頭野獸野牛、野鹿、野羊、麅子……林白梧心口子一緊,下意識往淵嘯懷裏縮去:“阿嘯……”“沒事兒,不怕。”淵嘯伸著粗手臂將人摟緊,手掌安撫的輕拍,朝著群獸聚起的方向點了點頭。下一刻,就聽見群獸此起彼伏、臣服的低嚎,和著呼呼啦啦的獸蹄響,野獸們轉著滾圓獸目、夾著尾巴,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虎族的領地。林白梧瞧著身形壯碩、肌肉緊實、一腳就能踢死成年壯漢的野牛,心裏頭直慌,卻見這野牛在距他一丈來遠外,停住了步子,它恭敬的俯低身,將口裏的山果子輕輕的落在了地上。緊接著,百來頭野獸聲勢浩大的走進虎族的領地,卻都在一兩丈遠外小心的停住,將帶來的東西輕巧的放下。有果子、草藥、小花兒……甚至還有數隻毛茸茸的小兔子。林白梧瞧著那堆作小山的果子,仰起頭、驚愕的瞧向淵嘯:“這些,都是給我的?”淵嘯點點頭,輕聲道:“見麵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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