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要親自動身?”


    小公子滿是不可思議。


    要知道,自打她記事以來,師父離開逍遙窟的次數就屈指可數,當然,平日裏他們這些逍遙侯弟子,也未曾聽聞過江湖上有自家師父的傳聞。


    然而,就算是上一次爭奪神兵割鹿刀,師父都沒有親自動身。


    如今卻要為了一個大夫......


    莫名的小公子感覺自己思緒有些複雜,一方麵有些妒忌那個混賬大夫被自家師父如此看重,另一方麵卻又為那個大夫感到有些擔憂。


    逍遙侯按照江湖上的境界劃分,可是已經達到了宗師後期的高手。


    那大夫雖說有幾分本領,可要從他的手上逃脫,未免有些超乎現實了。


    但偏偏,逍遙侯已經做出的決斷,並不是她這個稍稍受到一些器重的弟子,能夠改變的。


    “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你和靈鷲坐鎮逍遙窟,有什麽事情不要擅作主張,等我回來再說。”


    逍遙侯話音落下,身體仿佛一灘液體,朝下墜去,卻又在半空中卷了手邊的割鹿刀,緊接著化作一道流光,消失的無影無蹤。


    “恭送師傅。”


    小公子遙遙一拜,也不管有沒有擺錯方向,轉身朝外走去。


    主殿外,石門剛一敞開,雪鷹靈鷲兩人就出現在了小公子的眼前。


    “呦,都在這聽牆角呢?那師父的話就不用我轉述了,你們自便,我還要出去騎一會兒馬。”小公子說完,雙手抱在腦後,步伐輕快地從兩人中間穿行而過。


    雪鷹靈鷲向左右各退了一步。


    性子本就有些衝動的雪鷹,瞧她這小人得誌的模樣,頗有些氣憤,抬起手腕便要射出三支袖箭,可一旁的靈鷲卻將他的手腕又按了下去。


    衝他搖了搖頭。


    雪鷹這才作罷。


    卻說小公子出了逍遙窟,倒騎在馬背上,信馬閑行。


    不一會兒就走出去了十數裏遠。


    到了一片樹林。


    又是大約半刻鍾的時間,駿馬穿行從林中穿行而過,到了一片沒有樹蔭遮蔽的空地,似是被高高懸掛的太陽晃了眼,她抬起手臂遮擋了一下,卻又對著自己纖細雪白如嫩蔥的手指,看得微微出神。


    良久之後,才是有些心煩意亂,隨手一枚石製暗器,發泄似的隨意打了出去。


    “叮——”


    卻聽山林之中,忽然傳出一陣脆響。


    緊接著就聽到一聲煩悶中帶著幾分氣憤的聲音,喝道:“誰人偷襲?”


    小公子坐直了身子,伸手在馬背上拍了兩下,似是在讓駿馬不要出聲,而後也不見有什麽動作,整個人就朝著前方不遠處的樹幹高枝飄了過去。


    等到站定後,她才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武當服飾的青年,此刻就騎坐在馬背上,而就在他身旁不遠的樹幹上,正好插著她先前隨手甩出的暗器。


    而那青年,則是朝著四周怒目環視,像是要找出暗中偷襲之人。


    小公子瞧上一眼,就知道此人是武當派下山曆練的弟子。


    心中頓時息了捉弄一番,然後將其打殺滅口的想法。


    轉身便要離去。


    可就在這時,也不知是她一時失足,沒控製好足尖發力,還是腳下的樹枝本就脆弱不堪。


    竟是‘哢嚓’一聲斷裂開來。


    讓宋青書聽見了聲音,抬腕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射出三支芙蓉金針。


    ‘篤篤——’


    金針以極細微的間隔,刺入樹幹之中,入木三分,力勁著實不輕。


    但總歸還是慢了一步。


    本打算就此離去的小公子,身形飄飛,緩緩墜到地上。


    宋青書見來人是一個麵容清秀,皮膚白皙光滑好似女子一般的少年公子,眉頭一皺,卻也態度緩和了幾分:“這位公子,宋青書失禮了,不知你可瞧見附近有什麽可疑的賊人?”


    “賊人?”小公子愣了愣,心中覺得有些好笑,麵上卻還是故作不知,搖了搖頭,“實不相瞞,這方圓十餘裏,輸了少俠,便隻有在下一人。”


    “隻有公子一人?”宋青書眉頭不展,卻仍沒反應過來。


    這讓小公子又有些後悔。


    這人的確是武當弟子,但腦子貌似不太好使,未必能委以重任。


    “那不知這暗器......”


    宋青書稍稍回過味來,指著一旁插在樹幹上的怪模怪樣的石塊暗器,問了一句。


    “我的。”小公子點點頭,很坦然的承認了下來。


    宋青書卻一臉不解:“我與公子無冤無仇,公子為何要加害於我?”


    “還不是因為你蠢。”小公子扯了扯嘴角,還是決定給這個‘傻子’一個傻乎乎為她賣命的機會,當即信口胡謅起來:“我且問你,你因何來到此處。”


    “自然是奉師門長輩之命,前來徹查沈家莊覆滅一案。”


    見來人的模樣和善,宋青書亦是沒有隱瞞。


    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麽值得隱瞞的事情。


    武當素以俠義著稱,得知沈家莊滿門被滅,派出弟子前來調查,也算合乎情理。


    “你這是從府衙剛剛回來?”


    小公子眉頭一挑,遙遙看了眼宋青書身後的方向,隻見一長串馬蹄印,綿延很遠,一直連接到黃土大路上。


    大路的盡頭,就是這方圓數十裏唯一的城鎮。


    若是眼前之人所言非虛,對方如今出現在這裏,就隻可能說明對方去府衙查閱了卷宗。


    不過聽他先前那似是有些過激的聲音,這家夥在府衙那裏吃了個癟?


    再看宋青書,被人一語道破了行程,滿臉愕然。


    雖未開口,但小公子仿佛已經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你是怎麽知道的’這幾個字。


    “實不相瞞,在下的確是剛從府衙歸來,本想著查閱一番卷宗,怎料......”


    “怎料府衙中人雖忌憚你武當弟子的身份,卻又不願你這愣頭青去查案,擔心惹了那滅沈家莊滿門之人不喜,最後牽連到他們府衙,所以雖然沒有直言拒絕,卻還是顧左右而言他,讓你改日再去。”


    聽到這番話,宋青書的眼睛猛地瞪大,看著眼前之人,目光中甚至帶上了一絲敬畏。


    小公子前後的話語,幾乎是將他這一個時辰內所遭遇的事情,說得清晰明了,就好像是從始至終都在他的身邊駐足旁觀一樣。


    而中間的那番推論,更是他想了一路,才勉強想明白的事情。


    他身為武當三代大弟子,不光當地的府衙不敢得罪,怕是那滅了沈家莊滿門的幕後之人,同樣不敢得罪。


    因此,若是府衙之人將卷宗交給他,真惹得那幕後之人不喜,最終也會因為顧忌他武當派弟子的身份,而去找那給他提供了卷宗的小府衙發泄撒氣。


    而他武當派的身份,終歸還是名門正道。


    總不會像邪魔歪道那般,找官府的晦氣。


    如此看來,得罪誰不得罪誰,再顯而易見不過。


    “公子所言分毫不差,剛才在下便是因此事煩悶,出言不遜冒犯了公子,還望見諒。”宋青書說罷,拱手行了一禮。


    小公子聽到這話,眼角微微一抽。


    心道這家夥果然是個傻憨憨。


    明明是她隨手丟出的暗器險些傷了他,最後卻是他衝她道歉。


    看來這家夥在武當山上的地位應該不低,若是普通弟子,有他這般缺心眼,可無法保住腰間那柄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寶劍。


    “無妨,本公子也是仰慕武當七俠的俠義心腸,這才忍不住想要提點一番。”


    小公子故作高深。


    若是來一個不說天資聰慧,但凡腦子正常的人,聽到她的這一番話,都能尋到一個邏輯漏洞。


    可宋青書卻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聽到小公子要出言指點,當即拱手抱拳道:“還望公子指教。”


    “咳咳。”輕咳了兩聲,小公子從懷中拿出一份報紙,“你既然去了府衙,便應該更早的去了沈家莊,應當看見了沈家莊內的情形,刀劍無傷,部分屍骸卻被人用利器斬斷手腳,斷口平滑好似遭遇神兵利器。”


    “公子所言甚是,可我卻偶然間發現,那些人或許並不是遭遇神兵斬擊,而是死前中了毒,這才導致骨骼脆弱不堪。”


    宋青書忙接話道。


    言語中頗有幾分得意。


    小公子心中不以為意,暗道但凡要查命案,檢查屍體都是一件不可或缺的事情,但當下也沒有打擊他的自信心,而是將手中的報紙丟了過去。


    “你所言不差,不過你我雖然知曉沈家莊上下皆中了一種劇毒,卻不知他們中了什麽毒,也不知下毒之人是誰。”


    “此等事情,還是要去詢問精於此道的大夫,你且去尋此人,或許能有些收獲。”


    宋青書聽到這話,滿心激動的接過報紙,可當他看到報紙上盡是吹捧蘇木的話語後,又是有些排斥。


    尤其是看到撰稿人的那一欄寫的是慕容子的名字,他心中的妒忌之火更是熊熊燃燒起來。


    “公子可有......”


    宋青書本想再說些什麽,可是抬眼一看,卻發現哪裏還有小公子的身影。


    隻有她的聲音,遠遠傳來:“你若是見了他,順便幫我提醒一句,就說:神醫之名傳遍江湖,保不齊讓心懷不軌之人知曉,最近多加小心。”


    聽到這話,宋青書就更沒有理由不去了。


    若他並非是奉師門掌門之命下山倒還好,此刻大可以回山找擅長煉丹製藥的幾位長老請教。


    可眼下的情況......當然,他或許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那就是拿著臨行前帶在身上的幾百兩銀子,在山下好好瀟灑一番,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山上去。


    反正師叔給他的任務,本就是調查沈家莊滅門的真相。


    現如今查到沈家莊上下並非死於神兵之手,已然算是有了收獲。


    就此罷手,幾位師叔想來也不會說些什麽,甚至還會因他的收獲,對他大肆讚揚一番。


    想到這裏,宋青書不免有些意動,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既然要做,就努力將事情做得最好。


    這是他父親從他很小的時候,就向他傳授的一個道理。


    此刻,他心中糾結了片刻,還是打定主意,將江湖月報折疊平整後,收入懷中。


    而後策馬揚鞭,朝著京城的方向奔去。


    ......


    ......


    與此同時,京城。


    皇宮,禦花園內,花草樹木繁茂,時不時就有兩隻毛羽鵝黃的小鳥,停在樹梢上,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叫些什麽。


    不過很快,隨著‘轟’的一聲巨響。


    樹上成雙的鳥兒,慌張的四散飛走。


    樹枝下,就見一襲皂衣官服,左胸口用金線繡了‘恭’字的高大漢子,腳步站定,伸手撣了撣肩上那不存在的的灰塵。


    “好!”


    涼亭中,皇帝吃著宮女喂到嘴邊的水果,一邊大聲鼓掌叫好。


    零零恭則是恭敬地向皇上行了一禮,而後退回到了隊列之中。


    隨即,便是零零喜走了出來。


    隻見他先是晃了晃脖子,腳下也活動了一下,而後突然一記鞭腿,空氣中傳出一聲爆鳴,天地元氣被帶動起來。


    化作一道淩厲腿勢。


    “轟——”


    一聲轟鳴,身旁那一人高的石頭,瞬間炸裂開來。


    零零喜又是幾個大步,衝到兩塊巨石中央,旋即身子淩空,腰身猛地一扭。


    又是一陣轟鳴。


    兩塊巨石同時炸裂開來。


    其中一塊稍大的石塊激射而出,眼看便要砸毀一旁,正是生長繁茂的花叢,便見一襲宛若獵豹的身影奔襲而過。


    下一瞬那足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石塊,在距離一朵嬌花還有寸餘距離的位置,被穩穩擒住。


    說來也是奇怪,習武之人,尤其是習練擒拿爪功的高手,一雙肉掌貫以內力可分金斷石,這並不稀奇。


    可偏偏零零財的龍形拳,卻是力道剛剛好。


    從一個邊角處以指尖抓住了錐形石塊,卻又沒有傷及石塊本身分毫。


    卻又在下一瞬,力貫指尖,又均勻分散到石塊的每一個角落。


    “噗——”


    隻是眨眼的功夫,一捧石粉就在零零財的手心之中炸裂開來。


    不過還未等石粉散落無序,便有一股吸力,從零零財的掌心之中醞釀。


    將這那四散的石粉,盡數收攏回來。


    隨著他一招一式的變化,就像是被放置於轉盤上的泥料一樣,時而變成震懾山林的虎豹,時而變為遨遊於九霄之上的神龍、仙鶴。


    時而變作一條數丈長的纏身大蟒。


    最後隨著零零財一記蛇拳刺出,石粉幻化出的大蟒,亦是蜿蜒著從他的手臂上飛去,撞在了禦花園的假山上。


    在一陣微乎其微的響聲過後。


    石粉幻化的大蟒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假山之上,深深向內凹陷的十個大字:保龍一族誓死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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